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意識到蘇晚可能真的要離開,是在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雨點瘋狂地砸在落地窗上,
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要將這玻璃敲碎一般??蛷d里只亮著一盞孤零零的落地?zé)簦?/p>
昏黃的光線勉強勾勒出蘇晚收拾行李箱的側(cè)影。她的動作有條不紊,每疊好一件衣服,
都像是在我心上劃開一道細(xì)微卻尖銳的口子。“你非要鬧到這種地步嗎?” 我扯了扯領(lǐng)帶,
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但尾音還是不受控制地發(fā)緊。
酒柜上那瓶 82 年的拉菲還剩小半瓶,水晶瓶身在昏暗的光線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像極了蘇晚此刻的眼神。她動作一頓,卻沒有回頭。過了好一會兒,
才聽見她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像羽毛拂過心尖,卻帶著刺骨的寒意:“顧晏城,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心臟。我愣住了,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離婚?這個詞從未在我腦海中出現(xiàn)過。在我看來,
蘇晚就該像客廳里那盞永遠(yuǎn)亮著的燈,無論我深夜歸來時多么疲憊不堪,
她總會在那里默默守候。我記得剛結(jié)婚那年,她也是這樣在深夜等我回家。
那時的她眼里有光,嘴角總是掛著溫柔的笑意。每次我推門而入,
她都會像只小鳥一樣撲進(jìn)我懷里,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蜂蜜水。那蜂蜜水的甜,
混著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是我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刻。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
那束光漸漸黯淡了,她的笑容也變得越來越少?!澳阍诎l(fā)什么瘋?
” 我試圖維持最后的鎮(zhèn)定,手指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就因為我昨天沒陪你去看畫展?”蘇晚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她的眼睛很紅,
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顯然是許久沒有睡好了?!爱嬚故巧现艿氖铝??!?她輕聲提醒,
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昨天是我們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這句話像一記重錘,
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猛地想起,昨天確實收到了助理發(fā)來的提醒短信,
只是當(dāng)時正在和客戶應(yīng)酬,觥觥交錯間,隨手就劃掉了。我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
那時客戶的女伴嬌笑著向我敬酒,我微微頷首,將手機揣回兜里,
完全沒把那條短信放在心上。我從未想過,這個日子對蘇晚來說如此重要。
“我那是在談工作,” 我試圖為自己辯解,聲音卻越來越小,“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嗎?
”蘇晚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沒有半分喜悅,全是化不開的苦澀?!绑w諒?顧晏城,
這三年來,我體諒你忙于工作,體諒你忘記我們的紀(jì)念日,
體諒你在宴會上對別人的示好視而不見…… 可我體諒你,誰來體諒我呢?
”她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我記憶的閘門。那些被我忽略的細(xì)節(jié),此刻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
她生日那天,我答應(yīng)陪她吃晚飯,卻因為一個臨時會議爽約,
讓她獨自一人對著滿桌冷掉的飯菜。后來聽阿姨說,她坐在餐桌旁,從天黑等到深夜,
一口飯都沒吃。我們說好去旅行,她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做攻略,查天氣、訂酒店,
興奮得像個孩子,卻因為我的工作一再推遲,直到那張機票過期也沒能兌現(xiàn),
她默默把機票收進(jìn)了抽屜深處,再也沒提起過。她生病住院,發(fā)著高燒,
我只匆匆探望了十分鐘就被一個電話叫走,留她一個人面對冰冷的病房。后來護(hù)士告訴我,
那晚她疼得厲害,卻咬著牙沒吭聲,只是望著窗外的月光發(fā)呆。原來,我欠她的,
遠(yuǎn)比我想象的要多?!拔摇?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蘇晚不再看我,繼續(xù)收拾著行李箱。她的動作很快,
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我看著她把一件件衣服放進(jìn)行李箱,那些衣服大多是我買給她的,
昂貴的面料,精致的剪裁,卻從未真正溫暖過她的心。她拿起一件米白色的羊絨衫,
那是去年冬天我在巴黎出差時買的,價格不菲,可她只穿過一次。
我當(dāng)時還埋怨她不懂得珍惜,現(xiàn)在才想起,那天她穿著這件羊絨衫,
滿心歡喜地想和我去公園散步,我卻以要處理文件為由拒絕了她。“其實我早就該明白了,
” 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愛的從來都不是我,
而是顧太太這個身份能帶給你的便利?!薄安皇堑模 ?我急忙反駁,
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我一直以為,我對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我給她最好的生活,讓她衣食無憂,這難道還不夠嗎?“不夠?!?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
蘇晚輕聲說道,“顧晏城,你給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
從來都只是你能多陪陪我,能把我放在心上而已。”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鏈,
發(fā)出 “咔噠” 一聲輕響,卻像重錘敲在我的心上。她站起身,拿起放在沙發(fā)上的外套,
沒有再看我一眼,徑直朝門口走去?!疤K晚!”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拉她,卻被她輕輕避開。
“別碰我?!?她的聲音很冷淡,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決絕,“顧晏城,我們到此為止吧。
”門被輕輕帶上,發(fā)出 “砰” 的一聲悶響。我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窗外的雨還在下,敲打著玻璃,也敲打著我的心。
客廳里那盞落地?zé)舻墓鈺?,此刻顯得格外孤寂。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
我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蘇晚走后的第一個星期,我過得渾渾噩噩。
沒有了她清晨準(zhǔn)備的早餐,我只能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店隨便買個三明治充饑。
那三明治又冷又硬,遠(yuǎn)不及她做的小米粥和煎蛋暖心。沒有了她晚上準(zhǔn)備的熱水,
我常常在加班到深夜后,連一杯熱飲都喝不上。辦公室的咖啡機煮出來的咖啡又苦又澀,
讓我想起她泡的花茶,清香四溢。沒有了她打理的家,客廳里漸漸積起了灰塵,
書桌上散落著文件,一切都變得亂糟糟的。以前這個時候,她總會一邊嘮叨我不愛收拾,
一邊默默地把一切整理好。我開始頻繁地想起她。想起她做飯時系著圍裙的樣子,
陽光透過廚房的窗戶灑在她身上,她的側(cè)臉柔和而溫暖。
想起她坐在沙發(fā)上看書時安靜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
想起她睡著時均勻的呼吸聲,像小貓一樣輕柔。那些曾經(jīng)被我忽略的瞬間,
如今卻成了我最珍貴的回憶。我給她打電話,
聽筒里傳來的永遠(yuǎn)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給她發(fā)信息,
那些帶著我焦急與悔意的文字,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一絲回應(yīng)。我去她父母家找她,
她母親開門時看到我,眼神復(fù)雜,只淡淡地說她不在。我能看出她母親眼中的失望,
以前她總是拉著我的手,笑著說蘇晚能嫁給我是她的福氣,現(xiàn)在那份笑容早已消失不見。
我去她以前常去的咖啡館,坐在我們曾經(jīng)一起坐過的靠窗位置,點了她愛喝的拿鐵,
卻等了一下午,也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徹底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直到有一天,助理拿著一份文件走進(jìn)我的辦公室,小心翼翼地說:“顧總,
這是蘇小姐讓律師送來的離婚協(xié)議書。”我看著那份文件,手指有些顫抖。
協(xié)議書上的條款很簡單,她什么都不要,房子、車子、存款,她都放棄了,
只想要盡快結(jié)束這段婚姻。我忽然想起我們剛結(jié)婚時,她笑著對我說:“顧晏城,我嫁給你,
不是為了你的錢,只是因為我喜歡你?!?那時的她,眼里閃爍著真摯的光芒,
像夏夜最亮的星星。而我,卻親手把那份光芒熄滅了?!拔也缓??!?我把協(xié)議書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