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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尸珠 慌哥 163126 字 2025-08-20 20:3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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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守誠的聲音嘶啞而急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帶著一種瀕臨崩潰邊緣的強制鎮(zhèn)定。昏黃的燈光下,他煞白的臉和額角滾落的冷汗,比任何言語都更能說明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

墨辰笑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失態(tài)。那青銅面具滑落一角露出的青鱗,如同一道冰冷的閃電劈入他的腦海,瞬間驅(qū)散了所有疑惑,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本能的不安。他什么也沒問,一個箭步?jīng)_到榻邊,雙手用力抱起那個被父親用厚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墨綠色木匣。

入手冰涼沉重,仿佛抱著一塊千年寒冰。隔著油布,那股古老、枯寂又帶著詭異威嚴的氣息似乎減弱了些,但那份沉重卻實實在在地壓在手臂上,也沉沉地壓在心頭。

“快!”墨守誠低吼一聲,已經(jīng)沖到后門邊,嘩啦一聲拉開沉重的門閂,將后院門完全打開。夜風帶著山林特有的濕冷氣息猛地灌入,吹得油燈火苗瘋狂搖曳,幾欲熄滅。

后院停著那輛被稱為“老伙計”的板車。車身由厚重的硬木打造,結(jié)構(gòu)粗獷而堅固,兩個裹著厚膠皮的車輪穩(wěn)穩(wěn)地立在地上。墨辰笑咬著牙,雙臂肌肉賁張,將沉重的木匣穩(wěn)穩(wěn)地放到板車車廂中央。墨守誠緊隨其后,抓起旁邊那張?zhí)刂频摹⒔^特殊藥水的巨大油布,嘩啦一聲抖開,嚴嚴實實地將木匣蓋住,邊緣仔細地掖進車廂縫隙里,不留一絲縫隙。

“走!”墨守誠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他抓起板車前面的兩根粗麻繩挽成的拉繩,套在自己肩上,身體前傾,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沉重的板車發(fā)出“嘎吱”一聲呻吟,開始緩緩移動。墨辰笑默契地跑到車尾,雙手用力推動。

父子倆合力,板車碾過院中的石板地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駛出了墨記壽材鋪的后院小門。

夜色已濃。

太平鎮(zhèn)徹底沉睡。白日里喧囂的青石板街道此刻空無一人,只有兩側(cè)屋檐下掛著的幾盞氣死風燈散發(fā)著昏黃朦朧的光暈,勉強照亮一小片地面。夜風吹過空曠的街道,卷起幾片落葉和紙屑,發(fā)出沙沙的輕響,更添幾分死寂。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也顯得有氣無力。

墨守誠在前埋頭拉車,腳步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踏得石板悶響。墨辰笑在后用力推著,冰冷的車轅抵著他的掌心,汗水很快浸濕了后背的粗布短褂。父子倆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諝饽氐萌缤痰你U塊,只有車輪滾動聲、粗重的喘息聲和心跳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被油布覆蓋的木匣,像一個沉默而巨大的威脅,橫亙在板車中央。它散發(fā)出的無形寒意,仿佛能穿透油布,絲絲縷縷地滲入周圍的空氣,讓這深秋的夜變得格外刺骨。墨辰笑的目光不時掃過那隆起的輪廓,腦海中反復閃現(xiàn)著那驚鴻一瞥的青黑色鱗片,以及死者臨終前那充滿極致恐懼的“趕尸派”三個字。

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

太平鎮(zhèn)不大,很快,鎮(zhèn)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的輪廓就在昏暗中顯現(xiàn)出來。過了這棵樹,就算是出了鎮(zhèn)子范圍,再往前走一段崎嶇的土路,便是通往黑風坳的方向。眼看就要脫離這令人窒息的鎮(zhèn)子,墨守誠的腳步似乎加快了一絲。

然而,就在此時——

“嗚——!”

一聲凄厲尖銳、完全不似人聲的嘯叫,猛地撕裂了夜的寧靜!那聲音如同無數(shù)金屬片在瘋狂摩擦,又像是從九幽地獄最深處傳來的惡鬼嚎哭,帶著刺骨的怨毒和無法形容的穿透力,瞬間從鎮(zhèn)子西邊的方向爆發(fā)出來,狠狠撞入每一個沉睡的角落!

“啊——!”

“什么東西?!”

“救命??!”

緊接著,是幾聲短促而凄慘到極致的慘叫!仿佛有人被瞬間扼斷了喉嚨,只來得及發(fā)出半聲絕望的呼號!

死寂的太平鎮(zhèn),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冷水,轟然炸開!

墨守誠和墨辰笑猛地剎住腳步,駭然回頭!

只見鎮(zhèn)子西邊,靠近他們剛剛離開的墨記壽材鋪方向,幾處民宅的窗戶里猛地爆發(fā)出驚恐萬狀的尖叫和哭喊!幾盞原本熄滅的燈火被慌亂地點燃,昏黃的光影在窗戶紙上瘋狂晃動,映出屋內(nèi)人影驚恐逃竄的剪影。

“爹!是…是我們家那邊!”墨辰笑的聲音變了調(diào),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p>

墨守誠的臉色在昏暗中瞬間變得鐵青,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光芒。“糟了!快!把車推到樹后藏起來!”他幾乎是咆哮著下令,同時猛地卸下肩上的拉繩,從板車底下抽出一柄常年備著的、用來防野獸的開山短刀!刀身黝黑,在微弱的星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墨辰笑腦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和擔憂讓他身體有些發(fā)僵,但父親嚴厲的命令和動作像是一針強心劑。他幾乎是憑著本能,用盡全身力氣將沉重的板車推向鎮(zhèn)口老槐樹那虬結(jié)粗壯的樹干后面,借著樹干的陰影和路旁半人高的荒草叢,勉強將其遮掩住。

就在板車剛剛藏好的一剎那——

“吼——!”

一聲低沉、沙啞,如同破風箱鼓動般的嘶吼,伴隨著沉重的、如同重物砸地的腳步聲,從鎮(zhèn)西的街道深處傳來!

咚!咚!咚!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人的心臟上!

墨辰笑趴在荒草叢邊緣,借著老槐樹的掩護,屏住呼吸,驚恐地望過去。

只見昏暗的街道盡頭,一個扭曲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那身影異常高大,接近九尺,卻極其不協(xié)調(diào)。它的動作僵硬而怪異,關節(jié)像是生銹的機括,每一次邁步都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滯澀感。它身上穿著一件破爛不堪、沾滿暗褐色污漬的粗布短褂——墨辰笑瞳孔猛地一縮,那正是今晚闖入墨記壽材鋪的那個趕尸派叛徒死前所穿的衣服!

然而此刻,這衣服包裹的,卻絕非那個漢子!

它的頭顱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歪斜著,幾乎垂到了肩膀上。借著遠處房屋透出的微弱燈火,墨辰笑看清了那張臉——不,那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臉!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尸特有的青灰色,干癟松弛,上面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暗紫色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嘴唇外翻,露出森白的牙齒和萎縮發(fā)黑的牙齦。最恐怖的是那雙眼睛!眼珠渾濁不堪,蒙著一層厚厚的白翳,如同兩顆腐爛的魚卵,里面沒有任何屬于活物的神采,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和……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純粹的暴戾!

活尸!

一個念頭如同冰錐,狠狠刺入墨辰笑的腦海!這就是趕尸派的手段?將剛死之人,變成如此可怖的怪物?

那活尸似乎被鎮(zhèn)子里的騷動和活人的氣息吸引,它僵硬地轉(zhuǎn)動著脖子,白翳覆蓋的眼珠掃過街道兩側(cè)亮起燈火的窗戶,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低沉嘶吼,粘稠腥臭的涎水順著外翻的嘴角滴落在地。

“砰!”

一聲悶響!活尸旁邊一間民宅的木門被從里面猛地撞開!一個只穿著中衣、滿臉驚惶的中年漢子連滾帶爬地沖了出來,顯然是被屋外的動靜嚇破了膽,慌不擇路。

新鮮的活人氣息,如同最強烈的信號!

那活尸的動作猛地一滯,隨即,那顆歪斜的頭顱以非人的速度瞬間轉(zhuǎn)向了逃出的漢子!空洞死寂的白翳眼珠,死死鎖定了目標!

“嗬——!”一聲充滿嗜血渴望的嘶吼爆發(fā)!

活尸僵硬的身體爆發(fā)出恐怖的速度!它雙腿猛地蹬地,地面石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人(如果還能稱之為人的話)如同一具被投石機拋出的攻城槌,帶著一股腥臭的惡風,直撲那逃命的漢子!

“不!滾開!怪物!”漢子魂飛魄散,發(fā)出絕望的尖叫,轉(zhuǎn)身想跑,卻腿腳發(fā)軟,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活尸瞬間撲至!干枯如鳥爪、指甲烏黑鋒利的手掌,如同鐵鉗般狠狠扼住了漢子的脖頸!力量大得驚人!

“咔…咔…”清晰的骨骼碎裂聲在寂靜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漢子的慘叫聲戛然而止,眼球暴凸,臉色瞬間漲成紫紅,四肢徒勞地抽搐著。

活尸張開外翻的嘴唇,露出森森利齒,猛地一口咬在漢子的肩頸連接處!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濺了活尸滿頭滿臉!它貪婪地吮吸著,發(fā)出令人作嘔的“咕?!甭?,干癟的胸膛隨著吞咽起伏著。

血腥味在夜風中迅速彌漫開來。

這僅僅是開始!

“桀桀桀……”

“殺光…一個不留……”

伴隨著一陣陣令人遍體生寒的怪笑和冰冷無情的命令聲,街道兩旁的屋頂上、陰影里,一道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

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仿佛用夜色染就的漆黑勁裝,臉上帶著遮住口鼻、只露出冰冷眼眸的黑色面巾。身形飄忽,動作迅捷如同獵豹,手中握著形制奇特的彎刀或短叉,刀刃在微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澤,顯然淬有劇毒。

趕尸派的正式弟子!

他們?nèi)缤钣行实耐婪?,分工明確。一部分人如同鬼影般撲入亮著燈火的民宅,里面立刻傳出更加凄厲絕望的慘叫、器物破碎的聲音和濃烈的血腥味!另一部分人則如同驅(qū)趕羊群的惡狼,將那些被驚醒、試圖從家中逃出的鎮(zhèn)民,無情地驅(qū)趕、逼迫到街道中央。

而街道上,更多的“東西”被喚醒、被驅(qū)趕出來!

墨辰笑趴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泥土里,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他看到鄰居王老實那個總是笑呵呵的胖兒子,此刻卻雙眼翻白,嘴角滴著黑血,僵硬地撲向曾經(jīng)給他糖吃的李嬸,一口咬斷了她的喉嚨;他看到平日里走街串巷賣貨的貨郎張叔,身體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用他慣常吆喝的嗓子發(fā)出非人的嘶吼,撲倒了試圖保護孫子的老趙頭……

太平鎮(zhèn),這個與世無爭、名喚太平的小鎮(zhèn),瞬間變成了人間煉獄!哭喊、慘叫、骨骼碎裂聲、血肉被撕扯聲、活尸的嘶吼、趕尸派弟子冷酷的命令和怪笑……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瘋狂而絕望的死亡交響樂!刺鼻的血腥味濃烈得幾乎化不開,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不…不……”墨辰笑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眼淚混合著冷汗模糊了視線。他看到自家墨記壽材鋪的方向,火光沖天而起!熟悉的鋪面在烈焰中扭曲、坍塌!那是他的家!那里有他所有的回憶!

“娘!”他猛地想起還在后院的母親!一股熱血瞬間沖上頭頂,幾乎要沖破理智的束縛!他掙扎著就要爬起來沖回去!

“阿笑!趴下!別動!”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將他重新壓回冰冷的草叢里!是墨守誠!他不知何時也趴伏在墨辰笑身邊,雙目赤紅,布滿血絲,死死盯著那片火海的方向,牙關緊咬,腮幫子高高鼓起,身體因為巨大的悲痛和憤怒而劇烈顫抖,握著開山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不能去!去了就是送死!”墨守誠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心碎的決絕,“你娘…你娘她……”后面的話,被巨大的哽咽堵住,無法出口。火光映照著他鐵青的臉頰上,有兩道水痕無聲滑落。

墨辰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癱軟在草叢里,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眼睜睜看著家園在火海中燃燒,聽著熟悉或不熟悉的鄉(xiāng)鄰發(fā)出臨死前的哀嚎,看著那些黑衣惡魔冷漠地收割生命,看著曾經(jīng)活生生的鄰居變成行尸走肉……整個世界在他眼前崩塌、染血。

混亂在加劇。一些悍勇的鎮(zhèn)民在最初的驚恐后,拿起鋤頭、菜刀試圖反抗,但在那些身手詭異、刀法歹毒的趕尸派弟子面前,如同螳臂當車,瞬間就被砍翻在地,尸體很快又被某種秘法催動,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加入屠殺者的行列。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殺戮的中心,似乎圍繞著墨記壽材鋪那片熊熊燃燒的廢墟。幾個氣息格外陰冷、穿著黑色帶銀邊服飾的趕尸派弟子,如同標槍般矗立在火場邊緣,目光銳利如鷹隼,不斷掃視著混亂的街道和燃燒的廢墟,似乎在搜尋著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其中一人手里拿著一個羅盤狀的法器,指針在瘋狂地轉(zhuǎn)動著。

“廢物!東西呢?那叛徒帶出來的東西呢?”一個沙啞陰沉的聲音響起,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焦躁。

“師兄,那叛徒的尸體找到了,在壽材鋪后堂,但……東西不見了!只有空匣子!”一個弟子從燃燒的廢墟中竄出,急促地匯報。

“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那‘尸魁’絕不能有失!所有接觸過的人,殺!一個不留!”那被稱為師兄的人厲聲咆哮,聲音如同夜梟啼哭。

命令如同催命符,屠殺變得更加瘋狂和徹底。趕尸派弟子開始挨家挨戶踹門搜查,稍有懷疑,便是屠刀相向?;鸸?、濃煙、血腥、慘叫籠罩了整個太平鎮(zhèn)。

墨守誠死死按住幾乎要失控的墨辰笑,父子倆蜷縮在老槐樹后的陰影里,如同兩只在暴風雨中瀕死的螻蟻。墨守誠的眼神痛苦而絕望,他看了一眼藏在不遠處荒草叢中的板車方向,又看了一眼身邊因悲痛憤怒而渾身顫抖的兒子,一個念頭在心中瘋狂掙扎:是趁著混亂,冒險推著板車沖出鎮(zhèn)子?還是繼續(xù)躲藏,等待渺茫的生機?那木匣里的“尸魁”……是災禍的根源,但此刻,似乎又成了唯一可能引走這群惡魔的關鍵?

就在這時!

“這邊!有生人氣息殘留!還有…尸氣!”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是那個拿著羅盤法器的趕尸派弟子!他手中的羅盤指針,正劇烈地顫抖著,指向了……鎮(zhèn)口老槐樹的方向!

幾道冰冷如毒蛇的目光,瞬間跨越混亂的街道,鎖定了墨守誠父子藏身的草叢!

“糟了!”墨守誠心中警鈴炸響!最后的僥幸破滅!他猛地將墨辰笑往板車方向狠狠一推,自己則如同暴怒的雄獅般從草叢中一躍而起,手中開山刀劃出一道決絕的寒光,迎向撲來的敵人!

“阿笑!走!快走!別回頭!去黑風坳!埋了它!”他發(fā)出生命中最后的嘶吼,帶著一個父親最深沉的愛與絕望!

“爹——!”墨辰笑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父親決絕的背影撲入刀光劍影之中,瞬間被幾個趕尸派弟子包圍!

“噗嗤!”利器入肉的聲音!

“老東西找死!”趕尸派弟子的獰笑!

墨守誠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如同破麻袋般倒了下去,鮮血在身下迅速洇開。

“爹?。?!”墨辰笑的心臟仿佛被撕裂,巨大的悲痛和憤怒瞬間沖垮了理智!他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悲號,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就想沖出去拼命!

“抓住那小崽子!別讓他跑了!東西肯定跟他有關!”趕尸派弟子的厲喝聲傳來。幾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輕易繞開墨守誠的尸體,帶著獰笑撲向草叢后的墨辰笑!

死亡的陰影,冰冷地籠罩而下!

千鈞一發(fā)之際!

“吼?。。 ?/p>

一聲震耳欲聾、充滿了無盡暴虐和毀滅氣息的恐怖咆哮,猛地從墨記壽材鋪燃燒的廢墟深處炸響!那聲音仿佛來自洪荒巨獸,帶著撕裂靈魂的力量,瞬間蓋過了所有的慘叫和廝殺聲!

整個戰(zhàn)場都為之一靜!

無論是瘋狂的活尸,還是冷酷的趕尸派弟子,動作都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

只見那片熊熊燃燒的烈焰廢墟中,一道高大、扭曲、纏繞著烈焰和濃煙的恐怖身影,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來!

它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在微微震顫!周身覆蓋著密密麻麻、在火光中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青黑色鱗片!覆蓋在臉上的青銅面具早已不翼而飛,露出下方一張猙獰到無法形容的臉孔——那根本不能稱之為臉!干癟的肌肉、裸露的森白顴骨、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兩團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火焰!它的口中,叼著半截穿著黑衣的尸體,鮮血順著嘴角淌下,滴落在灼熱的地面上,發(fā)出“嗤嗤”的聲響。

尸魁!失控的尸魁!

它似乎被剛才那趕尸派弟子的羅盤定位和劇烈的能量波動所驚醒!徹底狂暴了!

“不好!尸魁醒了!失控了!”那領頭的師兄發(fā)出驚駭欲絕的尖叫,聲音都變了調(diào),“結(jié)陣!快!困住它!不惜一切代價!”

所有趕尸派弟子的注意力瞬間被這恐怖的存在所吸引!撲向墨辰笑的幾人也硬生生止住腳步,驚恐地看向那火焰中走出的魔神!

機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悲痛和憤怒!墨辰笑猛地一個激靈,他最后看了一眼父親倒下的地方,淚水混合著血水模糊了視線,他狠狠一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連滾帶爬地撲向藏匿板車的荒草叢!

他撞開草叢,撲到板車旁,抓住車轅,用肩膀死死抵??!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跑!跑出去!埋了那東西!活下去!為爹娘報仇!

“嗬!”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推著沉重的板車,沿著崎嶇不平的土路,瘋狂地向著鎮(zhèn)外、向著黑風坳的方向沖去!車輪碾過碎石、土坑,劇烈顛簸,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身后,太平鎮(zhèn)已然化作一片火海與尸山血海交織的地獄。父親最后的吼聲、趕尸派弟子的驚叫、尸魁那毀滅性的咆哮、鎮(zhèn)民們臨死的哀嚎……所有聲音都交織在一起,如同追命的魔音,狠狠鞭撻著他的神經(jīng)。他不敢回頭,拼命地奔跑、推動,冰冷的夜風如同刀子般刮在臉上,淚水被風吹干,只剩下刺痛的痕跡。

不知跑了多久,肺里火燒火燎,雙腿如同灌了鉛,每一次邁步都沉重無比。身后的火光和喧囂似乎漸漸遠去,被濃重的黑暗和死寂所取代。他拐進一條岔路,路旁是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樹林。板車在劇烈的顛簸中猛地一歪,一個車輪陷入了一個深坑!

巨大的慣性讓墨辰笑向前撲倒,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手掌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板車上的油布被震開一角,那個墨綠色的木匣滑落出來,“哐當”一聲砸在地上,匣蓋在撞擊下彈開了一條縫隙!

墨辰笑掙扎著撐起身,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驚惶地看向木匣。

縫隙中,那具古尸靜靜地躺著,覆蓋著青黑色鱗片的臉頰在黯淡的星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澤。那雙深陷的眼窩里,幽綠色的火焰似乎……跳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

木匣內(nèi)部,靠近古尸交疊在胸前的雙手下方,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幽光,如同潛伏在深潭底部的鬼眼,緩緩亮起!

墨辰笑的視線瞬間被那點幽光吸引。那光芒冰冷、死寂,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仿佛能吞噬人的靈魂。一股無法抗拒的沖動驅(qū)使著他,讓他忘記了恐懼,忘記了疲憊,忘記了身后的地獄,顫抖著伸出手,探入木匣的縫隙,向著那幽光的源頭摸索而去。

指尖觸碰到一片冰冷堅硬的鱗片,滑膩而令人心悸。他強忍著不適,手指繼續(xù)向下摸索……

碰到了!

一顆龍眼大小、觸手冰涼圓潤的珠子!它靜靜地躺在古尸的胸口位置,仿佛是從那些青黑色的鱗片中生長出來的一般。那幽冷的光芒,正是從它內(nèi)部散發(fā)出來!

這就是……那叛徒拼死守護、趕尸派屠鎮(zhèn)也要尋找的東西?尸珠?

就在墨辰笑的指尖觸碰到尸珠表面的剎那——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刺骨卻又磅礴浩瀚的力量,如同決堤的冰河洪流,猛地從指尖沖入他的手臂,瞬間席卷全身!

“呃啊——!”

墨辰笑發(fā)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身體如同被萬載玄冰凍結(jié),又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眼前的一切——黑暗的樹林、歪斜的板車、敞開的木匣、古尸青鱗閃爍的臉——瞬間被一片無邊無際、旋轉(zhuǎn)扭曲的混沌黑暗所吞噬!

無數(shù)破碎的光影、聲音、信息如同狂暴的海嘯,蠻橫地沖進他的腦海!

他“看”到:

一片荒涼死寂、天地未開的混沌景象,巨大的、難以名狀的尸骸在虛空中沉浮…

一個模糊的、散發(fā)著無盡威嚴與孤寂的身影,站在一座由無數(shù)奇異骸骨和枯萎靈植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壇之上,雙手結(jié)印,引動星辰之力…

無數(shù)閃爍著各色光芒、形態(tài)奇異的草木精靈在歡呼雀躍,又或在痛苦哀嚎,被投入巨大的鼎爐…

一卷卷由不知名獸皮或玉片制成的書卷在虛空中展開,上面流淌著密密麻麻、玄奧晦澀的符文和圖錄…

一種深入骨髓的、對世間萬靈草木本源的認知與掌控感…

最后,是一聲貫穿萬古、充滿了無盡遺憾與不甘的嘆息,如同驚雷般在他靈魂深處炸響:“丹道……歧途……吾道……孤矣……”

這些信息碎片狂暴無序,帶著古老蒼茫的氣息,瘋狂地沖擊、撕扯著墨辰笑脆弱的神魂!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從靈魂深處爆發(fā)!仿佛整個頭顱都要被撐爆、被撕裂!

“嗬…嗬……”他蜷縮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指甲深深摳進頭皮,喉嚨里發(fā)出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眼前陣陣發(fā)黑,意識在狂暴的信息洪流和撕心裂肺的劇痛中,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搖搖欲滅。

冰冷的尸珠,依舊緊緊貼著他的掌心,源源不斷地注入那來自上古的、屬于某個隕落煉藥巨擘的破碎記憶和……那足以撐爆凡俗靈魂的磅礴“尸氣”!

黑暗徹底吞噬了他。


更新時間:2025-08-20 20:3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