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詞能說出這樣一番開明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她對同性感情并不排斥？
想到這里，溫行書心里稍微安定了些，感覺自己的機會似乎增加了。
“那……沈姐姐……”她鼓起勇氣，想再做最后的確認，“如果是你……你會接受這樣的感情嗎？”
話音未落，沈新詞的手機突然響起。屏幕上赫然顯示著“爸”。
沈新詞略帶歉意地看了溫行書一眼：“抱歉，我得接個電話?！?/p>
她快步走到幾步開外，接起電話：“爸？”
“你最近忙得連軸轉(zhuǎn)？給你安排的相親對象，你連見一面的時間都擠不出來？人都到你面前了，你就那么直接爽約？”
電話那頭，沈父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意，“人家李叔叔的兒子條件多好，海歸的金融才俊，你怎么就……”
沈新詞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站在展柜前的溫行書，壓低聲音：“爸，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這事晚點再說行嗎？”
“不方便？你在做什么？我可聽張校長說了你今天休息！你都25了！
我和你媽不指望你再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成就，但你媽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都會打醬油了！
我不管你手頭有什么事，馬上給我趕過來，跟你李叔叔的兒子見一面，好好談?wù)?，我們就在這兒等你！”
沈父不容分說地掛斷了電話，緊接著，一個餐廳的定位信息跳了出來。
沈新詞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刺眼的定位，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
她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溫行書正關(guān)切地望著自己。
“抱歉，家里有點急事。”沈新詞將手機塞回口袋，快步回到她身邊：“這是房子的鑰匙，你隨時可以過去入住，或者看你方便的時候搬進去都行。我得先走了。”
聽到這句話，溫行書心中積蓄了一整天的期待，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氣。
她看著沈新詞緊蹙的眉頭和略顯蒼白的唇色，忍不住開口：“急事……需要我陪你一起過去嗎？”
沈新詞看了她一眼，立刻搖頭：“不用了，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點?！?/p>
她走得有些匆忙。
沈父這一出電話，多半是昨天那位被晾在一邊的油頭男回去告了狀。
聽沈父話里的意思，他是陪著油頭男一起在餐廳等著自己過去。
如果她沒有及時趕到，以父親的脾氣，恐怕要大發(fā)雷霆，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
雖然沈父沈母都是考古界的知名學(xué)者，也培養(yǎng)出了如此優(yōu)秀的女兒，但在女兒的婚姻大事上，他們的觀念卻出奇地傳統(tǒng)，甚至有些固執(zhí)。
溫行書趕緊跟上，一直把她送到地下車庫，看著她快步走向那輛低調(diào)的沃爾沃。
地下車庫特有的陰冷氣息混著汽車尾氣的味道撲面而來。
燈光慘白，照得沈新詞的背影顯得格外單薄和匆忙。
“沈姐姐！”溫行書忍不住又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激起一點微弱的回響。
沈新詞腳步一頓，手已經(jīng)搭在了車門把手上。
她回過頭。車庫頂燈的光線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緊蹙的眉頭下，那雙金絲眼鏡后總是沉靜的眼睛，此刻盛滿了疲憊和一種溫行書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是煩躁？又像是無奈？
“小心開車?！睖匦袝罱K只擠出這四個字。
沈新詞點點頭，拉開車門時又頓了頓：“剛才的問題...等我解決了手上的事再回答你，好嗎？”
這句話像一簇小火苗，瞬間點亮了溫行書黯淡的眼睛。
她用力點頭，看著沃爾沃的尾燈在車庫拐角處消失。
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后，沈新詞趕到了父親發(fā)來的那家餐廳。
這是一家高檔的中式餐廳，裝潢典雅，處處透著奢華感。
她剛踏入包廂，就看到父親正和那位“李叔叔的兒子”聊得正歡。
“爸?！彼p聲喚道，努力壓下心中的煩躁。
沈父抬頭，臉上還帶著未散的笑意：“來了？坐吧。”他指了指身邊的空位，語氣不容拒絕。
沈新詞深吸一口氣，在指定的位置坐下。
對面的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西裝革履，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正是昨天被她放鴿子的那位。
“新詞，這是李惟，李叔叔的兒子，剛從華爾街回來。”沈父介紹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滿意，“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過了吧？”
“是的，沈叔叔。不過...小詞似乎太忙了?！崩钗┬χ釉?，語氣刻意親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沈新詞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緊，抬眼看向李惟：“抱歉，昨天臨時有工作安排?！?/p>
“今天不說昨天話?！鄙蚋笖[擺手打斷她，臉上堆滿笑容轉(zhuǎn)向李惟，“小李啊，我這個女兒從小專注學(xué)術(shù)，人情世故上難免生疏些。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自然就熟了?！?/p>
李惟的目光在沈新詞身上掃過：“沈叔叔說笑了。小詞在歷史學(xué)界的成就，可以說是頂尖水平，我怎么會介意呢？”他舉起酒杯，“來，為我們的重逢干一杯?！?/p>
沈新詞看著面前被父親倒?jié)M的紅酒，沒有動。
“怎么？連這點面子都不給？”沈父壓低聲音，眼神嚴厲。
包廂內(nèi)的氣氛頓時凝固。沈新詞沉默片刻，終于伸手端起酒杯，卻只是抿了一小口便放下。
“爸，我開車來的?！彼届o地說。
“可以叫代駕嘛！”李惟笑著打圓場，“沈叔叔，現(xiàn)在年輕人都不興勸酒了。”
沈父臉色稍霽：“你看看人家小李多體貼?！?/p>
接下來的飯局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
沈父不斷拋出話題，李惟總能恰到好處地接話，兩人一唱一和，仿佛沈新詞只是這場相親中一件精美的展示品。
當李惟第三次“不經(jīng)意”提到自己在華爾街的7位數(shù)年薪時，沈新詞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悄悄瞥了一眼，是溫行書發(fā)來的消息：
【沈姐姐，今晚我先過去住，你要是回來，我給你留門?！?/p>
沈新詞看著手機屏幕，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溫行書的消息像一縷清風，暫時驅(qū)散了包廂內(nèi)令人窒息的沉悶。
“新詞，李惟在跟你說話呢。”沈父不滿地敲了敲桌子。
沈新詞收起手機，抬頭看向李惟：“抱歉，能再說一遍嗎？”
李惟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fù)如常：“我在問，周末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聽音樂會？我剛好有兩張VIP票。”
“她周末有空。”沈父搶先回答，“年輕人就該多出去走走?！?/p>
沈新詞直視李惟：“抱歉，周末已經(jīng)有安排了。”
沈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什么安排能比——”
“是學(xué)術(shù)研討會?！鄙蛐略~平靜地打斷父親，“國際高校歷史學(xué)會會議，我作為T大代表發(fā)言。如果李先生對歷史學(xué)感興趣，歡迎來旁聽。”
李惟尷尬地笑了笑：“這個...恐怕我...”
“行了！”沈父突然拍桌而起，酒杯被震得晃出幾滴紅酒，“新詞，你跟我出來一下！”
沈父大步走出包廂，沈新詞默默跟上。
走廊盡頭，沈父轉(zhuǎn)身，臉色陰沉得可怕。
“你到底什么意思？”沈父壓低聲音，強忍著怒氣，“李惟這樣的條件，你還有什么不滿意？”
沈新詞看著父親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手，輕聲道：“爸，我現(xiàn)在不想考慮這些。”
“你都25了！”沈父聲音陡然提高，又強壓下來，“你媽像你這么大的時候...”
“我知道?！鄙蛐略~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媽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我已經(jīng)會打醬油了。但時代不同了，爸。我有自己的規(guī)劃和節(jié)奏。”
“什么規(guī)劃？”沈父冷笑，“我和你媽不需要你成為什么學(xué)術(shù)泰斗，我們只希望你過正常人的生活！結(jié)婚生子，安安穩(wěn)穩(wěn)，這有什么不好？”
沈新詞看著父親眼角的皺紋和泛白的鬢角，突然意識到這位向來強勢的學(xué)者正在老去。
她放緩語氣：“爸，我理解您和媽的擔心。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和李惟真的不合適?！?/p>
“不合適？你連了解的機會都不給，怎么知道不合適？”沈父掏出手機，劃開屏幕，“你看看，這是你張阿姨介紹的另一個男生，B大畢業(yè)的，在證監(jiān)會工作...”
“爸！”沈新詞打斷他，聲音里帶著少有的激動，“我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