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豪門假面大廳里水晶燈的光砸下來,太亮了,亮得晃眼,每一束光都像精心算計過角度,
要把這滿堂的衣香鬢影、虛偽寒暄照得更加剔透。
空氣里昂貴香檳的氣泡細碎破裂聲、香水味、還有某種更膩人的、名為“體面”的東西,
混雜在一起,沉甸甸地壓下來。張閃閃就靠在那根冰涼的大理石柱子上,有點懶,
像是被這過分飽和的熱鬧抽空了骨頭。腦子里還有些碎片沒理干凈,
屬于另一個名字和另一段跌宕磅礴的人生,吵得厲害,嗡嗡的。
而眼下這具纖細得過分的身體,
以及它自帶的、被遺棄十五年后又被“施舍”接回的尷尬身份,
實在讓她提不起半點應付的興致?!啊屛覀児餐e杯,祝我們張家的明珠,
我們的小公主玥玥,生日快樂!”主位上,那個她生理學上的父親,張啟明,
正紅光滿面地舉杯,聲音洪亮,飽含一種精心表演式的深情。所有人的目光,所有阿諛的笑,
都聚焦在中心那個穿著高級定制禮裙的女孩身上——張玥,
取代她享受了十五年豪門寵愛的假千金。她微微低頭,露出纖細優(yōu)美的脖頸,
臉頰飛起恰到好處的紅暈,聲音甜得能滲出蜜來:“謝謝爸爸,謝謝媽媽,謝謝大家。
我真的……太幸福了?!彼哪赣H,李曼,立刻感動地摟住她,眼眶濕潤:“媽媽的寶貝,
你值得世界上所有的幸福?!焙靡桓蹦复扰?,家庭和美的畫卷??上В傆腥瞬婚L眼,
要提醒他們這幅畫上那點不和諧的污漬。幾個旁系的親戚交換著眼神,
目光若有似無地掃向石柱旁的陰影,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輕蔑,
竊竊私語聲剛好能漏過來幾句?!啊婊貋砹??嘖,看著可真上不得臺面。
”“……可不是,一股子窮酸氣,怎么跟玥玥比?”“……聽說小時候丟鄉(xiāng)下自生自滅的,
能有什么教養(yǎng)……”張玥仿佛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掙脫母親的懷抱,端著一杯果汁,
步履優(yōu)雅地走過來,聲音溫軟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怯生生:“姐姐,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是不是不習慣?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她眼神里盛滿了無辜的歉意,
像是真的為此感到不安。李曼立刻跟了過來,看著張閃閃那身與宴會格格不入的簡單衣著,
眉頭蹙起,不滿幾乎不加掩飾,但語氣還勉強維持在賓客面前的體面:“閃閃,
今天是你妹妹生日,你懂事點,別擺臉色。去,給妹妹道聲賀。”張閃閃終于掀起了眼皮。
那雙眼睛很黑,沉靜的,看不出情緒,但被她這么輕飄飄一掃,
張玥下意識地指尖蜷縮了一下?!暗蕾R?”張閃閃的聲音有點啞,帶著剛睡醒似的懶倦,
卻字字清晰,“賀她……鳩占鵲巢十五年,演技日益精進?”聲音不高,
卻像顆冷水滴進滾油里。張玥的臉“唰”地白了,眼圈立刻泛紅,泫然欲泣,
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李曼頓時火起,也顧不得場合了,聲音拔高:“張閃閃!
你怎么說話的!玥玥也是你能編排的?快給你妹妹道歉!”附近的賓客都安靜下來,
探究、看戲的目光織成一張網(wǎng),罩了過來。張啟明沉著臉大步走來,先安撫地拍拍張玥的背,
然后轉(zhuǎn)向張閃閃,目光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棄:“我以為接你回來,
你至少該學會感恩和安分。看來是我想錯了。鄉(xiāng)下長大的,果然缺乏教養(yǎng)?!彼钗豢跉猓?/p>
像是要壓下極大的不耐:“我警告你,張家能給你一個養(yǎng)女的名分,讓你衣食無憂,
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別再癡心妄想不屬于你的東西,更別想搶玥玥的任何東西!安安分分待著,
否則,我不介意把你送回你該待的地方去!”最后一句,已是赤裸裸的威脅。
所有視線都釘在她身上,等著看她的惶恐,她的哭泣,她的屈服。
張閃閃卻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極輕,卻讓周遭的空氣莫名一滯。她慢慢站直身體,
彈了彈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動作慢條斯理,
帶著一種與這宴會、與所有張家人格格不入的疏離和……荒謬感?!罢f完了?”她抬眼,
目光從張啟明鐵青的臉,移到李曼憤怒的眼,再掠過張玥那副搖搖欲墜的表演,
平淡得像看一場拙劣的馬戲,“你們張家的飯,確實有點硌牙?!彼Р骄屯庾?,
沒有絲毫留戀?!罢咀?!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張啟明怒喝。
李曼更是氣得口不擇言:“你這沒良心的白眼狼!出了這個門,你有本事就別回來求我們!
”張閃閃腳步?jīng)]停,只懶洋洋地朝后揮了下手,聲音被喧囂吞沒大半,
只零碎幾個字飄回來:“……各位繼續(xù)……我回去……繼承我的萬億神殿了。
”滿場靜了一瞬。隨即,壓抑不住的嗤笑聲此起彼伏?!八f什么?神殿?瘋了吧!
”“怕是受不了刺激,失心瘋了!”“嘖嘖,真是可憐又可悲……”張啟明臉色黑如鍋底,
只覺得這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瘋了!簡直是個瘋子!讓她滾!永遠別再踏進我張家大門!
”張玥依偎在母親懷里,垂下眼,嘴角極快地彎了一下。2 神殿歸來廳內(nèi)音樂再起,
氣氛很快重新熱絡,仿佛剛才只是一出無足輕重的鬧劇,一個迅速被掃除的污點。
所有人都在笑著,慶祝著,繼續(xù)著這場浮華的盛宴。
張閃閃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繁復的銅門,晚風帶著點涼意迎面撲來,
吹散了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暖香。她深吸一口氣,還沒等把這口新鮮空氣咽下去,
腳步就頓在了原地。張家別墅門外,原本寬敞的車道,此刻黑壓壓地停滿了車。
不是張家人或賓客們那些炫目的跑車或加長禮賓,而是一水的黑色豪車,車型低調(diào),
線條冷硬,沉默地蟄伏在夜色里,像一群收斂了爪牙的猛獸。
一種無聲而沉重的壓迫感彌漫開來,連路燈的光似乎都變得凝滯。每輛車旁都站著人,
男女皆有,衣著各異,有的甚至奇裝異服,但無一例外,所有人都屏息靜氣,
姿態(tài)恭敬得近乎虔誠,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她身上。這陣仗……張閃閃微微瞇了下眼。
站在最前方的是幾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老家伙”。
一個穿著騷包無比、釘亮片閃得能當光源體的西裝的男人,頂流影帝楚風,
此刻毫無熒幕上的高貴冷艷,反而像是粉絲見面會頭排的狂熱粉,眼睛亮得嚇人,
搶先一步開口,聲音都激動得變了調(diào):“殿下!您可算睡醒了!有什么需要的?
新出的高定、私人島嶼、還是想看誰倒霉?您盡管吩咐!粉絲團隨時待命!”他旁邊,
一個穿著手工定制西裝、氣場卻冷硬如鐵的男人,全球經(jīng)濟命脈的實際掌控者之一,
秦氏繼承人秦聿,聞言冷冷瞥了楚風一眼,像是嫌他聒噪,隨即轉(zhuǎn)向張閃閃,
語氣是絕對的恭敬,內(nèi)容卻血腥得毫不掩飾:“老大,里面那群不長眼的東西吵到您了?
張家?什么東西,也配惹您不快。直接滅了吧,干凈?!彼砗箨幱袄铮?/p>
似乎有無數(shù)道冰冷的視線同步鎖定了他身后的張家別墅?!皫煾?!”另一個聲音清亮許多,
穿著練功服、身姿如松的少年猛地竄上前,華國古武界公認的第一人,蕭辰,
此刻臉上全是孺慕和憤憤,“誰欺負您了?我這就去拆了他們家招牌!
”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咔吧作響。一個抱著平板電腦、頭發(fā)亂糟糟像個大學生的少年慢吞吞擠過來,
智商高到變態(tài)的天才少年艾倫,推了推厚重的眼鏡,一臉理所當然:“我姐姐,當然由我罩。
”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流瘋狂滾動,不知道又在入侵哪個倒霉蛋的核心系統(tǒng)。
這群家伙……還是這么吵。張閃閃按了按眉心,剛想說什么。所有嘈雜的聲音,
卻在下一瞬間,驟然消失。人群像摩西分海般無聲地向兩側(cè)退開,讓出一條通路。
夜色最深處,一個身影緩步走來。他仿佛天生就該站在所有視線的中心,所有的光,
哪怕是稀疏的路燈光,落在他身上都自動變得柔焦,勾勒出極致妖孽的輪廓。容顏驚心,
偏氣質(zhì)散漫慵懶,唇角勾著一點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卻深得能把人的魂魄都吸進去。
他一步步走到張閃閃面前,停下。目光在她身上細細掃過,像是確認她是否完好無損。然后,
在全世界都屏住的寂靜里,這個男人微微俯身,伸手,
極其自然地替她將一縷被風吹到頰邊的發(fā)絲攏到耳后。指尖的溫度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耳廓。
他低頭凝視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漾開的,是能令星辰失色的溫柔,聲音低沉繾綣,
帶著無限的縱容和……委屈?“玩夠了?舍得回來了?”他輕笑,氣息拂過她的發(fā)頂,
“你再不醒,底下那群小的們,怕是真要掀翻了我的宮殿,吵得我頭疼。”他頓了頓,
聲音放得更柔,幾乎是貼著她耳畔低語,帶著誘哄的意味:“閃閃,別鬧了,嗯?跟我回家。
神殿上下……都想死你了。”所有大佬,包括剛才還殺氣騰騰的幾位,
此刻全都像是被按了靜音鍵,瞪大眼睛,看著這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暗夜帝王身上的溫柔神情,
聽著這近乎撒嬌的抱怨,集體石化。就在這時,張家別墅那扇厚重的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