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后的第三個月，蘇顏可站在中介公司門口，攥著手機里僅剩的五千塊錢，感到一陣窒息。這座城市的生活成本比她想象中高得多，而廣告公司實習(xí)生的工資只夠勉強維持生存。
"蘇小姐，這套房源真的很搶手，兩室一廳，地鐵口步行十分鐘，月租只要三千五。"中介小哥推了推眼鏡，"如果合租的話，每人不到兩千。"
"合租？"蘇顏可皺了皺眉，她想象著與陌生人共用衛(wèi)生間和廚房的場景，胃部一陣緊縮。
"現(xiàn)在年輕人不都這樣嘛！"中介熱情地推銷著，"而且這套房子的另一位租客是個程序員，作息規(guī)律，人很安靜。"
蘇顏可咬了咬下唇。她的確需要省錢，實習(xí)期結(jié)束后如果能轉(zhuǎn)正，工資會翻一倍，但眼下她必須熬過這幾個月。
"好吧，我想先看看房子。"她最終妥協(xié)道。
房子比想象中好很多。朝南的主臥已經(jīng)有人住了，剩下的是稍小一些的次臥，但采光不錯，帶一個小陽臺。廚房設(shè)備齊全，客廳雖然簡單但干凈整潔。
"另一位租客什么時候在家？我想見見。"蘇顏可問道。
中介看了看表，"張先生一般六點半到家，您要不等——"
話音未落，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一個高個子男人推門而入，黑色雙肩包隨意地搭在肩上，頭發(fā)有些凌亂，眼睛下方掛著明顯的黑眼圈。
"張先生，正好！這位是來看房的蘇小姐。"中介連忙介紹。
男人抬眼看了蘇顏可一眼，點了點頭，"你好。"聲音低沉簡短。
"你好，我是蘇顏可。"她伸出手，對方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了握，指尖微涼。
"張煜。"他報上名字，然后徑直走向冰箱，取出一瓶礦泉水，"你們繼續(xù)，我還有個會議。"說完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了門。
蘇顏可挑了挑眉。這人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嗎？
"張先生性格比較內(nèi)向，但人很好的。"中介尷尬地解釋，"他在知名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做后端開發(fā)，經(jīng)常加班。"
蘇顏可猶豫了。房子確實不錯，價格也合適，但這個室友...
"我考慮一下，明天給您答復(fù)。"她最終說道。
然而命運沒有給她太多選擇。第二天，她看了另外三處房源，要么價格離譜，要么條件極差。晚上九點，她給中介發(fā)了消息："我決定租那套房子。"
搬家的那天是個雨天。蘇顏可拖著兩個行李箱和一個裝滿書的紙箱，狼狽地站在電梯口。電梯遲遲不來，她嘆了口氣，決定走樓梯。
"需要幫忙嗎？"
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她轉(zhuǎn)身，看到張煜站在那里，手里拿著傘，衣服被雨水打濕了一小片。
"謝謝，我自己可以。"她倔強地說，試圖一次性抬起所有行李。
張煜沒說話，直接走過來拎起最重的紙箱，"幾樓？"
"五樓...就是你家。"蘇顏可有些尷尬。
張煜點點頭，大步走上樓梯。蘇顏可跟在他后面，注意到他后頸處有一小塊紋身，像是一個極簡的星球圖案。
到了門口，張煜放下箱子，掏出鑰匙開門，"你的房間已經(jīng)打掃過了，床墊是新的。"
"謝謝。"蘇顏可小聲說，這次真誠了些。
接下來的兩周，兩人幾乎沒有什么交流。張煜早出晚歸，偶爾在廚房碰面也只是點頭示意。蘇顏可漸漸適應(yīng)了這種互不打擾的合租生活，直到那個周五晚上。
她加班到十一點才回家，推開門發(fā)現(xiàn)客廳燈亮著，張煜罕見地坐在沙發(fā)上，面前攤開幾份文件。
"你回來了。"他頭也不抬地說。
"嗯。"蘇顏可換了拖鞋，準(zhǔn)備直接回房間。
"等一下。"張煜突然叫住她，"我們需要談?wù)劶覄?wù)分配問題。"
蘇顏可轉(zhuǎn)身，"什么問題？"
張煜推了推眼鏡，"你每天洗完澡后沒有清理地漏上的頭發(fā)，廚房用完不立即洗碗，還有，"他指了指冰箱，"你的食物占了四分之三的空間。"
蘇顏可的臉一下子熱了起來，"我每天工作很忙，不可能立刻做每件事。而且冰箱里大部分是你的啤酒和速凍食品！"
"我們可以制定一個值日表。"張煜的語氣平靜得令人惱火。
"好啊，那你先把你的臭襪子從客廳收走！"蘇顏可指著沙發(fā)旁堆著的幾雙襪子，"還有你的外賣盒，已經(jīng)堆了三天了！"
張煜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反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制造的混亂，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窘迫，"我最近項目上線，比較忙..."
"誰不忙？"蘇顏可雙手叉腰，"我在廣告公司實習(xí)，每天被使喚得像條狗，回家還要面對你的雙重標(biāo)準(zhǔn)！"
空氣凝固了幾秒。張煜突然笑了，不是嘲諷的笑，而是一種無奈又覺得有趣的笑，"你說得對，我道歉。"
這個反應(yīng)讓蘇顏可措手不及。她準(zhǔn)備好的長篇大論卡在了喉嚨里。
"我確實有點潔癖，"張煜站起身，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但我沒考慮到你也很累。我們可以周末一起做個大掃除，然后制定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規(guī)則。"
蘇顏可的氣消了一半，"我...我也有錯，我應(yīng)該注意公共衛(wèi)生。"
就這樣，他們達成了第一次和平協(xié)議。那個周末，兩人真的花了一下午打掃整個公寓。蘇顏可驚訝地發(fā)現(xiàn)張煜打掃衛(wèi)生時異常認真，連沙發(fā)底下都不放過。
"你其實挺愛干凈的嘛。"她忍不住說。
張煜正在擦窗戶，"我媽媽是護士，從小家里必須一塵不染。我反抗了二十年，最后還是變成了她。"他聳聳肩。
這是張煜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家人，蘇顏可感到一絲莫名的親近。
打掃結(jié)束后，他們點了外賣，坐在剛擦干凈的餐桌旁吃飯。張煜甚至主動開了兩罐啤酒，遞給她一罐。
"為了和平共處。"他舉杯。
蘇顏可笑著碰了碰他的罐子，"和平共處。"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找到了某種平衡。蘇顏可會在洗澡后清理地漏，張煜則保證不再把臟襪子亂扔。他們甚至開始在冰箱上貼便簽交流，比如"牛奶快過期了，請盡快喝掉"或者"周末我要做蛋糕，請別占用烤箱"。
一個多月后的深夜，蘇顏可被一陣劇烈的頭痛驚醒。她渾身發(fā)燙，喉嚨像被火燒一樣疼。摸索著打開床頭燈，她看了眼手機——凌晨三點十七分。
她試圖起床找藥，卻一陣眩暈跌回床上。額頭上的溫度高得嚇人，她意識到自己可能燒得很厲害。
就在這時，她聽到門外有動靜。張煜似乎剛加班回來。蘇顏可猶豫了一下，還是用盡力氣喊了一聲："張煜..."
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幾分鐘后，她的房門被輕輕敲響。
"蘇顏可？你還沒睡？"張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不太舒服..."她勉強說道。
門開了，張煜站在門口，穿著皺巴巴的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疲憊不堪。但當(dāng)他看到蘇顏可通紅的臉時，立刻清醒了。
"你發(fā)燒了。"他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天，好燙。有體溫計嗎？"
蘇顏可指了指抽屜。張煜找出體溫計遞給她，然后去衛(wèi)生間濕了條毛巾。
"39.2度，"他看著體溫計皺眉，"家里有退燒藥嗎？"
"好像...用完了..."蘇顏可虛弱地說。
張煜二話不說拿起外套，"我去買藥，24小時藥店應(yīng)該還開著。你先用這個降溫。"他把濕毛巾敷在她額頭上。
"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
"別廢話。"張煜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我很快回來。"
門關(guān)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蘇顏可躺在那里，感受著額頭上的涼意，心里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平時看起來冷漠的男人，此刻卻為她深夜奔走。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門再次打開的聲音。張煜帶著一身寒氣回來，手里提著藥店的袋子。
"先吃退燒藥，"他倒了一杯溫水，扶她起來，"我還買了退熱貼和感冒藥。"
蘇顏可乖乖吞下藥片。張煜撕開退熱貼的包裝，輕輕貼在她額頭上。
"謝謝..."她輕聲說。
"睡吧，我在這守著。"張煜拖了把椅子坐在床邊。
"你不用..."
"閉嘴，病人就少說話。"他的語氣依然硬邦邦的，但動作卻很輕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蘇顏可想笑，但一陣倦意襲來，她很快沉入夢鄉(xiāng)。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有人時不時更換她額頭上的退熱貼，有人輕聲詢問她要不要喝水。
第二天早上，蘇顏可醒來時發(fā)現(xiàn)燒退了不少。張煜趴在床邊的小桌上睡著了，眼鏡歪在一邊，手里還攥著體溫計。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他的側(cè)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她靜靜地看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看似冷漠的室友，睫毛竟然這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