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的卡座里,江銘看起來憔悴了很多。
他眼窩深陷,布滿血絲,幾天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富家少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喝點什么?”
他問,聲音干澀。
“水。”
他給我點了一杯溫水。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尷尬。
“我爸媽……”
他終于開口,艱難地問道,“他們,真的會坐牢嗎?”
“根據(jù)現(xiàn)有證據(jù),江國棟涉嫌故意殺人、職務(wù)侵占、洗錢,數(shù)罪并罰,最高可判處死刑。劉梅作為從犯,涉嫌包庇、洗錢,預計刑期不會低于十年?!?/p>
我用陳述事實的語氣回答。
江銘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將臉埋在手掌里,肩膀痛苦地聳動著。
我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痛苦,在我的數(shù)據(jù)庫里,無法引起任何共鳴。
“為什么……”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為什么非要做到這個地步?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你就沒有一點點……哪怕一點點感情嗎?”
“在我被劉梅用掃帚打的時候,你們講感情了嗎?”
“在我被關(guān)在雜物間,吃著餿飯的時候,你們講感情了嗎?”
“在你們試圖侵占我母親的遺產(chǎn),送給一個外人的時候,你們講感情了嗎?”
我一連串的反問,讓他啞口無言。
“江澈,你變了。”
他痛苦地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剛回來的時候,雖然怯懦,但至少……至少還是個人?,F(xiàn)在的你,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怪物?
或許吧。
“我來,不是聽你進行無效的情感控訴的。”
我打斷他,“說出你約我出來的真實目的。”
江銘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從包里,拿出了一個文件夾,推到我面前。
“這是……青禾科技這些年,所有的……內(nèi)部財務(wù)報表,還有我爸和劉強私下簽的那些陰陽合同?!?/p>
我有些意外。
這些,正是趙尋他們費了很大力氣,還沒能完全弄到手的核心證據(jù)。
“為什么?”
我問。
“因為暖暖?!?/p>
江銘的眼神黯淡下來,“我爸媽完了,江家也完了。但我不能讓她也跟著完蛋?!?/p>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這些年,她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爸媽給的。她根本不知道這些錢的來路?!?/p>
“我把這些東西給你,只求你一件事?!?/p>
他看著我,眼神里滿是祈求,“放過暖暖。撤銷對她的訴訟。讓她……拿著她名下那筆信托基金,離開這里,去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p>
我看著他。
這就是他約我出來的目的。
犧牲父母,保全他心愛的“妹妹”。
多么“偉大”的親情和愛情。
諷刺的是,這份“偉大”,是建立在另一個女孩的痛苦和死亡之上的。
“你的請求,存在邏輯悖論。”
我拿起文件夾,平靜地說道,“第一,江暖并非無辜。她明知自己不是江家的女兒,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本該屬于我的一切,并對我進行排擠和霸凌。這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構(gòu)成了‘不當?shù)美汀謾?quán)’?!?/p>
“第二,她名下的信托基金,其資金來源,正是我母親被侵占的遺產(chǎn)。那是贓款。贓款,必須被追回。”
“所以,你的請求,我拒絕?!?/p>
江銘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江澈!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他猛地站起來,失控地吼道。
“我不是在趕盡殺絕?!?/p>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在執(zhí)行公正?!?/p>
“你所謂的‘無辜’,在我這里,一文不值。我的程序里,只有‘合法’與‘非法’,‘有罪’與‘無罪’?!?/p>
“江暖,有罪?!?/p>
說完,我拿起那個文件夾,站起身,準備離開。
“江澈!”
他在我身后,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嘶吼,“你真的……沒有心嗎?”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我是一個機器人。我只有中央處理器。”
說完,我走出了咖啡館,將他絕望的嘶吼,遠遠地拋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