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第一人民醫(yī)院,陸續(xù)傳來“哇哇”的新生嬰的啼哭聲。
隨即婦產(chǎn)科主任抱著兩個孩子從手術(shù)室出來“宴總,恭喜您喜得少爺”,“恭喜沐總,
喜得千金”?!安皇牵曳蛉嗽趺礃恿恕毖缑豌彐?zhèn)異口同聲問道。“兩位請放心,
兩位夫人和孩子都平安?!眿D產(chǎn)科主任林淺回復(fù)道。5分鐘左右,
護(hù)士推著產(chǎn)婦出來轉(zhuǎn)入VIP病房。兩個大男人一下給自己老婆喂粥,一下問渴不渴,
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個水果,簡直比保姆都要操心。而黎郁和阮晶就只管孩子的名字,
最后在- “婕妤下輦辭榮日,馮媛當(dāng)熊效死時”。這句詩中取妤和辭,
畢竟主要她兩閨蜜喜歡,其他任何人的意見那就是廢話。很快15年過去,
別墅前的梧桐樹又落了一層葉,沐妤蹲在樹下?lián)烊~子,指尖拂過掌心里完整的扇形葉片,
脈絡(luò)像幅精致的畫。她總愛收集這些自然的饋贈,夾在畫冊里,等宴辭來的時候,
一張一張鋪在他的書桌上?!坝衷谕嫒~子?你怎么還是那么幼稚??!
”少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沐妤仰頭,
看見宴辭背著書包站在陽光下,白襯衫的領(lǐng)口被風(fēng)吹得微微動。他剛參加國際競賽回來,
指尖還沾著點墨香,那是解完最后一道奧數(shù)難題時,不小心蹭到的鋼筆水。“給你。
”她舉起一片金黃的葉子,葉片邊緣被秋陽曬得蜷曲,“像不像你上次畫的函數(shù)曲線?
”宴辭接過葉子,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溫溫的。他低頭看了看,還真看出幾分相似,
嘴角彎了彎:“有點像。”他總是這樣,對她的奇思妙想從不會覺得幼稚。
他們住在同一個別墅區(qū),門對門。從穿開襠褲時一起爬樹掏鳥窩,
到后來沐妤背著畫板追在宴辭身后,看他在路燈下解數(shù)學(xué)題,已經(jīng)十幾年。
貴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老沐家的千金是個畫畫的好苗子,
隨手畫片云都帶著靈氣;老宴家的少爺是個天才,十歲就拿了國際物理奧賽金獎,
保送名額堆在桌上,像座小山?!跋轮墚嬚梗闳??”沐妤把葉子放進(jìn)定制帆布包,
里面裝著她剛畫好的素描,畫的是他送給她10歲生日的盆栽槐樹,
樹底下有兩個小小的身影,一個在看書,一個在撿花瓣。宴辭點頭:“嗯,那天沒課。
”他從書包里掏出個小盒子,“給你的。”是支畫筆,筆桿是溫潤的紅木,
筆尖削得恰到好處。沐妤眼睛亮起來,她上次隨口說喜歡這種老式畫筆,沒想到他記在心上。
“謝謝阿辭哥哥!”她把畫筆握緊,像握住了全世界的光。宴辭看著她笑起來時嘴角的梨渦,
喉結(jié)動了動,沒再說什么。他總是這樣,話不多,卻把她的喜好刻在心里。
就像他知道她畫畫到深夜會餓,窗臺上總會放著溫好的牛奶;知道她怕黑,
每晚都會等她房間的燈滅了,才關(guān)掉自己房間的燈。畫展那天,沐妤站在自己的畫前,
有點緊張。即使父母和干爸干媽一起陪著她,但這是她參加的第一次漫展。
她的畫大多是家人和花花樹樹的日常,以及去旅游喜歡的美景。晨霧里的古城,
夕陽下的晚餐,還有……偷偷畫的宴辭的側(cè)臉。他看書時睫毛很長,思考時會輕輕咬著下唇,
這些細(xì)節(jié)都被她藏在色彩里。宴辭來得很晚,穿著熨帖的西裝,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走到那幅畫著兩個身影的素描前,站了很久。“畫得很好。”他輕聲說,
聲音里有她聽不出的情緒。沐妤臉紅了:“隨便畫的。”“不是隨便畫的?!毖甾o轉(zhuǎn)頭看她,
眼神很深,“你把時光畫進(jìn)去了?!蹦翘斓耐硐己苊?,染紅了半邊天。
他們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長,偶爾會碰到一起。沐妤偷偷看他,
覺得這樣的時光會一直下去,像巷口的梧桐樹,年復(fù)一年,安靜生長。
變故是從宴辭被保送出國開始的。錄取通知書寄來那天,父母和干爸干媽為他準(zhǔn)備送別宴,
圈子里有頭有臉的都來道賀,說宴辭是文曲星下凡。沐妤也笑著恭喜他,
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掏空了一塊,冷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耙ザ嗑??
”她坐在他房間的書桌前,指尖劃過他解過的習(xí)題冊,上面的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
“至少3年?!毖甾o收拾著書,聲音有點悶,“那邊實驗室項目緊張?!便彐]說話,
拿起桌上的畫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又畫了朵烏云,把太陽遮住了。
宴辭看到了,停下手里的動作,沉默了很久?!暗任一貋??!彼鋈徽f,語氣很認(rèn)真。
沐妤抬頭,撞進(jìn)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有她熟悉的溫柔,還有些她看不懂的堅定。她點點頭,
沒敢說話,怕一開口就哭出來。宴辭走的那天,沐妤去了機(jī)場。他穿著黑色的大衣,
背著簡單的背包,和送別的人一一擁抱。輪到她時,
他把一個畫框塞到她手里:“等我走了再看?!憋w機(jī)起飛的轟鳴聲里,沐妤打開畫框。
里面不是他擅長的公式推導(dǎo),而是一幅畫——用鉛筆畫的她,坐在梧桐樹下畫畫,
陽光落在她的發(fā)梢,像鍍了層金邊。畫的右下角寫著一行小字:等我回來,看你畫遍全世界。
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宴辭出國后,他們每天都視頻。他會跟她說實驗室的趣事,
說國外的天空很藍(lán),說想念干媽的餛飩;她會跟他說新畫的畫,說院子里的梧桐樹又長高了,
說鄰居家的小貓生了崽。只是時差像一道無形的墻,漸漸隔開了他們。他那邊是白天時,
她這里是深夜;等她醒了,他又鉆進(jìn)了實驗室。視頻的時間越來越短,話題也越來越少。
沐妤開始在畫里畫很多很多的鐘表,指針指向不同的方向,像他們錯位的時光。一年后,
沐妤收到了A市中央美院的錄取通知書。她第一時間想告訴宴辭哥哥,
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三天沒回消息了。打視頻電話過去,是他的室友接的,說他在封閉實驗,
暫時聯(lián)系不上。“他走之前說,如果你有重要的事,就打這個電話?!笔矣褕罅藗€號碼,
是宴辭導(dǎo)師的助理。沐妤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打。她不想打擾他,天才總是要為科學(xué)獻(xiàn)身的,
她告訴自己。開學(xué)那天,大家一起送沐妤去學(xué)校報到。其實學(xué)校離家不過兩個小時的距離。
宿舍里的同學(xué)都來自很遠(yuǎn)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她都沒有聽到過,她站在窗邊,
即使有家人陪著,可缺少了最重要的哥哥,看著樓下穿梭的人,忽然覺得很孤單。
她給阿辭哥哥發(fā)了條消息:“我到學(xué)校了,一切都好?!边@條消息,直到一周后才收到回復(fù),
只有簡單的三個字:“知道了。”沐妤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細(xì)細(xì)密密地疼。
她開始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畫畫上,泡在畫室里,一畫就是一天。她畫擁擠的地鐵,
畫凌晨的畫室,畫窗外的月亮,唯獨不敢畫院子里的梧桐樹,不敢畫那個白襯衫的少年。
大二那年,沐妤的作品入圍了全國青年美術(shù)展。開展那天,她站在自己的畫前,
那幅畫叫《時差》,一半是明亮的白晝,一半是深邃的黑夜,中間隔著一道模糊的界線,
像隔著無法逾越的山海。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回頭,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
是同校的學(xué)長,叫南陽,也是這次畫展的入圍者。“你的畫很有故事感。”南陽笑著說,
眼睛很亮,“我看了很久。”沐妤禮貌地笑了笑?!奥犝f你是A市的?
”南陽沒在意她的疏離,“我也是,說不定我們離得很近。我可以假期邀請你去我家做客嗎?
”那天他們聊了很多,從畫風(fēng)聊到喜歡的小吃。南陽很會說話,總能找到她感興趣的話題,
讓她暫時忘了心里的失落。但她還是以假期要和家人去看望哥哥的借口拒絕了?;厝サ穆飞希?/p>
沐妤收到了宴辭的消息,問她畫展怎么樣。她看著那條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很久,
最終只回了句:“還不錯?!彼麤]再回復(fù)。宴辭回來的消息,沐妤是從母親那里聽到的。
“小辭回來了,聽說在國外做得特別好,回來要在研究院當(dāng)教授呢。
”母親在電話里絮絮叨叨,“你放假回來嗎?正好一起吃個飯?!便彐ノ罩娫挘讣獗鶝?。
三年了,他回來了,卻沒告訴她?!安涣耍嬍疫@邊有事。我住學(xué)校外的公寓就好,
媽媽放心,還有洛阿姨,她會照顧好我的?!彼p聲說。掛了電話,沐妤把自己關(guān)在畫室里,
對著空白的畫布發(fā)呆。畫筆在手里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最終落在畫布上,暈開一片灰暗的色彩。
沒過幾天,宴辭找到了她的畫室。他比以前高了些,也瘦了些,
穿著簡單的白私人訂制的低調(diào)休閑裝,卻掩不住身上沉穩(wěn)的貴氣。他站在畫室門口,
看著滿墻的畫,眼神復(fù)雜?!鞍㈡??!彼兴拿?,聲音有些沙啞。沐妤轉(zhuǎn)過身,看著他,
忽然覺得很陌生。那些隔著屏幕的日日夜夜,那些沒說出口的思念和委屈,
像潮水一樣涌上來,卻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鞍⑥o哥哥,你回來了?!彼Z氣平淡,
像在說一個普通的朋友。宴辭的眼神暗了暗:“嗯,剛回來。”他走進(jìn)來,
目光落在那幅《時差》上,“這幅畫……”“隨便畫的?!便彐ゴ驍嗨窈芏嗄昵耙粯?,
卻少了當(dāng)初的羞澀。氣氛有些尷尬。宴辭想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盒子,和當(dāng)年送她畫筆的盒子很像:“給你的?!便彐]接。
“是你上次說想看的那個畫展的畫冊,我托人買的?!毖甾o把盒子遞到她面前,
“知道你喜歡。”沐妤看著那個盒子,忽然笑了,笑得有點苦:“宴辭哥哥,你還記得?。?/p>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可我已經(jīng)不喜歡了?!毖甾o的手僵在半空,
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澳憧傉f等你回來,可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
”沐妤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在實驗室里熬夜的時候,
我一個人搬進(jìn)公寓;我畫展獲獎的時候,你連句恭喜都沒有;我生病發(fā)燒躺在床上的時候,
只有父母在身邊……這些時候,你都不在?!薄鞍㈡ィ摇毖甾o想解釋,卻被她打斷。
“我知道你是天才,你的世界里有公式,有實驗,有星辰大海??晌业牟皇恰?/p>
”沐妤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我的小世界很小,只能裝下身邊的溫暖,
裝不下那么多等待和時差?!碑嬍依锖馨察o,只有她壓抑的哭聲。宴辭站在那里,
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手里的盒子掉在地上,畫冊散落出來,
里面夾著一張照片——是他在國外拍的,天空很藍(lán),他站在一棵梧桐樹下,笑得像個少年。
背面寫著:等我回家。“對不起?!彼吐曊f,聲音里充滿了無力。他以為只要足夠優(yōu)秀,
就能給她最好的未來,卻忘了,陪伴才是最基本的溫暖。這時,阿姨推門進(jìn)來,
手里端著兩杯熱奶茶。看到畫室里的情景,他愣了一下,隨即走到沐妤身邊,
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沐妤搖搖頭,擦了擦眼淚?!鞍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