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
“說了不去?!?/p>
“鴻鈞代表的是天道!順應(yīng)天道大勢,難道不是我等修道之士的本分嗎?”
“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你們想去,自己去!”
得。
口水全白費了。
眼見老子和元始的臉色越來越黑,氣息浮動,顯然已經(jīng)到了發(fā)飆的邊緣,通天的眼神也陡然變得無比凌厲。
一股不被理解的憤怒,在他胸中激蕩。
憑什么?
憑什么你們認為是好的東西,我就必須也認為是好的?
我已經(jīng)有老師了!
此生,唯一的老師!
別人的道,無論是天道還是圣道,我不想聽,也不屑于聽!
能做我通天老師的,從始至終,只有江玄一人!也唯有江玄一人!
恍惚間,過往的一幕幕如同畫卷般在他腦海中展開。
他想起了老師曾經(jīng)講述的那些蕩氣回腸的傳奇故事。
那些故事里,有令人神往的英雄,有令人扼腕的悲歌,有令人追憶的過往……
而今天,此情此景,他忽然有了全新的感悟。
“呼……”
通天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后,在老子和元始驚愕的目光中,他整理衣袍,朝著大竹峰的方向,莊重地跪了下去。
“我通天此生,上不跪天地,下不敬鬼神!只拜盤古父神,只敬吾師江玄!”
話音落下的瞬間,通天的眸子猛然爆發(fā)出熾烈的光芒,仿佛兩輪熊熊燃燒的大日,璀璨奪目!
一股極度迫人的氣息從他體內(nèi)沖天而起,如同一柄掙脫了所有束縛的神劍,浩蕩的劍意席卷四方,仿佛要將這天上地下,都徹底淹沒!
他身著青衫,緩緩站起,身形飄逸,仿佛與天地萬物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
他灑脫一笑,臉上的冷峻被一抹快意瀟灑所取代,衣袖無風自動,眉宇間流露出的,是超然物外的脫俗。
通天完全無視了兩位兄長那既震驚又憤怒的神情,滿臉悠然,自顧自地放聲大笑:
“我通天,要那勞什子天道何用?”
“我通天,唯有一劍在手!”
“可搬山,可倒海,可降妖,可鎮(zhèn)魔,可敕神,可摘星,可斷江,可摧城……亦可,開天!”
轟隆?。?/p>
他的聲音仿佛蘊含著某種言出法隨的偉力,天地在這一刻為之寂靜!
在老子與元始那駭然欲絕的眼神中,他們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恐怖幻象!
一道劍光,在通天的身上璀璨綻放,瞬間席卷了九天蒼穹,仿佛破滅了億萬個大千世界,獨斷了古今未來!
那劍光是何等的恐怖!它輕易地打穿了萬古時空,破滅了一切法則,就連流轉(zhuǎn)不息的時光長河,都在這道劍光之下被強行打敗,直至歸于終焉!
天地是如此的茫茫無垠,廣闊無邊,但在這一刻,其所有的壯闊,都比不上那一道劍光的璀璨!
劍氣恢弘磅礴,威壓蓋世,充斥了整個世界!
一劍,便可通天徹地,斬破永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一劍,便可橫斷萬古,任何膽敢阻礙其前進的存在,都將被無情地斬成虛無!
天上地下,除了那道璀璨到極致、盛烈到無邊、茫茫無際的劍光,再無他物!
老子與元始駭然對視,彼此的眼神中,都寫滿了難以言喻的劇烈變化……
他們心神巨震,內(nèi)心的波動,完全超出了言語可以形容的范疇。
誰能想到,通天這小子,竟然已經(jīng)桀驁不馴到了這種地步!
剛才從他身上迸發(fā)出的那道恐怖幻象,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那股仿佛能斬滅一切的意志,至今仍讓他們心有余悸。
劍?
可笑!
對于他們這些追求大道本源的修道者而言,劍,不過是旁門左道,是外物,是末節(jié)!
“道”之一字,才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的根本!
真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是在哪里拜了個什么野狐禪師父。
看他這樣子,正統(tǒng)的道法玄功恐怕一竅不通,高深的神通法術(shù)更是半點沒沾。
僅僅是學了些花里胡哨的劍道之術(shù),就敢如此狂妄!
是,那股氣勢的確很能唬人,可這……又能如何?在真正的大道面前,不過是螢火之光罷了!
“唉,罷了,罷了。既然三弟你心意已決,為兄也不好再強人所難?!?/p>
老子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失望與無奈,說完之后,他拂袖轉(zhuǎn)身,再也不做片刻停留。
本來還想著等齊了通天,他們兄弟三人一同前往紫霄宮,在天下大能面前風光一把。
現(xiàn)在看來,剛才所有的等待和口舌,都不過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
“該死的東西!”
元始惡狠狠地剜了通天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怒其不爭的憤恨,隨即化作一道流光,緊追著老子而去。
混沌之外,紫霄宮中,一道接引金橋,正等待著有緣之人前去尋覓那無上機緣。
然而,從洪荒大陸趕往混沌虛空,本就需要耗費大量時間。
更別提,在那片沒有任何參照物、上下四方皆是一片虛無的混沌之中,想要準確地找到紫霄宮的方向,更是難上加難。
現(xiàn)在,也唯有憑借著那冥冥之中的感覺,摸索前行了。
老子堅信,自己身為盤古正宗,與大道有緣,雖然因為等通天而耽擱了些許時日,但總歸……不會太遲吧?
尋尋覓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就在他們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眼前混沌翻涌,一座橫貫虛空的金色巨橋,赫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此橋,正是紫霄宮用來接引聽道者的金橋!
看到金橋的那一刻,老子與元始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難以掩飾的喜色。
來不及多想,兩人立刻踏上金橋,周身法力瘋狂運轉(zhuǎn),化作兩道流光,沿著金橋向著盡頭疾馳而去。
金橋的盡頭,一座古樸而宏偉的宮殿靜靜地懸浮著,它周圍自成一方空間,散發(fā)著無窮無盡的道韻,穩(wěn)穩(wěn)地立于狂暴的混沌氣流之中。
“總算是到了!”
老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踏實了些,心中不禁涌起一絲小小的慶幸。
然而,慶幸之余,他的內(nèi)心又開始變得坎坷不安起來。
紫霄宮的大門已經(jīng)敞開,這說明,已經(jīng)有人比他們先到了。
再看看這偌大無朋的宮殿,想來里面的座位也應(yīng)該是有限的。
會不會……已經(jīng)沒有他們的座位了?
畢竟,想要來聽道祖講道的大能,多如過江之鯽。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雄心勃勃,想要力爭上游,搶個頭籌,揚我盤古正宗的威名。
可現(xiàn)在……
“該死的!若不是為了等通天那個不識好歹的家伙,我等又豈會這般姍姍來遲?!”
元始實在沒忍住,再次低聲抱怨了一句。
有些火氣憋在心里,他實在是忍不了。
“行了,事已至此,抱怨也無用。但愿……里面還有位置吧?!?/p>
“唉……”
就在此時,又有幾道身影從后方追了上來,看他們狼狽不堪、法力虛浮的樣子,顯然在混沌中吃了不少苦頭。
他們手忙腳亂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眼神焦急地望向大殿之內(nèi)。
老子瞥了這幫人一眼,心中頓時一緊。
果然??!
這修道之路,爭斗無時無刻不在發(fā)生!
不行!必須得搶到位置!
沒能爭到第一個抵達,已經(jīng)是有損盤古正宗的威名了。
可不能再丟人,把盤古正宗的臉面,全都給敗光了!
一念及此,老子不再猶豫,體內(nèi)法力如火山般爆發(fā),身形猛然加速,向著宮殿大門沖擊而去!
然而,就在他臨近大門,神識探入其中的那一剎那,他呆住了,徹徹底底地呆若木雞。
這……
這……
說好的人山人海、座無虛席呢?
說好的聽道者比肩繼踵、人滿為患呢?
說好的再不來連站票都沒了的機會呢?
眼前這一幕,頗有些辣眼睛。
想象中那種爭先恐后的火爆場面,完全沒有出現(xiàn)。
恰恰相反,偌大的殿堂之內(nèi),只零零散散地坐了那么幾十號人,顯得空曠而冷清。
按理說,這不應(yīng)該??!
鴻鈞成圣講道的消息傳出去都多久了?怎么才來了這么點人?
他仔細地向殿內(nèi)望去,只見大殿之內(nèi),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三千個蒲團。
而在所有蒲團的最前方,赫然還有六個材質(zhì)、氣息都截然不同,一看就逼格滿滿的特殊蒲團。
這就更讓老子感到無法理解了。
現(xiàn)在洪荒的道友們,都變得這么謙虛禮讓了嗎?
這種搶風頭、占C位的好事,他們竟然都不做了?
三千席位,獨獨前排有六個VIP專座,是個腦子正常的都知道這其中必有貓膩。
這六個蒲團,百分之百代表著天大的機緣啊!
不僅是老子,連同他一起抵達的那些人,此刻也都傻眼了。
他們顯然也沒有想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趕來,看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冷清的結(jié)局。
看來,世事無常,還真是讓人猜不透啊!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的變數(shù)吧。
“大兄,我們快進去吧!”
元始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排那六個蒲團,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生怕被別人搶了先。
但是,在這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他又得端著盤古正宗的架子,不能做得太過分,顯得太猴急。
“走!”
老子深吸一口氣,他明白,越是這種萬眾矚目的時刻,越要保持高人風范,淡定從容。
于是,這一路上,他邁開的小碎步,于無聲處起了關(guān)鍵的作用,速度快而不失優(yōu)雅。
終于,在一片意味深長的注視之下,他穩(wěn)穩(wěn)地坐上了最左側(cè)的第一個蒲團。
元始也緊隨其后,順理成章地占據(jù)了第二個位置。
兩人坐下的那一刻,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總算是松懈了下來。
只是,老子此刻心中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為什么……前面這六個VIP蒲團,還空著四個?
跟他們差不多時間到的那些道友,為什么沒有人上來爭搶?
這……
即便是以老子那早已修煉到城墻拐角厚度的臉皮,此刻也禁不住微微一紅。
說好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呢?
現(xiàn)在的道友,未免也太懂得謙讓了吧?搞得我們兄弟倆像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樣。
元始更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來聽鴻鈞講道,本是天大的機緣,何等風光的事情,但為什么現(xiàn)在搞得這么……變扭和尷尬?
“大兄,我們……是不是有點太心急了?”
一道尷尬的秘密傳音,在兄弟二人之間展開。
說實話,現(xiàn)在的元始,根本不敢回頭看。
他這個人,最是看重顏面,最怕在人前丟臉。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坐下去了。
造孽??!
你們這幫人,為什么要這么謙讓?
大道之爭,寸步不讓,爭斗它不香嗎?
得!
既然你們不當惡人,那我今天,便過分一點吧!
從今天起,我就是這樣一個不懂謙讓的道人!
“好了,既來之,則安之?!?/p>
老子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傳音安慰道。
“道祖乃是天地間第一尊圣人。貧道修行至今,雖然已經(jīng)邁入大羅金仙的層次,但對于前路如何,卻是所知甚少,一片迷茫?!?/p>
“這一次講道,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是我們打破瓶頸,更上一層樓的絕佳機會!”
老子迅速闡述了一下自己的核心觀點,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既然他親自來了,就勢必要獲得最大的機緣,臉皮什么的,都是浮云!
“善!”
元始聞言,也定下心神。
兩人說完話之后,便再也沒有了言語,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入定了一般。
實際上,他們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避免回頭看到那些目光所帶來的尷尬。
靜。
大殿里安靜得可怕。
他們又不想回頭,只能是這樣默默地、尷尬地等待著。
平常修煉,閉關(guān)個數(shù)萬年都不覺得什么,但是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這么一番心理波折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等待,才是最磨人的酷刑。
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的是,現(xiàn)在身后那一大幫子人,正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死死地瞪著……他們。
與其說是瞪著他們兩個,不如說是用一種“我好恨”的眼神,瞪著那剩下的四個空位。
洪荒,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殘酷世界。
在這里,為了機緣爭個頭破血流,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人人都想力爭上游,出人頭地。
前排那幾個一看就不同凡響的位置,是他們不想坐嗎?
他們像是那種懂得謙虛禮讓的好人嗎?
不,當然不是!
不是我不想啊!
是我特么的做不到??!
他們每一個人,都嘗試過去搶那幾個蒲團,但奈何,每當他們靠近,就有一股無形而又無法抗拒的力量,將他們死死地阻攔在外。
原來,天道之下,一切自有定數(shù)。
紫霄宮中三千客,每一個蒲團,都有著自己命中注定的歸屬。
都說道祖講道,是恩澤眾生。
但實際上,也只是恩澤了那一部分“有緣”的人罷了。
紫霄宮的道場,設(shè)在九天之外,混沌之中。
想要抵達這個地方,你修為若是不夠,還沒找到門呢,就早早地在混沌亂流中化為飛灰了。
光是這一條,就先天地淘汰了洪荒中九成九以上的生靈。而剩下的那些幸運兒,還得看天命是否眷顧。這篩選條件,簡直苛刻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
隨著時間的推移,伴隨著一陣縹緲的道音響起,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了最上方的講臺之上。
鴻鈞,終于出現(xiàn)了。
前排坐立不安、如坐針氈的老子與元始,頓時眉頭一展,心里暗自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風風雨雨都過去了,可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紫霄宮內(nèi),高臺之上。
鴻鈞的身影已經(jīng)悄然浮現(xiàn)。
按照他的劇本,此刻的殿堂之內(nèi),本應(yīng)是人頭攢動,座無虛席,一派萬仙來朝的盛大景象。
然而,當他的神念掃過全場,下一秒,即便是他那早已古井無波的圣心,也差點沒繃住,直接傻眼了。
???
這……
這是什么情況?
說好的三千紅塵客,萬仙來朝賀呢?
這空空蕩蕩,稀稀拉拉的一大片位置,是留著給誰看???!
跟我鬧呢?
劇本不對??!
難道是我宣傳工作沒做到位?還是我的表達能力出了什么問題?
此時此刻,這位剛剛證道成圣、理應(yīng)逼格滿滿的道祖鴻鈞,竟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他默默地給自己做了一個小小的復盤。
仔細回想著自己當初昭告洪荒時所說的話,想看看究竟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了遺漏。
要知道,此番講道,意義非凡。
這乃是天數(shù),是天道賦予他的神圣使命。
他作為天道的代言人,證道成圣是天命所歸。
而開啟眾生靈智,引領(lǐng)洪荒走向繁榮,更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是天道交給他的一項重要KPI。
紫霄宮中三千客,不多不少,正好象征著大道三千之數(shù)。
而能夠穿過混沌,抵達此地的,必然都是身負大氣運、修為臻至大羅金仙境界的強者。
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于道有緣。
看來,想象中那種掐著點兒立刻開講,彰顯圣人風范的場面,是泡湯了。
為今之計,似乎……只能是慢慢等了。
嗯,一定是那些人在混沌中迷了路,找不到地方了。對,一定是這樣。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這也不太可能啊!
他的接引金橋都放出去了,橫貫混沌,光芒萬丈,就是怕這幫路癡找不到北。
如果他的理解沒有出現(xiàn)偏差的話,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幫本該來的有緣人,實在是太蠢了!
希望,總是在等待中孕育的。
在他的圣人感知中,混沌之中,一個個新的光點正在不斷出現(xiàn),并向著紫霄宮靠近。
他們狼狽不堪地踏入大殿,各自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一步,兩步。
一個,兩個。
總是隔那么老長一段時間,才跟擠牙膏似的,來上那么一兩個。
這節(jié)奏,實在是有點搞人心態(tà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