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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詭公寓 非凡城市 7067 字 2025-08-20 09: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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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的輪子在老舊的木地板上磕絆了一下,發(fā)出沉悶的咕嚕聲,最終停在了客廳中央。

灰塵在從窗戶斜射進來的最后一抹夕陽余暉里瘋狂舞動,像被驚擾的、焦躁的微型幽靈。

空氣里一股子揮之不去的霉味,混雜著陳年木頭和某種……更難以名狀的沉悶氣息,

像是很多東西在看不見的角落里悄悄腐爛,沉淀了 decades 的那種陳腐。

我直起腰,環(huán)顧四周,胃里微微下沉。

這公寓比網(wǎng)上那幾張嚴重失真、光線調得無比明亮的照片看起來還要破敗陰森幾分。

墻紙是那種七八十年代的暗沉花色,大片大片的暗綠和赭石色扭曲纏繞,

邊角已經(jīng)嚴重卷翹、剝落,露出底下顏色更深的、仿佛被水浸過無數(shù)次又陰干的膩子層。

天花板很高,壓著人喘不過氣,四個角落都結著厚厚的、灰黑色的蛛網(wǎng),光線昏暗得可憐,

那盞唯一的、吊著拉繩的白熾燈泡恐怕只有十五瓦,

讓整個空間仿佛永遠籠罩在黃昏將盡未盡的曖昧陰影里,

總讓人覺得那些晃動的暗影中藏著點什么,在無聲地蠕動。便宜是真便宜,

在這個寸土寸金、呼吸都要計算成本的城市,低到近乎荒謬的租金是它唯一的,

也是致命的吸引力。而我,

一個被 deadlines 和透支的信用卡賬單追得走投無路的自由職業(yè)者,別無選擇。

窗外能看到對面樓同樣灰撲撲的、布滿斑駁水漬的墻壁,距離近得夸張,

能清晰看到對面某扇窗戶窗臺上枯萎得只剩枯桿的盆栽,

以及玻璃后完全拉嚴實的、臟兮兮的暗紅色絨布窗簾。

一層厚重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寂靜如同濕冷的裹尸布一樣包裹著這里,

樓道里偶爾傳來的細微聲響——比如現(xiàn)在,不知哪扇門被風吹動(但這樓里哪有那么大的風?

)發(fā)出的漫長而痛苦的吱呀聲——反而讓這死寂更加凸出,硌得人心里發(fā)毛,牙齒發(fā)酸。

第一趟搬運結束,我把最后一個塞滿了書的沉重紙箱哐當一聲壘在墻角,喘著粗氣,

抹了一把額頭上黏膩的汗。得去找管理員拿正式的鑰匙,順便看看有沒有基本的水電指引,

或者,更奢侈一點,能有個活人告訴我這里的垃圾到底該扔在哪兒。

管理員的辦公室在一樓樓梯背面,一個用薄得像紙片似的三合板勉強隔出來的小隔間,

沒窗戶,只亮著一盞昏黃得幾乎下一秒就要熄滅的白熾燈泡,

燈絲還在茍延殘喘地發(fā)出嘶嘶的微弱電流聲。一個男人佝僂著背坐在桌后,

臉幾乎完全埋在臺燈投射出的那一小圈油膩的光暈之外的陰影里,

正對著一本攤開的、頁角卷曲污濁的厚冊子出神。聽到我遲疑的腳步聲,

他極慢極慢地抬起頭,頸椎仿佛生了銹的合頁,發(fā)出輕微的“咔”聲。那張臉沒什么血色,

皮膚是長期不見陽光的、近乎半透明的蒼白,眼袋浮腫發(fā)青,像是連續(xù)哭泣了幾個月,

眼睛里是一種被抽干了靈魂的、極度疲憊導致的空洞。他看了我好幾秒,

眼神才似乎有了一點微弱的聚焦,像壞掉的攝像機鏡頭艱難地對焦?!靶聛淼??307?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厲害,像粗糙的砂紙一遍遍磨過朽爛的木頭,

帶著一種被生活徹底榨干后的麻木。我點點頭,努力擠出一個社交性的微笑,

但感覺肌肉僵硬:“是的,您好,今天剛搬進來?!彼麤]再多問,甚至沒有確認我的身份,

只是沉默地低下頭,在堆滿雜物、看不清本來顏色的抽屜里窸窸窣窣地翻找,

指甲劃過木頭底板的聲音讓人牙酸。然后,

他拿出一串銹跡斑斑、仿佛剛從某個廢墟里挖出來的鑰匙,

笨拙地解下一把齒痕磨得有些平了的黃銅鑰匙,

又從桌上一疊邊緣卷曲、嚴重泛黃、甚至帶著可疑油漬和褐色斑點的紙里,精準地抽出一張,

一起慢吞吞地推過積滿灰塵的桌面。那紙張質地粗糙得很,邊緣毛毛刺刺,

像是被人反復揉搓又展開過無數(shù)次。上面是用那種老式英雄牌鋼筆、灌著紫色墨水寫的字,

字跡歪歪扭扭,時而深陷紙內力透紙背,劃破紙張,時而虛浮發(fā)抖、墨跡淡得幾乎看不清,

透著一股書寫者無法控制的急促和……某種滲入骨髓的怪異恐懼?!叭胱∈貏t。

”管理員言簡意賅,枯瘦的、指關節(jié)異常粗大的手指在那未干的墨跡上重重敲了敲,

指甲縫里嵌著黑泥,“仔細看。背下來。照做?!彼恼Z氣平平,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卻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倏然纏上我的脊椎,讓我無端端打了個劇烈的冷顫。

我接過那冰涼的鑰匙和仿佛帶著不祥溫度的紙張,觸感清晰得令人不安。

“謝謝……”我遲疑著,喉嚨發(fā)干,“這里……平時,嗯,沒什么特別需要注意的事吧?

鄰居們都……”我的話斷在半空,因為管理員已經(jīng)重新深深地低下了頭,

目光死死地鎖回那本厚冊子上,

仿佛剛才那段簡短的對話已經(jīng)耗盡了他積攢了整整一個月的力氣。

他極其輕微地、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驅趕一只討厭的蒼蠅,示意我立刻離開,

半個字都不肯再多浪費。一種強烈的自討沒趣和被冒犯的感覺涌上來,

但更多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沉甸甸的不安。我捏緊了鑰匙和紙,轉身離開,

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一樓大廳里回蕩,顯得異常響亮和孤獨。我能感覺到,

身后那渾濁的目光,似乎一直黏在我的背上,直到我拐上樓梯?;氐?07室,

那種莫名的、跗骨之蛆般的寒意還緊緊纏在背上。我關上門,反鎖,又下意識地拉了拉,

確認它是否牢固,然后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木門板,深吸了好幾口氣,

才勉強壓下心臟不合時宜的狂跳。就著窗外最后一點慘淡的灰紫色天光,

我展開那張觸感怪異的手寫守則。字跡在昏暗光線下更顯癲狂。

「溫馨公寓入住守則(務必遵守,后果自負)」

1. **無論夜晚(界定時間:日落后一小時至日出前一小時)聽到門外有任何聲音,

包括但不限于哭泣、求救、催促、模仿熟人聲線(甚至是你已故親屬的聲音),

絕對不要開門,也不要發(fā)出任何形式的回應(包括呼吸過重)。切記,

尤其不要給管理員開門,無論他看起來多么真實、多么需要幫助。

**2. **每日首次使用浴室水龍頭前,必須檢查。

如果流出的是銹紅色液體(可能伴有鐵腥味),請忽略,并正常使用,

那是本樓管道正?,F(xiàn)象。如果流出的是無色無味的清水,立即停止使用,

并迅速用浴室鏡柜最下層提供的黑色毛巾堵住所有下水口(洗手池、浴缸、地漏),

然后退至浴室門外,直到聽到來自東側墻壁的三聲清晰的、間隔一致的敲墻聲為止。

切勿提前移除毛巾或進入。

**3. **夜間若聽到天花板傳來彈珠跳動聲(通常持續(xù)3-7分鐘),

屬建筑結構正常熱脹冷縮聲響,無需擔憂。

但若聽到持續(xù)性的、類似某種沉重物體被粗糙拖行的摩擦聲(伴有細微金屬刮擦音),

請立刻關閉室內所有燈光源(包括電器指示燈),屏住呼吸,

盡可能隱藏自身(推薦床底或衣柜),直到聲音完全消失十分鐘后。

期間無論聽到任何呼喚你名字的聲音,切勿回應或查看。

**4. **本公寓樓明確禁止飼養(yǎng)貓狗等寵物。如果看到黑影(大小不定,

通常貼地)快速竄過走廊角落,或聽到斷續(xù)的、類似嬰兒的哭聲(但音調異常尖銳或低沉),

不要試圖尋找聲源,不要與之對視,立即以最快速度返回你的房間并反鎖房門。

次日可在門縫下發(fā)現(xiàn)少許灰色絨毛,屬正?,F(xiàn)象,請清掃丟棄即可。

**5. **鄰居之間不過問私事。

能急促也可能緩慢而有規(guī)律)向你求助借用特定物品(如鹽、糖、指甲刀、錘子、針線等),

切勿答應,也切勿開門或從門縫傳遞任何東西。我們無法保證門外的是否真的是你的鄰居,

也無法保證你借出的物品會以何種形式歸還。**6. **信任墻壁。

滲出不明液體(顏色可能為淡黃、暗紅或墨黑)或出現(xiàn)新的、迅速擴大的污漬(形態(tài)不定),

請用指尖輕輕觸碰液體或污漬中心,

若感覺冰冷刺骨(低于環(huán)境溫度十度以上)且?guī)в姓吵砀校愃瓢肽萄海?/p>

請立即使用紅色墨水(守則背面夾層提供一支)在污漬最外圍畫一個完整的圈,

它將不再擴大。切勿使用其他顏色墨水或畫圈不完整。

*7. **垃圾請嚴格于每日下午三點至四點間集中放置在樓梯轉角處的藍色垃圾桶內,

逾期切勿放置。若發(fā)現(xiàn)桶內已有黑色塑料袋(通常為標準尺寸,

但捆綁方式奇特)并散發(fā)濃烈腥味(類似死魚或腐爛血肉),切勿好奇翻看或移動,

立即轉身離開,并推遲至次日再丟棄垃圾。**8. **記住,公寓是安全舒適的。

異常都是暫時的幻覺或可解釋的自然現(xiàn)象(如水壓問題、鄰居裝修、動物誤入、心理壓力)。

安心居住,勿慮其他。本條最高優(yōu)先。**守則的結尾沒有任何落款、日期或管理處的印章,

只有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一股極其荒誕和冰冷的感覺順著脊椎爬升。惡作???精神污染?

還是這破公寓真有什么邪門到需要列出如此詳細“生存指南”的歷史?

那最后一條簡直像某種蹩腳的心理暗示或者絕望的自我催眠,

企圖否定前面所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條款。尤其第一條,“尤其不要給管理員開門”?

坐在樓下那個陰森的辦公室里……一種混合著輕蔑、不安和強烈好奇的情緒在我腦子里打架。

我把紙揉成一團想扔進角落那個滿是污漬的垃圾桶,但猶豫了一下,

又鬼使神差地把它一點點展平,盯著那些紫色的、仿佛擁有自己生命般的字跡看了半晌,

最終把它對折再對折,塞進了牛仔褲屁股后面的口袋里,

那紙張粗糙的邊緣隔著布料摩擦著皮膚,存在感強得令人心煩。收拾東西、打掃衛(wèi)生,

忙忙碌碌一下午加上大半個晚上就這么在一種心神不寧的狀態(tài)下過去。

窗外天色早已徹底黑透,像潑翻了的濃墨,沉重得沒有一絲光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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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0 09:3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