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帶著溫度的手,此刻落在她身上,非但沒有帶來絲毫安慰,反而像點燃了最后一點火星。
巨大的羞恥感、被看透的狼狽、長久積壓的委屈、還有剛才崩潰哭訴的丟臉……
所有復(fù)雜的情緒在這一刻轟然爆炸!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別碰我!” 夏矜猛地甩開程憶寒的手,動作帶著一股狠勁。
她抬起淚痕狼藉的臉,眼睛紅腫,里面卻燃燒著被逼到絕境的、近乎瘋狂的怒火和抗拒。
她像一頭受傷又被激怒的小獸,猛地站起來,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廚房門框上。
程憶寒被她激烈的反應(yīng)驚得微微一頓,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
“夏矜……” 她試圖開口,聲音依舊低沉緩和,帶著不解。
“我說了別碰我!” 夏矜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攻擊性。她的目光死死瞪著程憶寒,胸膛劇烈起伏。
混亂的情緒在她腦子里沖撞,需要一個發(fā)泄口!她需要做點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打破這讓她窒息的氣氛,只要能傷到眼前這個永遠(yuǎn)云淡風(fēng)輕、此刻又讓她無比難堪的人!
幾乎是憑著本能,在程憶寒再次試圖靠近安撫的瞬間,夏矜像只被徹底激怒的小狗,猛地?fù)淞松先?!她不是要擁抱,而是要攻擊?/p>
她一把抓住了程憶寒那只懸著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然后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張開嘴,朝著程憶寒小臂內(nèi)側(cè)那沒有布料遮擋的、相對細(xì)嫩的皮膚,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 程憶寒猝不及防,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尖銳的疼痛瞬間傳來。
夏矜咬得極狠,帶著所有無處發(fā)泄的委屈、羞憤和不甘。
廚房門口冷白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夏矜像只死死咬住獵物的幼犬,低著頭,身體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程憶寒僵在原地,手臂被夏矜緊緊抓著,小臂上傳來的劇痛讓她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抬起,卻在半空中頓住,沒有推開她,只是緊緊攥成了拳。
幾秒鐘,卻又像過了很久。
劇烈的疼痛讓程憶寒倒抽一口冷氣,但她強(qiáng)忍著沒有掙脫,只是任由夏矜咬著,眉頭緊鎖,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那顆埋在自己手臂上的、毛茸茸的腦袋。
她能感受到夏矜身體的顫抖,感受到她牙齒上傳來的那股絕望般的狠勁,也感受到……那滾燙的淚水,正一滴一滴,砸落在她的小臂上,和被咬出的齒痕混在一起,又燙又疼。
終于,夏矜的力氣似乎用盡了。那股不顧一切的狠勁像潮水般退去,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茫然和無措。她松開了牙齒,也松開了抓著程憶寒手腕的手,順著門框滑坐下去,跌回冰冷的地板。
她低著頭,大口喘著氣,肩膀還在微微聳動,嘴唇上似乎還殘留著程憶寒皮膚的味道和一絲淡淡的血腥味。這個認(rèn)知讓她胃里一陣翻涌,更加無地自容。
程憶寒緩緩抬起自己被咬的手臂。小臂內(nèi)側(cè),兩排清晰的、深陷的齒痕赫然在目,周圍的皮膚迅速紅腫起來,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她低頭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又看向地上縮成一團(tuán)、仿佛被自己行為嚇到的夏矜。那紅腫的齒痕,和夏矜無聲抽噎的可憐模樣,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
程憶寒沉默了幾秒,眼神深不見底。她沒有去處理傷口,反而緩緩地、再次在夏矜面前蹲了下來,這一次,靠得更近。她沒有再貿(mào)然觸碰夏矜,只是看著她凌亂發(fā)頂下露出的、布滿淚痕的側(cè)臉。
“咬完了?” 程憶寒的聲音異常平靜,聽不出喜怒,只有一絲極淡的沙啞,仿佛剛才那聲痛哼從未存在過。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自己手臂上新鮮的傷口,又落回夏矜身上,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認(rèn)命的、沉沉的嘆息,低聲問道:
“現(xiàn)在……解氣一點了嗎,矜矜?”
夏矜的抽噎猛地一滯。程憶寒的平靜,和她那句“解氣了嗎”,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她最后一點怒火。
她剛剛……做了什么?她真的咬了程憶寒?還咬得那么狠?
她猛地抬起頭,紅腫的雙眼驚恐地看向程憶寒的手臂——那清晰的、帶著血痕的齒印像烙鐵一樣燙傷了她的眼睛。
“對…對不起…”夏矜的嘴唇哆嗦著,巨大的恐慌和無措,讓她有些語無倫次,“對不起…程憶寒…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她聲音抖的不像話,看著程憶寒,她只想把自己埋起來。
程憶寒看著夏矜煞白的小臉和和那雙盛淚水的眼睛,心里一時有些不是滋味,明明被咬的是自己,怎么委屈的是她 ?
她看向眼前嚇得像只闖了滔天大禍的小狗般的夏矜,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背虘浐穆曇粢琅f平靜,但是比之前多了些安撫的意味,“小時候你就喜歡咬人,像小狗一樣?!彼p輕活動了一下被某個小狗咬傷的手臂,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那痛感是實打?qū)嵉摹?/p>
夏矜被她后半句話噎了一下,臉騰地一下漲得通紅,恨不得當(dāng)場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你…你還說!”
“好了。”程憶寒的聲音溫和下來,她看著夏矜又蓄滿淚水的眼睛,繼續(xù)道:“別哭了,傷口看著嚇人,其實……”她頓了頓,想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還好?!彪m然她知道那一下咬的有多狠。
夏矜吸了吸鼻子,眼淚還在掉,但程憶寒的態(tài)度讓她找回了理智。強(qiáng)烈的愧疚感壓倒了一切。
“我…我?guī)湍闾幚硪幌?!”她幾乎是脫口而出,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jī),“等我,我馬上下單藥膏,馬上!很快的!”她飛快地解鎖手機(jī),手指在屏幕上慌亂地戳著,尋找外賣APP。
程憶寒看著她慌亂又認(rèn)真的樣子,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操作。夏矜那副要立刻彌補(bǔ)的模樣,在某種程度上取悅了她。
夏矜在手機(jī)上飛速下單:
消炎藥膏?搞里頭!
碘伏棉球?酒精棉簽?搞里頭!
紗布?繃帶?也搞里頭!
系統(tǒng)推薦的維生素C咀嚼片?這個不用……不行,就當(dāng)給她補(bǔ)補(bǔ)身體了!
統(tǒng)統(tǒng)搞里頭?。?!
付款時夏矜的手都在抖,做完這一切,她才稍微松了口氣,但是一抬眼看到程憶寒手臂上的罪證,以及程憶寒若有所思看著她的目光,剛褪下去一點的紅暈又猛地?zé)似饋怼?/p>
“你先坐一下!”夏矜不敢再看她,指著沙發(fā)的方向,聲音因為尷尬而拔高,“藥…藥很快就到!”
藥送的很快,夏矜幾乎是讀著秒從沙發(fā)上彈起。她從快遞員手里接過袋子,又像一陣風(fēng)一樣刮回程憶寒面前。
“藥…”她低著頭,拆包裝的手指還有點發(fā)抖,還是不敢看程憶寒的眼睛。她拿出碘伏棉球,擰開蓋子,一股淡淡的藥味彌漫開來。
“你…把手給我。”
程憶寒配合的伸出手臂,放在膝蓋上。
看著紅腫的傷口,夏矜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用棉球消毒,動作輕的不能再輕,生怕弄疼程憶寒。冰涼的碘伏碰到傷口時,程憶寒的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疼嗎?”夏矜立刻緊張的發(fā)問。
“沒事?!背虘浐畵u搖頭,聲音平靜。
夏矜不敢再問,屏住呼吸,認(rèn)真的給傷口消毒。
消毒后,她又從袋子里拿出消炎藥膏,用棉簽蘸取藥膏后均勻涂抹在傷口上,連最細(xì)微的角落都不放過。她涂得很慢,很專注,像在進(jìn)行一項神圣的救贖。
程憶寒垂眸,看著夏矜低垂的睫毛,看她小心翼翼的動作,手臂上的刺痛感似乎真的減輕了許多。
終于涂好了藥,夏矜看著那被藥膏覆蓋的傷口,雖然依舊紅腫,但她心里感覺舒服多了。她松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緊張的手心都是汗。
“好了……”她扔掉用過的棉簽,終于敢抬頭看程憶寒的表情,她現(xiàn)在只想讓程憶寒趕緊離開,讓她一個人消化一下今天的事情。
“那個…這些藥你都拿著,記得按時涂…”夏矜把藥裝回袋子,然后整個塞進(jìn)程憶寒懷里,她聲音越來越小,“時間不早了……你…你快回去吧!”
程憶寒接過藥膏,看著夏矜那恨不得立刻把她掃地出門的窘迫樣子,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促狹。她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微微傾身,靠近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的夏矜。
程憶寒看著她瞬間炸毛的樣子,終于沒忍住,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很輕,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性感。
她晃了晃手里的藥,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那顯眼的“勛章”上,然后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夏矜幾乎要滴血的臉頰,慢悠悠地、帶著點調(diào)侃的尾音問道:
“就這樣?不用負(fù)責(zé)的嗎?”
夏矜抬頭對上程憶寒那雙帶著戲謔笑意的眼睛,羞憤的想原地爆炸。
“負(fù)…負(fù)什么責(zé)!你…你快走!” 她語無倫次,又羞又急,幾乎是跳著腳,伸手就去推程憶寒的胳膊(當(dāng)然避開了受傷的地方),想把這個讓她無地自容的“禍害”趕緊推出門去。
程憶寒順著她沒什么力道的推搡,笑著后退了兩步,走到門口。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滿臉通紅夏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藥,我會按時涂的?!?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平穩(wěn),只是那平穩(wěn)下似乎還藏著一絲未散的笑意,“走了?!?/p>
門被輕輕帶上。
公寓里瞬間只剩夏矜一個人。
“啊啊啊啊??!我怎么又被程憶寒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