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還沒散盡，我猛地睜開眼，刺眼的白光讓我下意識瞇起了眼。
鼻尖縈繞的不是醫(yī)院特有的苦澀，而是……淡淡的粉筆灰味？“陳陽！醒醒！老班盯著你呢！
”后桌胖子的聲音像根針，刺破了混沌。我猛地坐直，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綠色黑板，
上面用白色粉筆寫著“距離期中考試還有15天”，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哭臉。講臺上，
班主任唾沫橫飛地講著函數，陽光透過窗戶，在他的襯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骨節(jié)分明，皮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青澀，指甲縫里還沾著點鉛筆灰。
桌角的日歷翻到2015年9月17日。我真的……回來了。回到了高一，
回到了這個蟬鳴還沒散盡的秋天，回到了我還能觸碰到陽光的年紀。心臟狂跳起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狂喜。上輩子肝癌晚期躺在病床上的絕望，
奶奶彌留之際渾濁的眼睛，
蘇清月穿著婚紗站在別人身邊的照片……那些像烙印一樣刻在骨頭上的畫面，
在此刻都成了遙遠的舊夢。“看，蘇清月又去辦公室了。”前桌的女生低聲議論，
“不愧是?；?，連去交作業(yè)都像走秀?！蔽业哪抗獠挥勺灾鞯赝断虼巴狻Ｗ呃壤?，
蘇清月抱著一摞作業(yè)本，白色的校服裙在風里輕輕揚起，露出纖細的腳踝。她走得很慢，
馬尾辮隨著腳步輕輕晃動，陽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把絨毛都照得清清楚楚。
就像一幅被精心裝裱的畫。上輩子，我和她像是兩條平行線。她是天之驕女，
永遠站在聚光燈下；我是角落里的塵埃，連抬頭看她的勇氣都沒有。
直到高三那年的文藝匯演，我作為后臺工作人員，不小心撞翻了她的鋼琴譜架，
她彎腰撿譜子時，發(fā)間的梔子花香飄進我鼻腔——那是我和她最親近的一次。而現在，
她就站在離我不到五米的地方?！岸ｂ忊彙毕抡n鈴響了，蘇清月正好從辦公室出來，
和我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她的眼睛很亮，像盛著初秋的陽光，愣了一下，隨即微微頷首，
算是打過招呼。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書本，耳朵卻紅得發(fā)燙。
“嘖嘖，陳陽，你看蘇清月看呆了？”胖子湊過來，一臉壞笑，“別想了，人家是天鵝，
你是癩蛤蟆?！薄皾L蛋?！蔽彝崎_他，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是啊，
上輩子我就是這么想的。覺得自己配不上她，覺得我們之間隔著天塹，
所以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勺詈筇稍诓〈采喜琶靼祝行╁e過，比死亡更讓人遺憾。
“這道題怎么做？”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猛地抬頭，
蘇清月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我桌前，手里拿著一本數學練習冊，眉頭微蹙。陽光透過窗戶，
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她的嘴唇很紅，像是涂了淡淡的口紅，又像是天生的色澤。
“這道……三角函數的題?！彼娢覜]反應，又指了指題目，指尖落在紙上，
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我定了定神，接過練習冊。這道題是典型的誘導公式應用，
上輩子我直到高二才徹底弄懂。我深吸一口氣，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這里需要用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我的筆尖在紙上滑動，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她離得很近，
淡淡的梔子花香鉆進鼻腔，和我奶奶種的花一個味道?！斑@里，為什么要加π？
”她突然低下頭，湊近了些，發(fā)梢掃過我的耳廓，帶著溫熱的氣息。我渾身一僵，
筆差點掉在地上。耳廓的皮膚像被火燒一樣，連帶著脖子都紅了。
“因……因為sin函數是奇函數，圖像關于原點對稱……”我的聲音有點發(fā)顫，
不敢轉頭看她，只能盯著練習冊。她“哦”了一聲，沒再說話。過了幾秒，
我感覺她直起了身子，松了口氣，卻又有點莫名的失落?！爸x謝你，陳陽。
”她把練習冊拿回去，笑了笑，兩個淺淺的梨渦在臉頰上漾開，“沒想到你數學這么好。
”“還好吧?！蔽覔狭藫项^，不敢看她的眼睛?！澳俏乙院笥胁粫念}，還能問你嗎？
”“當……當然可以?！彼Φ酶鹆耍D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我看著她的背影，
心臟還在怦怦直跳，后桌的胖子用胳膊肘懟了我一下：“可以啊你，居然跟?；ù钌显捔?！
”我沒理他，拿起筆，卻發(fā)現剛才講題的地方，筆跡都歪歪扭扭的。從那天起，
蘇清月成了我座位前的?？?。有時候是課間，她會拿著練習冊走過來，
輕輕敲敲我的桌子：“陳陽，這道題……”有時候是午休，她會端著餐盤坐在我對面，
把不愛吃的青椒夾給我：“我不喜歡吃青椒，你幫我吃掉好不好？
”她的餐盤里總是有很多好吃的，
糖醋排骨、可樂雞翅、番茄牛腩……都是我平時舍不得買的。我每次都吃得狼吞虎咽，
她就在旁邊看著，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澳懵c吃，沒人跟你搶。”“太好吃了。
”我含糊不清地說，心里暖暖的。上輩子，我總是一個人啃著干硬的饅頭，
從來沒人會把好吃的留給我。這天下午的自習課，教室里很安靜，
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蘇清月又拿著物理練習冊走了過來，這次的題很難，
我講了兩遍她還是沒懂?！斑@里，動量守恒和能量守恒要結合起來看……”我拿起筆，
想在她的練習冊上演算，手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很軟，帶著點涼意，
像剛洗過的玉石。兩人同時縮回了手。我的臉頰瞬間發(fā)燙，她的耳朵也紅了，低著頭，
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我……我再講一遍?！蔽仪辶饲迳ぷ樱?/p>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這次她聽得很認真，沒再走神。講完后，她抬起頭，
小聲說：“謝謝你，陳陽?！薄安弧豢蜌?。”她轉身回座位時，腳步好像有點慌亂。
我看著自己的手指，剛才碰到她的地方，好像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怦怦直跳。放學路上，我和她順路。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突然說：“陳陽，
周六下午有空嗎？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書店，聽說有很多教輔資料?！蔽业男奶┝艘慌?。
她這是……在約我嗎？“有……有空?！薄澳俏覀円黄鹑グ?，下午兩點，在書店門口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在里面?！昂??！敝芰挛?，我提前半小時就到了書店門口。
為了這次見面，我翻遍了衣柜，找出了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襯衫，
還偷偷噴了點奶奶的花露水——雖然有點娘，但總比汗味強。蘇清月來得很準時。
她穿了條淺藍色的連衣裙，外面套著件白色的針織開衫，長發(fā)披在肩上，少了校服的束縛，
多了幾分靈動?！澳銇砹??！彼χf，眼睛彎成了月牙。“嗯。”我點點頭，
感覺自己的臉又紅了。書店很大，人不多。我們直奔教輔區(qū)，她拿起一本物理競賽題，
皺著眉說：“這道題好難?！薄拔铱纯?。”我湊過去，和她一起看著書。
她的發(fā)間又傳來淡淡的梔子花香，我能感覺到她的肩膀離我很近，只要稍微動一下，
就能碰到。我的心跳得飛快，假裝認真看題，余光卻忍不住落在她的側臉上。她的皮膚很白，
嘴唇很紅，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輕輕顫動著?！斑@里，應該用微元法。
”我指著題目說，聲音有點發(fā)緊?！拔⒃?？”她轉頭看我，鼻尖差點碰到我的臉頰。
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皮膚，我像觸電般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書架，
發(fā)出“哐當”一聲響?！皩Σ黄饘Σ黄??！蔽亿s緊扶住書架，臉頰發(fā)燙。她卻笑了起來，
眼睛彎成了月牙：“你緊張什么？”“沒……沒有。”我低下頭，不敢看她。她沒再追問，
轉身繼續(xù)找書。我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又懊惱又甜蜜。從書店出來時，已經是傍晚。
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她突然說：“陳陽，我家就在前面，要不要去喝杯茶？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去她家？“這不太好吧……”“沒事，我爸媽不在家，就我一個人。
”她拉著我的手腕，往前走了幾步，“就喝杯茶，很快的?！彼氖种负苘?，帶著點涼意，
輕輕握著我的手腕，像有電流竄過。我渾身都僵硬了，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她家住在一個高檔小區(qū)，裝修得很精致?？蛷d的墻上掛著一幅畫，畫的是一片梔子花田，
應該是她媽媽畫的?！半S便坐。”她給我倒了杯茶，“我去拿點水果?！蔽易谏嘲l(fā)上，
感覺渾身都不自在，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她端著水果盤出來時，
穿著一雙毛茸茸的兔子拖鞋，看起來很可愛?！俺渣c葡萄。”她把葡萄遞到我面前，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嘴唇。我像觸電般縮回了頭，葡萄滾落在地。“對不起。
”她趕緊蹲下去撿葡萄，頭發(fā)垂了下來，遮住了臉。我也趕緊蹲下去撿，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這次，她沒有縮回去，只是抬頭看我。我們離得很近，
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的自己，近得能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她的眼睛很亮，像盛著星星，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嘴唇微微張開，帶著點粉色?？諝夥路鹉塘?。
我的心跳得快要炸開，喉嚨發(fā)緊，鬼使神差地，慢慢湊近了她。她沒有躲開，只是閉上眼睛，
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就在我們的嘴唇快要碰到一起時，門鈴突然響了。
“叮咚——”兩人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分開?！罢l……誰??？”蘇清月的臉頰通紅，
聲音有點發(fā)顫?！皯撌俏野謰尰貋砹恕！彼酒鹕恚砹艘幌乱路?，
“你……你從后門走吧，別讓他們看到。”我也趕緊站起來，心臟還在砰砰直跳。
她拉著我的手，把我?guī)У胶箝T，打開門：“你先回去吧，下次再約?！薄班??！蔽尹c點頭，
走出后門，回頭看了一眼，她還站在門口，看著我，臉頰通紅。我快步走出小區(qū)，
心臟還在狂跳。剛才那一瞬間的悸動，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讓我回味無窮。從那天起，
我和蘇清月之間的氣氛變得不一樣了。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點什么，帶著點羞澀，
又帶著點期待。我也變得更大膽了些，會在她低頭記筆記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