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刺激著我的鼻腔。走廊盡頭,林墨琛獨自站在ICU外,挺拔的背影在蒼白燈光下顯得異常孤獨。我放慢腳步,突然不確定自己是否該來。
"你來了。"他沒回頭,卻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感知到我的存在。
"老爺子怎么樣?"我站到他身旁,透過玻璃窗看向里面插滿管子的老人。
"暫時穩(wěn)定,但還沒脫離危險。"林墨琛的聲音沙啞,"醫(yī)生確認是鉈中毒。"
我倒抽一口冷氣。鉈中毒不是意外,是蓄意謀殺。前世林老爺子是在我和林墨琛離婚半年后去世的,當時公布的死因是心臟病發(fā)作。
"林志遠?"
"證據(jù)不足,但除了他沒別人。"林墨琛終于轉向我,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黑客的事我已經(jīng)處理了,你工作室的文件應該已經(jīng)恢復。"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記得我的麻煩:"謝謝。不過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這個。"
"我知道。"他嘴角微微上揚,"你是來看老爺子的。他一直很喜歡你。"
這倒是事實。前世林家上下對我冷眼相待,唯有老爺子真心把我當家人。他總說我和林墨琛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當時我只當是客套話。
"需要我做些什么?"我問。
林墨琛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U盤:"這里面是林志遠近期可疑交易的證據(jù),但還不夠定罪。我需要時間收集更多。這期間,希望你能配合維持表面婚姻,至少出席一些必要場合。"
我接過U盤,金屬外殼冰涼刺骨:"為什么是我?你可以找任何人配合。"
"因為只有你能讓林志遠相信我們還沒破裂。"他靠近一步,聲音壓低,"而且,我需要你的商業(yè)頭腦。林志遠在暗中收購小股東股份,我需要一個他想不到的盟友。"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懇求讓我心頭一震。前世的林墨琛從不會示弱,更不會向任何人求助。
"一個月。"我最終說道,"這期間我會配合你,但離婚協(xié)議不會變。"
林墨琛的表情像是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足夠了。"
護士走過來告知探視時間結束。林墨琛突然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我下意識想掙脫,他卻握得更緊。
"有人在看。"他嘴唇幾乎不動地低語。
我順著他的視線瞥向走廊拐角,一個模糊的身影迅速閃開??赡苁怯浾?,也可能是林志遠的眼線。
離開醫(yī)院時,林墨琛堅持送我。車內的沉默像一堵無形的墻,隔開了我們。
"你搬去哪了?"他突然問。
"工作室附近的小區(qū)。"
"安全嗎?"
"普通小區(qū)而已,又不是貧民窟。"我忍不住刺他一句。
林墨琛握方向盤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林志遠現(xiàn)在狗急跳墻,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我能照顧好自己。"我看向窗外,"前面路口放我下來就行。"
車停下后,他遞給我一張名片:"我的私人保鏢,24小時待命。有任何異常,立刻打電話。"
我沒有接:"不需要。"
"就當是為了我們的'合作'。"他固執(zhí)地舉著名片,"如果你出事,計劃就全完了。"
最終我勉強收下名片,頭也不回地走向公寓樓。直到聽見他的車開走,我才敢回頭。奇怪的是,胸口那種悶痛感并沒有因為距離拉開而減輕。
接下來的兩周,我全身心投入工作。酒店項目進展順利,工作室又接了兩個新案子。天盛項目的咨詢費讓我有了擴張的資本,我在業(yè)內小有名氣,不再是"林太太"的附屬品。
林墨琛遵守約定,沒有打擾我的生活,只是每天發(fā)一條簡短的信息,通常是關于林志遠的動向或我需要配合出席的活動。我們保持著一種奇怪的盟友關系,既熟悉又陌生。
周四下午,我正在工作室審閱設計稿,小雨敲門進來:"顏總,有位蘇女士找您。"
"蘇媛?請她進來。"
蘇媛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身利落的褲裝,手里拿著兩杯咖啡:"親愛的,好久不見!聽說你單飛了?"
"算不上單飛,只是搬出來住。"我接過咖啡,"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八卦之風。"蘇媛湊近,壓低聲音,"圈子里都在傳你和林墨琛要離婚,真的假的?"
我攪拌咖啡的手頓了一下:"誰傳的?"
"不知道,突然就冒出來了。"蘇媛聳聳肩,"不過我今天來是有正事。藍海資本下周有個投資項目路演,想請你當評委。"
我正要回答,手機震動起來。是林墨琛的信息:「傳聞已查到源頭,林志遠在拉攏股東。明晚慈善晚宴必須出席,粉碎謠言。六點接你?!?/p>
"怎么,老公查崗?"蘇媛調侃道。
"商業(yè)合作而已。"我放下手機,"路演的事沒問題,把資料發(fā)我就行。"
蘇媛離開后,我打開電腦查看郵件,發(fā)現(xiàn)三封來自不同客戶的郵件,內容驚人的一致——因"特殊情況"終止合作。更奇怪的是,這三家公司都與林氏集團有業(yè)務往來。
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巧合。
第二天晚上,我穿上一條簡約大方的黑色禮服裙,將頭發(fā)挽成優(yōu)雅的發(fā)髻。六點整,門鈴準時響起。
打開門,林墨琛一身剪裁完美的燕尾服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束白色郁金香——我最喜歡的花。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喉結微動。
"給你的。"他遞過花束,"很適合你。"
"謝謝。"我接過花,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一陣微妙的電流竄過指尖,"稍等,我放好花就走。"
轉身時,我聽見他輕聲說了句"很美",低得幾乎像是錯覺。
慈善晚宴在城中最豪華的酒店舉行。林墨琛紳士地為我拉開車門,一路保持恰到好處的距離,既顯得親密又不越界。這種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讓我困惑——前世的他要么完全忽視我,要么公事公辦,從不會有這種細膩的社交表現(xiàn)。
宴會廳燈火輝煌,我們一出現(xiàn)就引來無數(shù)目光。林墨琛自然地攬住我的腰,低頭在我耳邊說:"林志遠在兩點鐘方向,正在看我們。"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讓我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我假裝整理頭發(fā)拉開距離:"看到了,還有三個他最近接觸的股東。"
"聰明。"林墨琛嘴角微揚,"我們去打個招呼。"
接下來的半小時簡直是場表演。林墨琛全程表現(xiàn)得像個深愛妻子的丈夫,為我拿飲料,體貼地介紹我給各位商界大佬,甚至在有人提到"離婚傳聞"時大笑:"你看我們像要離婚的樣子嗎?"
他的手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的后背,那種占有欲十足的姿勢讓在場所有女性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只有我知道,這全是做戲。
"我去下洗手間。"我最終找了個借口逃離。
洗手間的鏡子前,我深呼吸平復心跳。冷水拍在臉上,試圖澆滅那種被他的觸碰點燃的莫名燥熱。這太危險了。我不斷提醒自己前世的傷痛,但身體似乎有自己的記憶,對他的靠近產(chǎn)生本能反應。
走出洗手間,我差點撞上一個人。
"嫂子,好久不見。"林志遠假笑著擋住去路,"看來傳聞有誤啊,你和墨琛哥感情這么好?"
"讓開。"我冷冷地說。
"別這么冷淡嘛。"他壓低聲音,"我上次的提議依然有效。墨琛哥能給你的,我能給雙倍。想想看,等他失去林氏控股權,你還能得到什么?"
原來如此。林志遠以為我留在林墨琛身邊是為了錢。
"我對你們的權力游戲沒興趣。"我試圖繞過他。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你以為墨琛哥真在乎你?他娶你只是為了——"
"為了什么?"一個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墨琛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把將林志遠推開,"離我妻子遠點。"
林志遠踉蹌幾步,臉上閃過一絲猙獰,很快又恢復假笑:"墨琛哥誤會了,我只是和嫂子敘敘舊。"
"滾。"林墨琛的聲音低得可怕。
林志遠離開后,林墨琛轉向我:"他說了什么?"
"沒什么,挑撥離間而已。"我揉著手腕,"他好像認定你娶我是有特殊原因。"
林墨琛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回家再說。"
回程的車上,我們各懷心事。林墨琛開得很慢,似乎在組織語言。
"關于林志遠說的..."他最終開口,"確實,當初聯(lián)姻不單純是因為感情。"
"我知道。"我苦笑,"顏家的政界關系,林家的財富,完美的交易。"
"不完全是。"他握方向盤的手指收緊,"我確實有別的目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林墨琛剛要回答,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是工作室的緊急來電。
"顏總,出大事了!"小雨的聲音帶著哭腔,"剛接到通知,所有合作方都要終止合同!連酒店項目也黃了!對方說我們'信用有問題'!"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具體怎么回事?"
"不清楚,但有人傳...傳您涉嫌商業(yè)間諜,竊取林氏機密..."
掛斷電話,我渾身發(fā)冷。這絕對是林志遠的報復。
"怎么了?"林墨琛皺眉問。
我簡短轉述了情況。他的表情越來越陰沉,最后猛地調轉車頭:"去你工作室。"
"現(xiàn)在?"
"現(xiàn)在。"
工作室里,小雨紅著眼睛給我們看了收到的解約函。內容大同小異,都含糊其辭地提到"信用風險"和"職業(yè)道德問題"。
林墨琛檢查了幾份文件,突然冷笑一聲:"果然。"
"發(fā)現(xiàn)什么了?"我湊過去。
"這些公司都與林氏有合作,而負責對接的人..."他指著文件上的簽名,"全是林志遠的心腹。"
"他為什么要針對我的工作室?"
"因為你是我妻子。"林墨琛的眼神變得銳利,"打擊你就是在打擊我。更重要的是,他想逼你離開我的生活圈。"
我回想起林志遠的話——"墨琛哥能給你的,我能給雙倍"。他不是想拉攏我,而是想徹底清除我。
"現(xiàn)在怎么辦?"小雨無助地問。
林墨琛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李秘書,立刻以林氏集團名義發(fā)聲明,全力支持清歡設計工作室,強調我與顏清歡女士的婚姻穩(wěn)固...對,現(xiàn)在就要。"
掛斷電話,他又撥了另一個號碼:"王律師,準備起訴這幾家公司違約...不,先發(fā)律師函,給他們24小時收回決定。"
我驚訝地看著他雷厲風行地下達指令。前世的林墨琛從不會為我出頭,更不會動用林氏資源幫我解決麻煩。
"謝謝。"等他打完電話,我輕聲說,"但你不必這樣。我可以自己處理。"
"我知道你能處理。"他直視我的眼睛,"但這是我欠你的。"
這句話里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情緒。夜深了,我讓小雨先回家,自己留下來整理文件。林墨琛堅持要陪我,此刻正坐在會客區(qū)的沙發(fā)上處理郵件。
凌晨兩點,我終于撐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輕輕給我披上外套,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為什么..."我半夢半醒地呢喃。
"因為我在乎你。"一個聲音在耳邊回答,輕得像羽毛拂過,"一直都是。"
第二天醒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工作室的沙發(fā)上,身上蓋著林墨琛的西裝外套。桌上放著一杯還在冒熱氣的咖啡和一張字條:「緊急會議先走。已安排法務處理你的事。晚上見?!狶」
我捧著咖啡杯,感受溫度透過陶瓷傳到掌心。這種被照顧的感覺太過陌生,以至于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中午時分,小雨興奮地沖進來:"顏總!奇跡發(fā)生了!所有合作方都撤回了終止通知,還道歉說是'誤會'!"
我查看郵箱,果然收到一堆致歉信。更驚人的是,還多了幾個新咨詢,都來自林氏的合作伙伴。
"林總太厲害了!"小雨崇拜地說,"他一出手,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我勉強笑笑,內心卻五味雜陳。一方面感激林墨琛的幫助,另一方面又擔憂自己再次陷入對他的依賴。重生不就是為了擺脫這種處境嗎?
下午,我決定去醫(yī)院看望林老爺子。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幊陈暋?/p>
"...你瘋了嗎?為了個女人動用集團關系?"是林志遠的聲音。
"那是我的事。"林墨琛冷冷回應。
"老爺子還躺在這兒,你就急著討好老婆?別忘了當初為什么娶她!"
"閉嘴。"
"怎么,怕她聽見?"林志遠譏諷道,"要不要我告訴她,你娶她只是為了——"
門被猛地推開,我僵在原地,手中的果籃掉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林墨琛和林志遠同時轉頭看向我。病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為了什么?"我聽見自己問,聲音出奇地冷靜,"林墨琛,你娶我到底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