我恨陸決。為了拯救瀕臨破產(chǎn)的家族企業(yè),我別無選擇,只能簽下那份堪稱羞辱的聯(lián)姻協(xié)議,
和他,這個商場上最冷酷無情的死對頭,成為契約夫妻。我以為我們的婚姻,
會是一場為期兩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著算計與戒備。直到那個深夜,
我被高燒燒得意識模糊,他用那只剛簽完億萬芯片合同、還帶著墨水余溫的手,
探了探我滾燙的額頭。那一刻,某種堅冰在我心里悄然裂開,也讓我第一次開始懷疑,
這場冰冷的交易背后,是否還藏著什么我完全讀不懂的東西。
1我坐在“決勝集團”的頂層會議室里,感覺自己像一臺即將被交出全部根權限的服務器。
這里的空調(diào)溫度低得像個冰窖,冷氣順著我挺得筆直的脊背向上爬。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俯瞰,
整座城市是一塊沉默的、巨大的電路板,每一盞亮起的燈,都是他網(wǎng)絡中的一個節(jié)點。而我,
就是那個即將被強制集成,或者直接報廢的元器件。坐在我對面的,就是這張網(wǎng)絡的主人,
陸決。他穿著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裝,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的表盤折射出冰冷的光。
“沈總,條款你看完了?!彼_口,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沒有絲毫溫度。
他將那份厚厚的協(xié)議推到我面前,紙張滑過光潔的紅木桌面,發(fā)出輕微而刺耳的摩擦聲。
我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用盡全身的力氣維持著“沈氏科技”繼承人最后的驕傲。“陸總,
”我一字一頓,確保自己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希望你清楚,你買到的,
只是沈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和‘沈知意’這個名字兩年的使用權。僅此而已。”他聞言,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種勝券在握的平靜。“沈總,”他緩緩開口,
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本瓦@一句。它像一條精準的指令,
瞬間繞過了我所有的防火墻,擊中了最核心的記憶文件。我眼前這個男人的臉,
突然就和十六歲那年,那個被我叫做“張叔”的男人重疊在了一起。他也是這樣笑著,
在電話里對我父親說:“老沈,商場不是家,我做的每件事,都要有回報。
”陸決修長的食指在光滑如鏡的紅木桌面上,極有節(jié)奏地、無聲地輕敲了兩下。那兩下敲擊,
仿佛直接敲在了我的神經(jīng)上。一陣尖銳的耳鳴聲響起,
我甚至嘗到了舌根泛起的、淡淡的鐵銹味。我不再言語,因為任何反駁都只會顯得更加可笑。
我拿起那支冰冷沉重的鋼筆,
視線掃過了協(xié)議最后一頁的簽名欄——在需要我簽名的地方下方,我父親作為擔保人的簽名,
筆跡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般遒勁有力。那一瞬間,所有關于個人尊嚴的掙扎都煙消云散了。
這不再是關于我,而是關于他。為了守護他畢生的心血,我必須簽。我握緊筆,
冰冷的金屬硌得我指節(jié)泛白。在那份協(xié)議上,我一筆一劃,簽下了“沈知意”這三個字。
最后一筆落下時,筆尖因為我無法克制的微顫,在紙上劃出了一道極輕、卻無比刺眼的劃痕。
2搬進陸決那棟名為“朗庭公館”的別墅,
感覺就像住進了一座精心布置、卻沒有人氣的博物館。這里的一切都大得驚人,冷得也驚人。
高挑的穹頂,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還有那些出自名家之手、卻毫無溫度的藝術品。
我和陸決,就像兩件被臨時安置在這里的展品,遵守著一條無形的邊界線。他住三樓,
我住二樓。我們共用餐廳,但從不同時吃飯。家里的管家和傭人,像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精準、禮貌,但從不多說一個字。這種冰冷的平衡,正是我想要的。
我需要時間來處理沈氏科技內(nèi)部的爛攤子,沒空和他上演什么豪門戲碼。但很快,
一些無法用“敵人”邏輯解釋的變量,開始出現(xiàn)了。沈氏一個關鍵的技術專利出了問題,
我連續(xù)熬了兩個通宵,在二樓的書房里處理郵件和視頻會議。胃里像有把小刀在攪,
看屏幕久了,眼前也一陣陣發(fā)黑。凌晨三點,我起身去倒水,無意間一抬頭,
發(fā)現(xiàn)三樓他的書房,燈也亮著。一瞬間,我心里升起一股荒謬的警惕。他在監(jiān)視我?
還是在盤算著怎么把沈氏最后一點價值也榨干?第二天,更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我一向用最廉價的速溶咖啡提神,那是我提醒自己身處困境的一種方式。那天早上,
我頂著黑眼圈下樓,卻在餐桌上看到了一杯冒著熱氣的手沖咖啡。旁邊放著一小瓶溫牛奶,
和一個小小的糖罐。管家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說:“沈小姐,這是先生吩咐準備的。
”我看著那杯咖啡,心里涌起的不是感激,而是一陣煩躁。他什么意思?施舍?還是提醒我,
我現(xiàn)在連喝什么,都由他決定?我最終沒有碰那杯咖啡,轉(zhuǎn)身從櫥柜里拿出我的速溶咖啡,
用開水沖了。滾燙的、帶著苦澀香精味的液體滑過喉嚨,才讓我感覺自己找回了一點掌控權。
這種無聲的較量持續(xù)了幾天。我越是緊繃,身體就越是先一步投降。連日的勞累和精神壓力,
終于讓流感病毒找到了可乘之機。那天下午,我正在開一個線上會議,
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我強撐著結束會議,關掉電腦時,連指尖都在發(fā)燙。
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不想讓陸決看到我的脆弱。我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翻出藥箱里僅剩的退燒藥吃了下去,然后就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希望自己能硬扛過去。
意識在清醒和模糊之間搖擺。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全是公司里那些焦頭爛額的破事,還有我父親失望的眼神。不知過了多久,
我被一陣輕微的開門聲驚醒。我費力地睜開眼,房間里沒開燈,
只有走廊的光從門縫里透進來,勾勒出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是陸決。我心臟猛地一縮,
全身的防備瞬間豎起。他想干什么?我攥緊了被子,想開口讓他滾出去,
但喉嚨干得像要燒起來,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他走到我的床邊,身影籠罩下來,
身上還帶著深夜室外的寒氣,混著一股淡淡的、干凈的雪松氣息。
那股冷意讓我下意識地縮了縮。就在我以為他會說些什么嘲諷我的話時,他卻彎下腰,
伸出了手。那只手,我記得。就是那只骨節(jié)分明、戴著百達翡麗、簽下那份億萬合同的手。
然后,那只手,輕輕地覆在了我滾燙的額頭上。他的手掌和他的氣息截然相反,干燥而溫熱。
那份溫暖,在深夜寒氣的襯托下,像一小簇突然燃起的火苗,猛地燙了我一下。
我竟然控制不住地打了個極輕的寒顫。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理智瘋狂地叫囂著讓我推開他,
告訴我這是敵人的觸碰,是羞辱的一部分。可我的身體,卻像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
貪婪地汲取著那一點點不該存在的溫度。就在那一刻,
一個模糊的畫面毫無征兆地閃進我的腦海。很小的時候,我也發(fā)過一次高燒。父親也是這樣,
用他那雙寬厚溫暖的大手,一遍遍地探我的額頭,嘴里還笨拙地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
記憶和現(xiàn)實重疊,讓我感到一陣巨大的羞恥和自我厭惡。我怎么能,
怎么能把陸決和父親聯(lián)系在一起?我怎么能在仇人的身上,尋找一絲溫暖的慰藉?
為了對抗這份可恥的動搖,我強迫自己給他的行為找一個冷酷的解釋。他不是在關心我。
他是在評估他的資產(chǎn)。畢竟,“沈知意”這個名字,他買了兩年的使用權。他只是在確認,
他的這筆投資,是不是快要報廢了。對,一定是這樣。我用盡全身的力氣,閉緊了眼睛,
放緩了呼吸,假裝自己已經(jīng)燒得徹底昏迷了過去。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抵抗——拒絕和他進行任何形式的交流。額頭上的那只手停留了幾秒,
然后收了回去。我聽到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腳步聲,接著是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房間里又恢復了死寂??晌翌~頭上,那片被他觸摸過的皮膚,
卻像被燙下了一個無法冷卻的烙印。無論我怎么蜷縮,怎么告訴自己那只是錯覺,
那塊皮膚都在固執(zhí)地發(fā)著熱,提醒我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它成了一種幻痛,
一種深入骨髓的余溫。3那片余溫,像一段無法被殺死的后門程序,
在我身體的底層系統(tǒng)里游蕩了三天。高燒退去后,我的生活表面上恢復了原樣,
但內(nèi)心的秩序卻被徹底打亂。我強迫自己不去回想他手掌的溫度,可越是壓抑,
那份觸感就越是清晰。更讓我煩躁的是,陸決那些無法解釋的行為還在繼續(xù)。那杯手沖咖啡,
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在我每天早上的餐桌上。我從一開始的直接無視,到后來因為實在熬不住,
端起來一飲而盡。咖啡的醇香滑過喉嚨,暖意流遍四肢,這本該是享受,
對我來說卻像一種慢性毒藥,一點點腐蝕著我的防備。真正的引爆點,
發(fā)生在我接手沈氏科技一個最棘手的項目后。一個底層數(shù)據(jù)架構的瓶頸,
卡了我們技術團隊整整半個月,每天都在燒錢,卻毫無進展。我為此焦頭爛額,
感覺自己和整個團隊都陷入了一個無法跳出的死循環(huán),每一行代碼的嘗試,
最終都指向同一個“拒絕訪問”的紅牌。那天深夜,
我一個人在書房對著滿屏幕的代碼和數(shù)據(jù)發(fā)呆,陸決從樓上下來倒水,
路過我門口時腳步停了一下。我全身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像一只被入侵了領地的刺猬。
他沒有進來,只是隔著門,視線掃過我的電腦屏幕,
然后極其隨意地、像在評價天氣一樣說了一句:“你的算法邏輯繞得太遠了。
試試從物理尋址上找突破口?!闭f完,他就走了。我愣在原地,心臟狂跳。
羞辱感和一種奇異的啟發(fā)感在我腦子里劇烈碰撞。他憑什么指點我?他懂什么?可他的話,
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我腦子里那把生銹的鎖。我花了一個小時,
按照他的思路重新構建模型。當屏幕上顯示“測試通過”的那一刻,我渾身脫力,
靠在了椅背上。他解決了我們半個月都解決不了的難題。就用一句話。這一下,
徹底擊潰了我用“評估資產(chǎn)”這個理由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評估資產(chǎn)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那片該死的余溫,那杯咖啡,
那句價值千金的指點……這一切像無數(shù)根看不見的線,將我纏得越來越緊。我必須去問清楚。
就算答案是羞辱,也比被這種虛假的溫情慢性凌遲要好。我站起身,
一步步走向三樓他的書房。每走一步,心臟就往下沉一分。我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或許,
我只是想親手掐滅心里那個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恥的、微弱的火苗。他的書房門沒關。
他坐在巨大的紅木書桌后,正低頭看著一份文件,側(cè)臉在臺燈的冷光下顯得輪廓分明,
像一座沒有感情的雕塑。我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
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顫抖?!鞍l(fā)燒那晚的事,還有今天的指點……”我開口,
想好的感謝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脫口而出的,是充滿戒備和攻擊性的質(zhì)問,“陸決,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連頭都沒抬,只是翻了一頁文件,聲音平靜無波:“你期待什么答案?
”我被他噎了一下,胸口一陣煩悶。我攥緊拳頭,
幾乎是咬著牙說:“別再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或者施舍!
”他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他緩緩抬起頭。在他抬眼看向我的那一剎那,
我似乎捕捉到他眼底有什么情緒極快地掠過,快得像數(shù)據(jù)流中的一個亂碼,
隨即被更深、更冷的平靜所覆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最終定格在我身上,
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吧蛑?,”他叫我的名字,
語氣平淡得近乎殘忍,“我從不做毫無意義的事?!蔽业男拿偷靥岬搅松ぷ友?。他看著我,
就像一個精明的商人看著自己的資產(chǎn)負債表,
一字一頓地給出了他的答案:“我只關心我的投資回報率。沈氏科技的穩(wěn)定,符合我的利益。
你的健康和工作效率,都是我投資回報率的一部分?!彼f完,“啪”的一聲,
合上了手里的文件。那聲輕響,在此刻寂靜的書房里,卻像一記驚堂木,
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我腦子里“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剛剛鼓起的全部勇氣,
萌生的所有幻想,在那一瞬間,被這句話擊得粉碎。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我發(fā)燒,
他來探額頭,不是關心,是怕他的“資產(chǎn)”燒壞了影響性能。他準備咖啡,不是體貼,
是給機器加燃料,好讓它更好地運轉(zhuǎn)。他給我指點,不是幫助,是在調(diào)試他的工具,
確保它能產(chǎn)生最大的價值。我算什么?我只是他龐大的投資版圖里,
一個會走路、會喘氣、需要定期維護的資產(chǎn)而已。而我,竟然還為此動搖,
甚至可笑地跑來質(zhì)問,期待著什么?我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一股巨大的、滾燙的羞辱感從腳底直沖頭頂,燒得我臉頰發(fā)燙,眼前發(fā)黑。我甚至能感覺到,
血液因為憤怒和難堪,在血管里瘋狂地奔涌。我看著他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心里那道被他用手溫鑿開的裂縫,在這一刻,不僅瞬間愈合,
還在原地用更冰冷、更堅硬的仇恨,重新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壁壘。我轉(zhuǎn)身就走,
一個字都不想再說。陸決,你贏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心里那道被他用手溫鑿開的裂縫,
正在用一種比冰雪更冷、比鋼鐵更硬的物質(zhì),迅速填滿、凝固。
它最終筑成了一座密不透風的壁壘,而構成它的每一個原子,
都在叫囂著同一個名字——仇恨。4“投資回報率”這五個字,成了我的燃料。
陸決的殘忍像一針強心劑,徹底殺死了我心里所有不該有的、可笑的動搖。
從他書房出來的那一刻,我就變成了一臺只為“價值”而運轉(zhuǎn)的機器。我不再回避他,
甚至主動坐上他家的餐桌,面無表情地喝掉那杯手沖咖啡,然后在他審視的目光中,
平靜地匯報沈氏科技最新的項目進度。我要讓他看看,他這筆“投資”的性能有多優(yōu)越。
我把所有精力都撲在了我們兩家公司合作的那個“天穹”芯片項目上。我吃住都在公司,
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像個瘋子一樣帶著團隊攻克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關。我的工作效率,
我的成果,就是抽向他那句“投資回報率”的、最響亮的耳光。
當我們的核心架構取得突破性進展的那天,整個項目組都在歡呼。
我卻只是疲憊地靠在椅子上,心里沒有一絲喜悅,只有一種報復性的快感。你看,陸決,
你的“資產(chǎn)”表現(xiàn)得不錯,不是嗎?然而,我還沒來得及享受這種快感,審判就來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辦公室簽署文件,門被猛地推開。進來的不是我的助理,
而是決勝集團的法務總監(jiān),身后還跟著兩個神情嚴肅的男人。“沈總,
”法務總監(jiān)的語氣公事公辦,冰冷得像他手里的文件,“我們接到舉報,
‘天穹’項目的核心數(shù)據(jù)遭到泄露。經(jīng)過技術部門的初步排查,所有泄露痕跡,
都指向了您的個人終端?!蔽夷X子里“嗡”的一聲,手里的筆“啪”地掉在了桌上。
“不可能?!蔽颐摽诙觯斑@絕對不可能。”“證據(jù)就在這里。
”他將一份報告推到我面前,
面用加粗的紅字標注著我的服務器IP地址、我的訪問密鑰、還有幾份加密文件的傳輸記錄。
時間、路徑、接收方……所有的一切都天衣無縫,完美得像一個教科書式的范本。
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涼了。這像一個精心編織的噩夢,我就是那個被困在蛛網(wǎng)中心的獵物,
無論怎么掙扎,都只會讓網(wǎng)收得更緊。就在我百口莫辯,被巨大的荒謬和震驚淹沒時,
陸決來了。他沒有和法務團隊一起進來,而是在他們離開后,獨自一人走進了我的辦公室。
他手里也拿著一份同樣的報告,很薄,像一片鋒利的刀片。我抬起頭,
像一個即將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看著他。我以為他會質(zhì)問,會憤怒,
甚至會嘲諷。無論是什么,都好過什么都沒有。可他什么都沒說。辦公室里靜得可怕,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急促的心跳聲,和窗外遠處傳來的一聲模糊的鳴笛。
那聲鳴笛提醒我,世界還在運轉(zhuǎn),而我的世界,正在這片死寂中崩塌。
他就站在離我三步遠的地方,目光從那份報告上,極其緩慢地、一寸一寸地,
移到了我的臉上。那不是在看一個人。我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視線像最精密的掃描儀,
冷靜地剖析著我的表情,評估著我的價值,計算著我的威脅。我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偽裝,
都在他這道沒有溫度的目光下,被層層剝開,無所遁形。我迎著他的視線,
在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瞳孔里,看到了一個渺小、扭曲、臉色慘白的倒影。那個倒影就是我,
像一只被釘在標本板上的蝴蝶,連掙扎都顯得那么可笑。那一瞬間,我所有的希望都死了。
比被千夫所指更可怕的,是被你唯一可能抓住的那個人,用眼神,宣判了死刑。我張了張嘴,
想說“不是我”,想說“我是被陷害的”,可喉嚨里像堵了一團冰,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
巨大的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吞沒,我渾身發(fā)冷,連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這片死寂壓垮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又被推開了。“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