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體面?”
沈確冰冷的嘲諷像淬了毒的針,扎在蘇遲繃緊的神經(jīng)上。旋轉(zhuǎn)餐廳璀璨的燈火落在他眼中,映不出絲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霓虹如同流淌的冰冷血液,無聲宣告著資本世界的殘酷法則。西區(qū)并購案這艘他傾注全部心血打造的船,在對手惡意散布的謠言風暴和內(nèi)部叛徒的暗礁夾擊下,正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解體呻吟。
投資人撤資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措辭從委婉的關切到毫不掩飾的質(zhì)疑,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忙音。曾經(jīng)簇擁在身邊的所謂合作伙伴,此刻避之唯恐不及,仿佛他蘇遲的名字本身已經(jīng)成了某種致命的傳染病源。公司內(nèi)部人心惶惶,核心骨干被對手高價挖角的消息像瘟疫般擴散,留下的員工眼中也充滿了動搖和恐懼。惡意中傷的帖子在匿名論壇瘋傳,將他描繪成一個不擇手段、竊取商業(yè)機權的卑劣小人,甚至影射他與陸家的聯(lián)姻也是精心設計的騙局。
壓力如同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咽喉。蘇遲坐在燈火通明卻空蕩冰冷的辦公室里,指尖冰涼,胃部因長時間的空腹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而隱隱抽搐。他強迫自己盯著電腦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壞消息,試圖從中理出一條生路。眼底布滿血絲,那份家宴上被陸哲窺見的刺青帶來的微妙悸動,早已被這滔天巨浪沖刷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清醒。
他需要證據(jù)。鐵證。足以將幕后黑手釘死在恥辱柱上,足以挽回崩塌的信任。但對手極其狡猾,所有的線索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連漣漪都吝于留下。
手機屏幕在桌面上無聲地亮起,顯示著周衍的名字。蘇遲疲憊地閉上眼,幾秒后才劃開接通,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沙?。骸爸茚t(yī)生?!?/p>
“蘇遲,你的體溫數(shù)據(jù)監(jiān)測顯示持續(xù)低熱,心率過速,壓力指數(shù)爆表?!敝苎軠睾偷穆曇敉高^聽筒傳來,帶著醫(yī)生特有的不容置喙的權威,“我不管你那邊發(fā)生了什么天大的事,現(xiàn)在,立刻,馬上停下你手里的一切,休息!我?guī)Я怂幒蜖I養(yǎng)劑,十分鐘后到你公司樓下?!?他的語氣里是純粹的擔憂和不容拒絕的守護。
蘇遲捏了捏眉心,剛想說“不用”,喉嚨卻一陣發(fā)緊,劇烈的咳嗽猛地爆發(fā)出來,撕心裂肺,幾乎讓他彎下腰去。身體這臺精密的儀器,終于在持續(xù)的超負荷運轉(zhuǎn)下發(fā)出了瀕臨崩潰的警報。
“……好?!彼D難地吐出一個字,掛了電話。身體背叛了他的意志,沉重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至。他扶著桌沿,試圖站起身,眼前卻猛地一黑,天旋地轉(zhuǎn)。他踉蹌一步,勉強扶住冰冷的墻壁,才沒有摔倒。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的后背。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周衍來得比預想的更快。他顯然已經(jīng)提前聯(lián)系了蘇遲的助理,直接進來了。看到蘇遲扶著墻、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模樣,周衍溫和的面具瞬間碎裂,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心疼。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扶住蘇遲的手臂,將人半攙半扶地帶到旁邊的沙發(fā)。
“別逞強!”周衍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和后怕,動作卻極其輕柔地將蘇遲安置在沙發(fā)上。他迅速拿出便攜式血氧儀夾在蘇遲指尖,又拿出體溫槍在他額頭測了一下,眉頭緊緊鎖起?!?8度7,還在燒!你到底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了?”
蘇遲靠在沙發(fā)里,渾身脫力,連說話的力氣都幾乎耗盡,只能閉著眼,急促地喘息。身體深處涌上的寒意讓他微微發(fā)抖。
周衍立刻脫下自己的羊絨外套,帶著他身上清冽的雪松信息素氣息,帶著醫(yī)生的責任感和一種更深沉的情愫,小心翼翼地、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披在了蘇遲不斷輕顫的肩上。
“放松,深呼吸?!敝苎馨攵自谏嘲l(fā)前,聲音放得極柔,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一手按在蘇遲冰冷的手腕上,感受著那紊亂急促的脈搏,“藥很快起效,我在這里?!?/p>
外套的暖意和Alpha信息素帶來的、安撫性的微壓,暫時緩解了那刺骨的寒意和心悸。蘇遲緊繃的身體終于有了一絲松懈的跡象,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脆弱的陰影。
就在這短暫的、充斥著病弱氣息和無聲守護的時刻——
“砰——!”
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外面狠狠撞開!門板砸在墻壁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一股極其霸道、充滿硝煙與熔巖氣息的頂級Alpha信息素,如同失控的颶風,裹挾著毀滅一切的暴怒和冰冷的殺意,瞬間席卷了整個空間!空氣仿佛被點燃,粘稠得令人窒息!
周衍猛地回頭,金絲眼鏡后的瞳孔驟然收縮!
門口,陸哲如同地獄歸來的煞神,高大的身影幾乎填滿了整個門框。他身上的手工西裝外套不知所蹤,只穿著一件沾著可疑暗紅色污漬(像是干涸的血跡?)的黑色襯衫,領口被粗暴地扯開,露出線條凌厲的鎖骨。他額前的黑發(fā)被汗水浸濕,有幾縷凌亂地貼在棱角分明的額角,更添幾分野性的戾氣。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
但最駭人的,是他那雙眼睛。
猩紅一片!里面燃燒著最原始的、屬于頂級Alpha的狂暴怒焰,如同被徹底激怒、領地遭到致命侵犯的兇獸!那目光死死鎖定在周衍搭在蘇遲肩上的手,以及那件披在蘇遲身上的、屬于另一個Alpha的外套上!那眼神,幾乎要將周衍那只手連同那件礙眼的外套一起,焚燒成灰燼!
“拿、開、你、的、臟、手!” 陸哲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一字一頓,裹挾著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恐怖威壓,狠狠砸向周衍!
周衍臉色微變,瞬間感受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純粹力量層面的碾壓!頂級Alpha的絕對威壓,讓他這個等級稍遜的Alpha本能地感到一陣心悸,呼吸都為之一窒!但他扶著蘇遲的手卻沒有立刻收回,醫(yī)生的職責和心底那份隱秘的守護欲讓他強行頂住了這恐怖的壓力,只是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陸哲!你瘋了?!蘇遲現(xiàn)在需要的是治療和休息!不是你的信息素風暴!”周衍厲聲喝道,試圖用醫(yī)生的身份壓制對方。
“治療?休息?”陸哲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他發(fā)出一聲短促而猙獰的冷笑,大步流星地沖了進來!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點上,帶著要將地板踏碎的狂暴力量!他目標明確,直奔沙發(fā)!
周衍下意識地想要阻攔。
“滾開!”
一聲暴喝!陸哲根本沒有動手,僅僅是那裹挾著狂暴信息素的恐怖威壓猛地向周衍傾軋過去!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下!
“唔!”周衍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了好幾步,重重撞在后面的辦公桌上,桌上的文件嘩啦散落一地。金絲眼鏡歪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后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屈辱。頂級Alpha的絕對力量差距,在這一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清除了礙眼的障礙,陸哲瞬間來到沙發(fā)前。他看也沒看被他震退的周衍,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釘在沙發(fā)里那個脆弱蒼白的人身上。
蘇遲被那巨大的撞門聲和恐怖的信息素風暴驚得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就是陸哲那張近在咫尺、寫滿了狂暴、怒意,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破碎的緊張的臉。猩紅的眼底翻涌著驚濤駭浪,死死地盯著他。
蘇遲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的陸哲,陌生得可怕,像一頭徹底失控的兇獸。
下一秒,陸哲的動作卻與那身狂暴的氣息截然相反。
他猛地彎下腰,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沒有粗暴的拉扯,沒有質(zhì)問。他伸出雙手,帶著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卻又無比強硬的力道,一把將蘇遲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蘇遲猝不及防,身體瞬間騰空,失重的眩暈感襲來。他下意識地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冰涼的手指無措地抓住了陸哲胸前那件染著污漬的襯衫。
入手是滾燙的體溫,和布料下賁張的、劇烈起伏的肌肉線條。隔著薄薄的襯衫,他甚至能感受到陸哲胸腔里那顆心臟正以瘋狂的速度搏動,震得他指尖發(fā)麻。
陸哲抱得很穩(wěn),手臂像鐵箍一樣,卻又奇異地避開了他所有可能不適的地方。那件屬于周衍的羊絨外套,在陸哲抱起蘇遲的瞬間,就被他嫌惡地、粗暴地一把扯掉,像扔垃圾一樣甩在了地上。
“你……”蘇遲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帶著驚疑不定。
“閉嘴!”陸哲低吼一聲,聲音嘶啞緊繃,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他抱著蘇遲,轉(zhuǎn)身大步就往外走。經(jīng)過被撞得靠在辦公桌邊、臉色鐵青的周衍時,陸哲的腳步甚至沒有絲毫停頓,只是那雙猩紅的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狠狠剮過周衍狼狽的臉,從齒縫里擠出一句冰冷刺骨的警告:
“他的戰(zhàn)場,我替他守!你那套‘體面退出’的把戲,”陸哲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度殘忍而輕蔑的弧度,“留著自己用吧!”
話音落下,他抱著蘇遲,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辦公室,留下滿室狼藉和臉色煞白、眼神陰鷙的周衍。
走廊里,提前被陸哲帶來的助理和保鏢早已清空了路徑。陸哲抱著蘇遲,像一陣裹挾著硝煙與血腥氣的颶風,大步流星地沖向?qū)S秒娞?。蘇遲被他緊緊箍在懷里,臉頰被迫貼著陸哲劇烈起伏的、滾燙的胸膛,耳邊是他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壓抑的喘息。
鼻尖充斥著濃烈的、屬于陸哲的硝煙與熔巖信息素的味道,霸道、灼熱,充滿了強烈的占有欲和保護意味,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這氣息強勢地驅(qū)逐了周衍留下的那點雪松冷香,也驅(qū)散了蘇遲身體里那刺骨的寒意。
蘇遲的意識在身體的高熱和這巨大的沖擊下變得有些模糊。他掙扎著想說什么,想看清陸哲此刻的表情,卻被那過于強烈的信息素和緊貼的滾燙體溫熏得頭昏腦漲。他只能感覺到陸哲抱著他的手臂在微微顫抖,不是無力,而是一種極力壓抑的、近乎失控的緊繃。
電梯門無聲滑開,又迅速合攏,將外面的一切隔絕。
密閉的空間里,只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陸哲低下頭,猩紅的眼底翻涌著蘇遲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狂暴未褪的怒意,深切的恐慌,還有一絲……近乎虔誠的專注。他死死盯著蘇遲蒼白脆弱的臉,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將人更加用力地、以一種近乎要將對方揉碎嵌入自己骨血的力道,緊緊抱在懷里。
“別怕?!彼粏〉綐O點的兩個字,像是從燒紅的胸腔里硬擠出來,帶著滾燙的溫度,砸在蘇遲的耳畔。
蘇遲的身體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