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晨，蘇顏可站在新銳廣告公司洗手間的鏡子前，反復(fù)調(diào)整著襯衫領(lǐng)口。今天是與美諾集團的首次項目會議，而她作為項目負責(zé)人將進行提案陳述。鏡中的她妝容精致，深藍色西裝套裙干練而不失柔美，但眼底的黑眼圈卻泄露了連日的失眠。
手機震動起來，是張煜發(fā)來的消息：「加油，你會做得很好?！?/p>
簡短的九個字，卻讓蘇顏可的嘴角微微上揚。自從張母離開后，兩人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不再提起那晚的爭吵和告白，但關(guān)系卻比之前更加親密。張煜開始主動報備行程，偶爾還會帶她喜歡的小蛋糕回家。
蘇顏可回復(fù)了一個笑臉，深吸一口氣走出洗手間。會議室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周雅婷向她招手："美諾的人馬上到，你準備好了嗎？"
"嗯。"蘇顏可點頭，打開筆記本電腦，調(diào)出精心準備的提案文件。
會議室門被推開，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進來，最后是一位身著米色風(fēng)衣的女性。蘇顏可的呼吸瞬間停滯——林雨薇。她比上次見面時更加精致，黑發(fā)挽成一個干練的發(fā)髻，紅唇如血，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不容忽視的氣場。
"這位是美諾集團市場總監(jiān)林雨薇女士。"周雅婷介紹道，目光在蘇顏可和林雨薇之間來回移動，顯然注意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林雨薇微笑著環(huán)視會議室，目光在蘇顏可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若無其事地移開。"很高興與新銳合作，希望今天能看到令人驚喜的提案。"
會議正式開始。蘇顏可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開始講解提案。她的聲音起初有些發(fā)抖，但隨著內(nèi)容深入，漸漸找回了自信。這是她和張煜一起熬夜完成的方案，融合了互動體驗技術(shù)和創(chuàng)新設(shè)計理念。
"我們建議采用AR技術(shù)，讓消費者通過手機就能'試用'不同色號的口紅..."蘇顏可演示著原型程序，屏幕上虛擬模特隨著她的操作變換唇色。
林雨薇突然打斷她："這個創(chuàng)意很眼熟。我記得半年前在紐約的一個展會上見過類似的技術(shù)。"
會議室里的氣氛瞬間凝固。蘇顏可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但她沒有慌亂："是的，AR試妝技術(shù)確實不是全新概念。但我們的創(chuàng)新在于..."她流暢地切換到下一頁PPT，"這個基于用戶膚色和唇形的智能匹配算法，可以將準確率提高到92%，遠超行業(yè)平均的75%。"
林雨薇挑眉，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應(yīng)對。她低頭在筆記本上記了幾筆，沒再說話。
提案結(jié)束后，美諾的技術(shù)總監(jiān)明顯對方案很滿意，問了幾個細節(jié)問題。就在會議即將結(jié)束時，林雨薇突然開口："蘇小姐，能單獨聊幾句嗎？"
蘇顏可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保持著職業(yè)微笑："當(dāng)然。"
其他人識趣地離開會議室，只剩下她們兩人。林雨薇優(yōu)雅地交疊雙腿，開門見山："沒想到阿煜會幫你做方案。"
阿煜。這個親昵的稱呼像針一樣刺入蘇顏可的耳膜。她保持微笑："張煜在技術(shù)方面很有見解。"
"他一直很聰明。"林雨薇的眼神變得柔和，"大學(xué)時我參加商業(yè)比賽，他熬夜幫我做數(shù)據(jù)分析模型，最后我們拿了冠軍。"她輕笑一聲，"那時候他說，以后要開一家公司，我做CEO，他做CTO。"
蘇顏可的指甲陷入掌心。林雨薇每句話都像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試圖提醒她：我比你更了解張煜，我們有過你無法企及的過去。
"聽起來是很美好的回憶。"蘇顏可平靜地說，"不過人總會向前看，不是嗎？"
林雨薇的紅唇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有些人會，有些人不會。阿煜屬于后者——他念舊得可怕。"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風(fēng)衣，"順便一提，你們的算法很有潛力，但用戶體驗路徑需要優(yōu)化。下周一前給我一份修改稿？"
"沒問題。"蘇顏可也站起來，強迫自己直視林雨薇的眼睛，"還有其他建議嗎？"
林雨薇走到門口，突然轉(zhuǎn)身："對了，告訴他...我找到那家小店的老板了，他還在做紅豆湯圓。"她眨眨眼，"他會明白的。"
林雨薇離開后，蘇顏可癱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陣虛脫。紅豆湯圓？又是什么只有他們才知道的秘密？她掏出手機，想給張煜發(fā)消息，又放下了。不應(yīng)該讓個人情緒影響工作，她想。
余下的一天在修改方案中度過。下班時，周雅婷叫住她："你和林雨薇認識？"
蘇顏可猶豫了一下："算是吧，她是我...室友的前女友。"
周雅婷吹了個口哨："這下有趣了。小心點，林學(xué)姐在大學(xué)就以手段強硬著稱。不過，"她拍拍蘇顏可的肩，"你的表現(xiàn)很棒，沒讓她占到便宜。"
回到家時已經(jīng)晚上九點。推開門，蘇顏可驚訝地發(fā)現(xiàn)張煜罕見地早早回來了，正在廚房煮面條?？吹剿劬σ涣粒?正好，面馬上好。"
"你今天回來得真早。"蘇顏可放下包，猶豫了一下，"美諾的會議很順利。"
張煜點點頭，專注地攪動鍋里的面條："那就好。"
"林雨薇來了。"蘇顏可直視著他的背影，"她是美諾的市場總監(jiān)，我的直接對接人。"
張煜的手停頓了一秒，然后繼續(xù)動作："嗯。"
就這樣？一個"嗯"？蘇顏可咬住下唇："她說...她找到了那家小店的老板，還在做紅豆湯圓。"
這一次，張煜徹底停下了動作。他關(guān)掉火，慢慢轉(zhuǎn)身，臉上的表情復(fù)雜難辨："她還說了什么？"
"沒什么，就是夸我們的方案不錯。"蘇顏可走近一步，"紅豆湯圓是什么？"
張煜避開她的目光："大學(xué)時學(xué)校后門的一家小店，我們常去。"
"哦。"蘇顏可感到一陣酸澀，"她好像很懷念過去。"
張煜盛好面條，遞給她一碗："過去的事已經(jīng)過去了。"
他們沉默地吃著面條，氣氛凝重得令人窒息。蘇顏可偷瞄張煜，發(fā)現(xiàn)他眉頭緊鎖，顯然心事重重。
"張煜，"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和林雨薇...到底為什么分手？"
筷子與碗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張煜放下碗，聲音低沉："我不想談這個。"
"但我們需要談！"蘇顏可放下筷子，"她現(xiàn)在是我的客戶，每天都要打交道。而我甚至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分手，她為什么突然回來..."
"我說了，不想談！"張煜突然提高音量，嚇了蘇顏可一跳。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對不起...只是有些事太復(fù)雜，我不知道從何說起。"
蘇顏可的眼眶發(fā)熱："你答應(yīng)過會告訴我一切。"
"但不是現(xiàn)在。"張煜站起身，收拾碗筷，"給我點時間。"
他轉(zhuǎn)身走向廚房，背影僵硬而疏遠。蘇顏可坐在原地，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每次觸及這個話題，張煜就像撞上一堵無形的墻，拒絕任何人靠近。
洗完碗，張煜回到客廳，看到蘇顏可還坐在餐桌前發(fā)呆。他猶豫了一下，坐到她對面："我不是故意對你發(fā)火。"
蘇顏可抬頭，發(fā)現(xiàn)他眼中的痛苦如此真實，讓她的怒氣消散了一半："我知道。只是...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不信任我，怕你還在乎她，怕我只是...替代品。"蘇顏可輕聲說出這些天壓在心底的恐懼。
張煜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我和林雨薇...那是個錯誤，從開始就是。但解釋起來很復(fù)雜，牽扯到很多事...包括我家庭的問題。"
蘇顏可回握他的手："我愿意聽，無論多復(fù)雜。"
張煜的目光閃爍，似乎在內(nèi)心激烈掙扎。最終，他松開她的手："再給我一點時間。等項目穩(wěn)定一些，我會告訴你一切，好嗎？"
又是拖延。蘇顏可勉強點頭："好。"
那晚，他們各自回房，但蘇顏可輾轉(zhuǎn)難眠。凌晨兩點，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想去廚房倒杯水。經(jīng)過客廳時，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張煜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還沒睡？"她小聲問。
張煜猛地合上電腦，但蘇顏可已經(jīng)瞥見了屏幕——那是一個社交媒體的頁面，頭像赫然是林雨薇。
"在看什么？"她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
張煜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沒什么，只是...工作。"
"工作需要在凌晨兩點看林雨薇的社交媒體？"蘇顏可的聲音開始發(fā)抖。
"不是你想的那樣。"張煜站起身，"我只是..."
"只是什么？"蘇顏可逼近一步，"忘不了她？后悔和她分手？"
"蘇顏可，冷靜點。"
"我很冷靜！"她的聲音卻越來越高，"不冷靜的是你，大半夜偷偷看前女友的動態(tài)！"
張煜的臉色變得難看："我沒有'偷偷'做什么。我和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畢竟有過一段歷史，偶爾看看她的近況有什么問題？"
"問題在于你對我隱瞞！"蘇顏可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你說你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每次提到她你都避而不談。如果你真的放下了，為什么不能坦然地告訴我你們的故事？"
張煜沉默了片刻，然后說："因為那不是個愉快的故事，對我對她都是。我不想回憶那些事，也不想讓你因此對她有偏見——畢竟她現(xiàn)在是你客戶。"
"所以你是為了保護她？"蘇顏可難以置信地搖頭，"還是說，你怕我知道真相后會怎么看她...或怎么看你？"
張煜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也許都有。蘇顏可，人是復(fù)雜的，感情也是。不是所有事都能用'對錯'來劃分。"
"但信任可以。"蘇顏可擦去眼淚，"要么你信任我，告訴我真相；要么你繼續(xù)隱瞞，我們之間永遠隔著一道墻。"
張煜站在原地，表情掙扎。最終，他低聲說："我需要時間。"
又是這句話。蘇顏可感到一陣深深的失望："時間解決不了問題，張煜。要么現(xiàn)在告訴我，要么..."
"要么怎樣？"張煜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你要離開嗎？就像所有人最終都會離開一樣？"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刺穿了蘇顏可的心臟。她后退一步，震驚地看著張煜："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和'所有人'一樣？"
張煜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了過分的話，伸手想拉她："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蘇顏可躲開他的手，眼淚無聲地滑落："不，你就是那個意思。你根本不相信我會留下來，不管發(fā)生什么。因為你被傷害過，所以預(yù)設(shè)所有人都會傷害你。"她深吸一口氣，"但張煜，不是所有人都是林雨薇。"
張煜的臉色變得蒼白："你不了解她，也不了解當(dāng)時的情況。"
"那就告訴我！"蘇顏可幾乎是在懇求了，"讓我了解你，全部的你，包括那些傷疤。"
張煜的雙手握緊又松開，最終垂下："我不能...不是現(xiàn)在。"
蘇顏可徹底崩潰了。她轉(zhuǎn)身沖回自己房間，重重關(guān)上門，撲到床上無聲地哭泣。門外，張煜的腳步聲徘徊了一會兒，最終離開了。
第二天早晨，蘇顏可頂著紅腫的眼睛起床時，張煜已經(jīng)出門了。餐桌上放著一杯豆?jié){和幾個小籠包，下面壓著一張紙條：「記得吃早餐。對不起。——Z」
簡單的幾個字，卻讓蘇顏可的眼淚再次涌出。她愛這個男人，但不知道該如何跨越他筑起的高墻。
整個周末，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對方。張煜周六全天加班，周日則一早就出門，只說了一句"去見朋友"。蘇顏可把自己埋在方案修改中，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
周日晚上，蘇顏可正在客廳修改PPT，門鈴?fù)蝗豁懥?。她打開門，驚訝地看到周雅婷站在門外，手里提著兩瓶紅酒和一袋外賣。
"突擊檢查！"周雅婷笑嘻嘻地說，"聽說某個工作狂周末都在加班，我來送補給。"
蘇顏可勉強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住這？"
"公司通訊錄啊。"周雅婷自來熟地走進來，"哇，這房子不錯嘛，比我想象中整潔多了。"她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顏可一眼，"看來你那位程序員室友挺愛干凈？"
蘇顏可沒有接話，只是接過外賣袋："謝謝，其實不用這么麻煩..."
"少來，我知道你需要這個。"周雅婷已經(jīng)找出開瓶器，"張煜不在家？"
"出去了。"蘇顏可簡短地回答。
周雅婷倒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所以...周五之后有什么進展？林學(xué)姐又找你麻煩了嗎？"
蘇顏可搖搖頭："沒有，工作一切正常。"她抿了一口酒，"私人方面...不太好。"
在酒精和周雅婷真誠的目光鼓勵下，蘇顏可終于將這段時間的困擾傾訴出來。說到深夜的爭吵時，她的聲音又開始發(fā)抖。
周雅婷若有所思："聽起來張煜確實有信任問題。不過..."她猶豫了一下，"關(guān)于林學(xué)姐的事，我可能知道一些內(nèi)情。"
蘇顏可坐直了身體："什么內(nèi)情？"
"我不確定該不該說..."周雅婷皺眉，"畢竟只是傳聞。"
"求你了，"蘇顏可抓住她的手，"我需要知道我在面對什么。"
周雅婷嘆了口氣："好吧。據(jù)說當(dāng)年林學(xué)姐拿到美諾offer后，張煜家里強烈反對他們在一起。他母親甚至找到學(xué)校，公開羞辱林學(xué)姐，說她攀高枝...總之鬧得很不愉快。"
蘇顏可想起張母對自己的態(tài)度，完全能想象那個場景。
"后來呢？"
"后來林學(xué)姐還是去了美國，但據(jù)說走之前...做了一些事。"周雅婷壓低聲音，"她偷看了張煜的電腦，把他正在開發(fā)的一個程序創(chuàng)意賣給了競爭對手。那個程序后來很成功，而張煜因為打擊太大，差點放棄編程。"
蘇顏可倒吸一口冷氣："這...太可怕了。"
"所以張煜不愿提起她，可能不只是因為感情傷痛，還有背叛。"周雅婷拍拍她的肩，"但這些都是傳聞，不一定全是真的。"
就在這時，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張煜推門而入，看到客廳里的兩人，明顯愣了一下。
"嗨，"周雅婷大方地打招呼，"我是蘇顏可的老板兼朋友，來送工作資料。"
張煜點點頭，目光落在茶幾上的酒瓶和兩個空杯上："看得出來。"
氣氛瞬間變得尷尬。周雅婷識趣地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她湊到蘇顏可耳邊，"周一見，別想太多。"
周雅婷離開后，公寓里只剩下蘇顏可和張煜。沉默像一堵無形的墻，將兩人隔開。
"我...去睡了。"蘇顏可最終打破沉默，站起身。
張煜突然開口："我去見了林雨薇。"
蘇顏可的身體僵住了："什么？"
"今天。"張煜的聲音很平靜，"我約她出來，告訴她不要再打擾你，也不要再提起過去的事。"
蘇顏可轉(zhuǎn)過身，驚訝地看著他："你...為什么？"
"因為你在乎。"張煜直視她的眼睛，"因為我不想失去你。"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蘇顏可心中的鎖。她走向張煜，在他面前停下："然后呢？她答應(yīng)了？"
"表面上是。"張煜苦笑一聲，"但她還是老樣子，說話半真半假，讓人猜不透真實意圖。"他伸手輕撫蘇顏可的臉頰，"小心她，蘇顏可。她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蘇顏可握住他的手："那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這些？為什么要一個人面對？"
張煜的眼中閃過一絲脆弱："習(xí)慣了吧。從小到大，我都是自己解決問題...不習(xí)慣依賴別人。"
"但我們現(xiàn)在是一體的，記得嗎？"蘇顏可輕聲說，"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
張煜凝視著她，突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對不起...我會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信任你，依靠你。"
蘇顏可埋在他胸前，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混合著一絲陌生的香水味——想必是林雨薇的。這個念頭讓她心里一刺，但她選擇忽略它。此刻，張煜主動邁出的這一步，比什么都重要。
"我們一起面對。"她在他懷里輕聲說，"不管林雨薇想做什么，我們一起。"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燈光如星辰般閃爍。在這個擁抱中，蘇顏可感到一絲希望——也許，只是也許，他們能一起跨過這道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