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祖宅的宴會廳大得能塞進半個足球場，水晶吊燈從天花板垂下來，晃得人眼睛發(fā)花，活像無數(shù)把刀子懸在頭頂。蘇曉牽著小寶的手，指甲掐進掌心——這地兒富麗堂皇得讓人窒息，空氣里混著香水味、雪茄味，還有一股子銅臭似的傲慢，熏得她胃里直翻騰。'媽媽，燈好亮呀……' 小寶仰著頭，小身子往她腿后縮了縮，奶音里帶著怯。顧霆走在前頭，軍靴踩在大理石地上咔咔響，背脊挺得筆直，可右腿邁步時明顯帶了點僵——自打小寶一路上扒著他腿吹'呼呼'后，那殘肢就跟通了電似的，一陣陣麻癢往骨頭縫里鉆。
'喲，咱們的大英雄帶野種回來認祖歸宗了？' 陰陽怪氣的笑聲從主桌炸開，二叔公顧滄海捏著紫砂茶盞，眼皮耷拉著，'霆小子，五年沒見，出息了??？絕嗣的診斷書是擦屁股紙了？' 茶盞'哐當'摔在地上，碎瓷片濺到蘇曉腳邊——明晃晃的下馬威。全場霎時靜了，刀叉碰碟子的聲音都停了，只?？照{(diào)呼呼吹冷風。
蘇曉'嘖'了一聲，彎腰撿起塊碎瓷，指尖一彈，'元老大人，您家茶盞質(zhì)量不行啊——跟我地攤上十塊錢三個的差不多嘛！' 她嗓門亮堂，故意壓過背景的輕音樂，'小寶，去，讓你爹捂捂手——剛外頭風大，孩子手都凍僵了！' 說著就把哭唧唧的小寶往顧霆懷里一塞。顧霆下意識接住，掌心貼上孩子冰涼的小手，瞬間像握了塊烙鐵——'嘶！' 他猛地抽氣，差點把孩子摔了！那灼熱感從指尖竄上天靈蓋，殘腿的舊傷疤突突狂跳，十年死寂的神經(jīng)末梢像被潑了滾油，燙得他脊椎發(fā)麻！
'爸、爸爸……' 小寶被他嚇到，眼淚啪嗒掉，'手手冷……' 小身子往他軍裝里鉆，奶味兒混著淚咸味沖進顧霆鼻腔。操！這怎么回事？！顧霆指節(jié)發(fā)白，額角汗珠滾下來——軍醫(yī)明明說神經(jīng)元永久壞死，可現(xiàn)在……這孩子體溫竟讓他傷殘部位燒起來似的疼！'抱穩(wěn)嘍將軍！' 蘇曉挑眉，'親子鑒定您也看了，現(xiàn)在連您這'絕嗣'的身子骨都認賬——咋的，顧家祖?zhèn)鞯淖毂蠕摻钸€硬？'
滿場嗤笑聲炸開。'賤民就是賤民，拿個野種當寶！' '霆哥，別是被下藥了吧？' 二叔公家的胖兒子咧嘴笑，油光滿面的臉擠成一團。蘇曉突然'哎呀'一聲，猛地掀開鋪著白緞的餐桌布——'哐啷！' 杯盤狼藉中，她腳尖踢出個空藥瓶，'三分鐘前誰往小寶果汁里摻抗過敏藥了？孩子花生過敏，一口下去就得送ICU——監(jiān)控可顯示二叔公家保姆鬼鬼祟祟從配電室出來呢！' 她聲音又脆又狠，像抽了所有人一耳光。
死寂。只剩水晶燈晃動的光影投在眾人慘白的臉上。蘇曉慢悠悠撿起藥瓶，對著燈晃：'喲，還是進口貨？顧家挺舍得下本啊！' 她突然咧嘴笑，露出顆小虎牙，'不過嘛……我這人窮歸窮，腦子好使——顧家安插在各部的暗樁名單，我備份了五個云端哦~要是不小心手滑發(fā)給紀委……' 她拇指在手機屏上虛劃，'元老大人，您說這戲好不好看？'
'你胡說八道！' 二叔公猛地站起，椅子腿刮地刺耳響，'警衛(wèi)！把這瘋婆子……' '且慢！' 顧霆突然低吼。他懷里的小寶正用熱乎乎的小臉蹭他下巴，那灼痛感竟?jié)B進血脈似的，攪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翻騰——五年了……這腿第一次疼得讓他想笑！他手臂箍緊孩子，目光刀似的刮過二叔公：'藥瓶的事，解釋。' 聲音淬著冰，卻帶了一絲顫——是疼的，也是壓不住的狂瀾。
蘇曉趁機添火：'解釋啥呀？人家擺明要滅口呢！顧將軍，您要不現(xiàn)在聯(lián)線軍事法庭？我這兒錄音筆還開著——' 她拍拍褲兜，'剛進門前可錄了段有趣的：二叔公家保姆跟人打電話說'藥下了，孩子沒了就干凈了'……哎喲喂，這豪門戲碼比電視劇帶勁！' 她邊說邊溜達到自助餐臺，拈了塊蛋糕塞嘴里，'唔，甜齁了——顧家廚子水平不行啊，還不如我們巷口王大爺烤的餅！'
'你、你血口噴人！' 二叔公手抖得茶壺都端不穩(wěn)，熱水潑了一身。幾個旁支親戚眼神亂瞟，有人悄悄往后縮。顧霆感受著懷里小寶的體溫——那熱流像活物般鉆透軍裝，燙得他殘腿經(jīng)絡一跳一跳地蘇醒。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野戰(zhàn)醫(yī)院……昏迷中有人握著他的手，溫度也是這般灼人……'爸爸，吃……' 小寶突然掏出口袋里揉碎的餅干渣，往他嘴里塞，'媽媽藏的，甜！' 碎屑沾了口水，黏糊糊蹭他唇上——顧霆喉頭一滾，竟真咽了下去！
'反了！都反了！' 顧滄海暴跳如雷，'顧霆！你還抱著那野種干什么！家族臉面……' '臉面？' 顧霆突然冷笑，'五年前我重傷退役，你們嫌我廢了，搶我兵權(quán)時怎么不提臉面？' 他單臂托高小寶——孩子咯咯笑，小短腿無意間踢到他殘肢，又一陣電擊似的酥麻竄上來！'現(xiàn)在倒怕個孩子？' 他目光掃過全場，'藥瓶的事，警衛(wèi)處立刻查！監(jiān)控、指紋——少一項，我親自撬開某些人的嘴！'
蘇曉'噗'地噴出蛋糕渣：'哎喲喂，將軍大人發(fā)威啦？' 她蹦跶過來，指尖戳顧霆胸口，'那遷戶口的事兒呢？高利貸今晚可要砸我家門了！' 眼珠子一轉(zhuǎn)，又壓低聲音，'要不……您先預支點撫養(yǎng)費？現(xiàn)金！我瞅那水晶燈挺值錢——拆了賣廢品夠咱娘倆吃三年！' 顧霆額角青筋暴起，卻感到小寶軟乎乎的手摸他喉結(jié)：'爸爸不氣……' 那觸碰像道暖流，竟壓下了他翻涌的暴怒。
突然，宴會廳側(cè)門'砰'地被撞開！'將軍！' 一名副官疾步?jīng)_入，'記者圍了祖宅正門，說收到爆料——顧家涉嫌虐童和濫用職權(quán)！' 他瞥見顧霆懷里啃手指的小寶，話音戛止。全場嘩然！二叔公臉綠得像霉菜：'是你！賤人你搞的鬼！' 蘇曉'嘿嘿'笑，手機屏亮晃晃對著他：'元老大人，您說我現(xiàn)在直播摔杯為號——標題就叫《顧家鴻門宴，毒殺親子現(xiàn)場直擊》，流量能不能破億？'
顧霆猛地閉眼。鼻腔里是小寶的奶香、蘇曉身上廉價洗衣粉味、還有自己軍裝上的硝煙氣——混成一股荒唐又滾燙的漩渦。殘腿的灼痛越來越兇，像有無數(shù)螞蟻啃咬，卻又帶來一絲嗜血的活泛……他忽然彎腰，把小寶塞回蘇曉懷里：'抱好。' 動作快得帶風，'副官！調(diào)我的親衛(wèi)隊——守死宴會廳所有出口！一只蒼蠅都不準放出去！'
'顧霆！你瘋魔了？！' 顧滄海尖叫。蘇曉卻吹了個口哨：'成??！關(guān)門打狗——我喜歡！' 她摟緊小寶，'兒砸，看你爹耍威風嘍！' 孩子'嗷嗚'一聲撲騰：'爸爸帥！' 顧霆沒理鬧騰的母子，只盯著二叔公：'藥瓶的事，現(xiàn)在說清楚——或者，我?guī)湍阏f。' 他指節(jié)捏得咔咔響，殘腿的痛楚竟催生出一股久違的狠勁——五年前戰(zhàn)場上的殺伐氣，破土而出！
窗外突然炸起悶雷，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水晶燈晃得更厲害，光影亂顫像群魔亂舞。蘇曉哼著跑調(diào)的歌，從餐盤里掰了雞腿喂小寶：'吃！吃飽了看你爹砍人頭！' 顧霆逆光站著，軍裝勾勒出繃緊的脊線——那殘腿的灼熱已蔓延至全身，燙得他太陽穴狂跳。多年死水般的絕嗣命運……竟被這母子倆砸出裂痕。他忽然想笑。'查！' 他暴喝聲壓過雷鳴，'從配電室監(jiān)控開始查——查不明白，今晚誰都別想踏出這門！'
雨聲中，二叔公'咚'地癱進椅子。蘇曉啃著雞骨頭含糊道：'哎將軍，五星級酒店還去不？這兒菜忒難吃……' 顧霆沒回頭，只從牙縫里擠字：'……閉嘴。' 可余光里，那女人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孩子鼓著腮幫子學舌：'閉——嘴！' 燙人的暖流轟然沖上心頭——他娘的，這世界好像……真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