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特價旅行團(tuán)把我困在荒野別墅。>第一夜,導(dǎo)游被鋼筆刺穿喉嚨死在反鎖房內(nèi),
兇器是我的簽名筆。>第二夜,幸存者模仿我小說情節(jié)遇害,所有線索都指向我。
>倒計時響起時,我猛然意識到:兇手在逼我成為真正的偵探。>當(dāng)爆炸火光吞噬別墅,
所有“死者”微笑著站在我面前鼓掌。>電視里播放著國慶焰火,
而新聞滾動字幕寫著:“推理作家陳默于郊區(qū)別墅失蹤”。---國慶黃金周,
城市像個被塞得太滿的蒸籠,熱烘烘的喘不過氣。窗外是緩慢流動的、焦躁的鋼鐵長龍,
喇叭聲此起彼伏,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疲憊。
我靠在廉價旅行團(tuán)大巴那被無數(shù)人磨得光滑的塑料椅背上,
指尖無意識敲打著膝蓋上攤開的筆記本屏幕。文檔里,
“暴風(fēng)雪山莊模式探析”的標(biāo)題冷冰冰地懸著,光標(biāo)一閃一閃,
像在嘲笑我這個被堵在真實“山莊”路上的寫作者?!靶』镒樱渤鰜硗姘??
”旁邊座位的大媽探過頭,臉上涂著過于鮮亮的粉,笑容熱情得有些突兀。
她手里捏著張被汗浸得有些發(fā)軟的旅行傳單,上面印著“國慶巨惠!
‘靜享秋韻’郊野別墅度假團(tuán)”的大字,配圖是棟在荒山野嶺里孤零零戳著的三層建筑,
透著股刻意營造的孤寂感。我勉強(qiáng)擠出點笑意:“嗯,想找個清靜地方,趕趕稿子。
”“哎喲,作家??!不得了!”大媽嗓門陡然拔高,
引得前座幾個昏昏欲睡的腦袋也轉(zhuǎn)了過來,目光帶著好奇和打量。“寫啥的?電視劇那種?
還是……”她眼神在我臉上逡巡,像在尋找某種熟悉的痕跡?!巴评硇≌f,一點小愛好。
”我簡短回答,合上筆記本,試圖隔絕這份突如其來的關(guān)注?!巴评恚繗⑷说哪欠N?
”大媽眼睛一亮,嗓門更大了,“我兒子可愛看了!考上公務(wù)員了,就愛看個刺激的!
叫啥名兒?說不定看過你的書呢!”我報了個筆名。大媽皺著眉思索片刻,搖搖頭,
似乎沒聽過,但熱情絲毫不減:“沒事沒事,回頭讓我兒子找找看!這年頭,寫書的都厲害!
”她自顧自地說著,話題很快又跳躍到她剛考上公務(wù)員的兒子身上,那自豪的語氣,
幾乎蓋過了車廂里劣質(zhì)空調(diào)沉悶的嗡鳴和車輪摩擦路面的噪音。
窗外的景致在日頭偏西中逐漸褪色。鋼鐵森林的喧囂被甩在身后,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沉默的、收割后顯得空曠而貧瘠的田地,再往后,
是連綿起伏、植被稀疏的荒山輪廓。天色由渾濁的灰藍(lán)轉(zhuǎn)為一種沉郁的靛青,
幾顆早亮的星子疏疏落落地釘在天幕上。大巴車吭哧吭哧地喘息著,
最終在一條僅容一車通過的碎石路盡頭停了下來。那棟別墅,像一張褪色的老照片,
突兀地鑲嵌在荒山的懷抱里。三層高,磚石結(jié)構(gòu),樣式是幾十年前流行的笨重歐式,
墻皮斑駁脫落,露出底下灰敗的磚色。幾扇黑洞洞的窗戶嵌在墻面上,如同失神的眼睛。
晚風(fēng)掠過山谷,穿過枯草和稀疏的林木,發(fā)出嗚嗚咽咽的低鳴,卷起地上的沙礫,
拍打在車身和我們的行李上?!暗搅说搅耍〈蠹夷煤眯欣?!動作快點兒!”導(dǎo)游王強(qiáng)跳下車,
揮舞著手臂,試圖用他職業(yè)性的洪亮嗓音驅(qū)散這片荒野的寂靜和暮色帶來的不安。
他三十多歲,身材敦實,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沖鋒衣,
臉上總掛著一種為了生計而不得不維持的熱情笑容?!皸l件嘛,肯定比不上城里大酒店,
圖的就是個清靜原生態(tài)!國慶期間其他地方都人擠人,咱們這兒,包場!”人群拖著行李,
沉默地走向那棟在暮色里顯得愈發(fā)陰沉的建筑。
空氣里彌漫著塵土、枯草和一種老房子特有的、帶著霉味的潮濕氣息。
沉重的雕花木門在“吱呀”一聲呻吟中被推開,
一股陳年的、混合著灰塵和木頭腐朽味道的空氣撲面而來。大廳很高,
掛著積滿灰塵的水晶吊燈,光線昏黃無力。墻紙大片剝落,露出底下灰黃的墻面。
幾組蒙著白布的舊沙發(fā)散落著,墻角堆著些落滿灰塵的雜物,顯得空曠而破敗。
“房間都在二樓三樓,自己分配,兩人一間!
”王強(qiáng)把一串用塑料圈串著的舊鑰匙拍在落滿灰塵的前臺桌面上,“手機(jī)都交一下哈,
山里信號太差,幾乎等于沒有,還特別耗電!集中保管,走的時候再發(fā)還!放心,有座機(jī),
真有急事也能打出去!”他指了指角落里一部老舊的黑色座機(jī)電話。抱怨聲低低響起,
像一群不安分的蜜蜂在嗡鳴。“不是吧?沒手機(jī)怎么過?。?/p>
”“這都什么年代了……”“國慶出來玩還得失聯(lián)?”王強(qiáng)攤攤手,
臉上堆著無奈的笑:“各位老板,體諒一下嘛!這地方就這樣,信號塔離得遠(yuǎn)。再說了,
咱們團(tuán)費為啥便宜?不就是圖個遠(yuǎn)離喧囂嘛!安心住下,明兒帶大家去后山轉(zhuǎn)轉(zhuǎn),
風(fēng)景好著呢!來來來,手機(jī)放這盒子里,我登記一下名字?!彼贸鲆粋€紙箱,挨個收手機(jī)。
輪到我了,我遲疑了一下。王強(qiáng)的手很穩(wěn),眼神帶著點催促。最終還是把手機(jī)放了進(jìn)去,
指尖離開冰涼的金屬外殼時,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他飛快地在名單上我的名字旁打了個勾。
晚餐是在別墅那個巨大卻簡陋的廚房里解決的。
王強(qiáng)和另一個沉默寡言的本地司機(jī)充當(dāng)了臨時廚師,煮了一大鍋粘稠的面條,
配著咸得發(fā)齁的醬料和幾根蔫巴巴的青菜。大家圍著幾張拼湊起來的舊桌子,
在昏暗的燈光下默默吃著,氣氛沉悶。碗筷碰撞的聲音在空曠的廚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這地方……晚上不會鬧鬼吧?”一個戴著眼鏡、學(xué)生模樣的男生小聲嘀咕了一句,
聲音帶著顫。他叫劉明。“瞎說什么!
”他旁邊一個穿著講究、自稱是公司經(jīng)理的張偉立刻呵斥,
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王導(dǎo),這附近……真沒別人了?
”王強(qiáng)正低頭大口扒拉著面條,聞言抬起頭,嘴角還沾著點醬汁:“放心!
最近的村子也得開個把小時車!荒山野嶺的,除了咱們,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安心睡覺,
門鎖好就行!”他的保證并沒有驅(qū)散空氣里無形的緊張。
那個一直在織毛衣、神情有些恍惚的中年女人李萍,織針碰撞的聲音更急促了。
一直沒怎么說話、眼神銳利的老趙(趙衛(wèi)國)只是哼了一聲,繼續(xù)慢條斯理地吃著面條。
飯后,大家各自回房。走廊的聲控?zé)艉雒骱鰷?,閃爍不定,
每一次明滅都短暫地照亮腳下磨損嚴(yán)重的地板,旋即又陷入更深的昏暗,
腳步聲在其中顯得格外空洞。樓梯扶手上積著厚厚的灰塵。我分到的房間在三樓最東頭,
和那個學(xué)生劉明一間。房間不大,兩張窄小的單人床,一張舊書桌,一個斑駁的衣柜。
空氣里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窗戶緊閉著,玻璃上蒙著厚厚的污垢,窗外是沉沉的夜色,
偶爾能聽到風(fēng)掠過山谷的嗚咽。劉明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坐在床邊,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絞著衣角。
“陳哥,”他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你真是寫推理小說的???”“嗯?!蔽覒?yīng)了一聲,
打開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澳恰悄阌X得,這種地方,這種氣氛……”他咽了口唾沫,
眼神閃爍,“像不像你書里寫的……那種地方?就是……要出事之前的那種?
”我動作頓了一下,看向他年輕而緊張的臉?;椟S的燈光下,他額頭似乎有細(xì)密的汗珠。
“別自己嚇自己。”我把毛巾搭在肩上,“就是地方舊了點,安靜了點。睡一覺就好了。
”他沒再說話,但那種緊繃的、仿佛隨時會被空氣中無形之弦彈斷的緊張感,
卻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纏繞上來。我走到窗邊,試著推了推,窗框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紋絲不動,像是被多年的塵土和濕氣銹死了。我用力拉了拉門把手,確認(rèn)鎖舌咔噠一聲落位,
才回到床邊。疲憊像潮水般涌來,旅途的顛簸和環(huán)境的壓抑榨干了最后一絲精力。
我倒在床上,硬邦邦的床板硌著骨頭。窗外,風(fēng)聲似乎更緊了,
像無數(shù)雙手在徒勞地抓撓著墻壁。劉明那邊傳來翻來覆去的窸窣聲,
還有壓抑的、沉重的呼吸。意識沉入混沌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像燒紅的烙鐵猛地捅破了死寂的夜!“啊——!??!
”聲音尖銳得幾乎要撕裂耳膜,帶著一種極致的恐懼和絕望,從二樓某個方向傳來,
瞬間刺穿了別墅厚重的墻壁和深沉的睡眠!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血液沖上頭頂,眼前一陣發(fā)黑。旁邊的劉明也驚醒了,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整個人蜷縮起來,驚恐地瞪大眼睛?!笆病裁绰曇簦俊彼曇舳兜孟袂镲L(fēng)里的落葉。
來不及回答,走廊里已經(jīng)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驚惶的詢問和開門聲。我跳下床,
光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瞬間從腳底竄到頭頂。拉開房門,外面一片混亂。
昏暗閃爍的燈光下,人影晃動。張偉穿著睡衣,頭發(fā)凌亂,臉上毫無血色。李萍裹著外套,
渾身篩糠般抖著。老趙動作最快,
已經(jīng)沖到了發(fā)出尖叫的房門前——那是導(dǎo)游王強(qiáng)住的單人間?!巴鯇?dǎo)!王導(dǎo)!開門!
”張偉拍打著門板,聲音發(fā)顫。門紋絲不動。里面死寂一片,
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在走廊里鼓噪?!白岄_!”老趙低喝一聲,
聲音沉穩(wěn)得與此刻的氛圍格格不入。他側(cè)身,用他那結(jié)實得與年齡不符的肩膀,
猛地撞向門板!“砰!”一聲悶響。門框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但鎖依舊頑固。“再來!
”老趙吸了口氣,再次發(fā)力猛撞!“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斷裂聲響起,
老舊的木門鎖舌終于崩開,門猛地向內(nèi)撞在墻上,又彈回一些。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鐵銹和死亡的氣息,像一只無形的手,
瞬間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門縫里流淌出來的,是濃稠的、暗紅的液體,
在忽明忽滅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我的胃猛地一抽,一股酸水涌上喉頭。
身邊的李萍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嗚咽,整個人癱軟下去,被旁邊的劉明手忙腳亂地扶住。
老趙第一個沖了進(jìn)去。我緊隨其后,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房間不大,
一目了然。王強(qiáng)仰面倒在離門不遠(yuǎn)的地板上,眼睛瞪得極大,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
死死地盯著天花板,里面凝固著生命最后時刻的極致驚駭和難以置信。他的脖子上,
深深插著一支筆!一支深藍(lán)色金屬筆身的鋼筆!那筆……我認(rèn)得!筆帽頂端,
那個小小的、銀色的簽名筆標(biāo)志,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枚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jìn)我的瞳孔!
是我簽售時常用、昨晚還放在書桌上的那支限量版簽名筆!血液瞬間凍結(jié),四肢冰涼。
怎么會在這里?!它應(yīng)該……應(yīng)該在我的行李箱里!我猛地回頭看向劉明,
他扶著癱軟的李萍,臉色慘白如紙,眼神驚恐地看著王強(qiáng)脖子上的筆,又看向我,
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也齊刷刷地看向我。
張偉的嘴唇哆嗦著,手指顫巍巍地指向王強(qiáng)的脖子,
又指向我:“那……那筆……陳默……是你的?我……我好像在你桌上見過!
”李萍在劉明懷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抽泣,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和懷疑?!笆俏业墓P。
”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喉嚨里像堵了一把沙礫,“但昨晚它還在我桌上。
我……我不知道它怎么會在這里?!薄安恢溃俊睆垈サ穆曇舳溉话胃?,帶著失控的尖利,
“你的筆!插在死人脖子上!你告訴我不知道?!”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后退一步,
仿佛我身上帶著致命的瘟疫。“冷靜點!”老趙低喝一聲,聲音不大,
卻像鐵錘砸在混亂的空氣里,暫時壓住了恐慌的蔓延。他蹲在王強(qiáng)的尸體旁,
動作異常專業(yè)而冷靜。他先是檢查了一下王強(qiáng)頸部的筆,沒有去碰觸,
然后小心地探查了一下王強(qiáng)的脈搏和瞳孔,搖了搖頭。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
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窗戶緊閉著,插銷從里面牢牢扣死。他走過去,用力推了推,
紋絲不動。他又蹲下身,仔細(xì)檢查了門鎖。門是從里面反鎖的,老舊的球形旋鈕鎖,
門內(nèi)側(cè)的旋鈕上,那個小小的、代表反鎖狀態(tài)的紅點清晰可見。剛才門是被他撞開的,
鎖舌斷裂在門框里,但內(nèi)側(cè)旋鈕完好無損地卡在反鎖位置?!伴T反鎖著,窗戶也鎖死了。
”老趙站起身,聲音沉重得像壓了鉛塊,目光緩緩掃過門口擠著的每一個人,
最后落在我臉上,“這是個密室?!泵苁业慕Y(jié)論像一塊冰冷的巨石砸進(jìn)死水,
激起無聲卻巨大的恐慌漣漪??諝饽塘耍任痘旌现總€人毛孔里滲出的恐懼,
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張偉的呼吸變得粗重而急促,眼珠子死死盯著我,
又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移開,掃向地上王強(qiáng)脖子上那支刺眼的鋼筆,
仿佛那筆尖正無聲地指向他的喉嚨。他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
額頭上的冷汗在昏黃的燈光下亮晶晶一片?!懊堋苁??”劉明扶著幾乎虛脫的李萍,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那……那兇手是怎么進(jìn)來的?又……怎么出去的?
”他下意識地又瞟了我一眼,身體微微向后縮,仿佛我周圍環(huán)繞著看不見的毒氣。
“總……總得有人……干了這個!”張偉猛地指向王強(qiáng)的尸體,又猛地指向我,
手指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筆!他的筆!就在那兒!插著!這怎么解釋?啊?你說??!
”他幾乎是在咆哮,唾沫星子噴濺出來,臉頰因激動和恐懼漲得通紅。“我沒殺他!
”我的聲音也大了起來,一股被冤枉的憤怒和冰冷的恐懼交織著沖上頭頂,“筆是我的,
但我不知道它怎么到了這里!昨晚它還……”“夠了!”老趙一聲斷喝,
再次強(qiáng)行壓下了混亂。他擋在我和張偉之間,那結(jié)實的身軀像一堵墻。“現(xiàn)在吵有什么用?
筆是物證,但證明不了人是誰殺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保護(hù)現(xiàn)場,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都別動這里的東西!張偉,你力氣大,
和我一起把王導(dǎo)……抬到床上去,蓋好,總不能讓他一直躺地上。其他人,退出去!
都到大廳去!誰也不準(zhǔn)單獨行動!”他的鎮(zhèn)定和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暫時穩(wěn)住了局面。
張偉雖然依舊用怨毒的眼神剮著我,但還是喘著粗氣,和老趙一起,
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血跡,把王強(qiáng)僵硬冰冷的身體抬到了那張窄小的單人床上,
拉過被單一角,蓋住了那張凝固著驚駭表情的臉和脖子上的鋼筆。眾人沉默地退到走廊,
再無聲地走下樓梯,回到那個空曠、寒冷、充滿霉味的大廳。
水晶吊燈依舊散發(fā)著昏黃無力的光,照著一張張慘白驚恐的臉。
劉明扶著李萍坐在一張蒙塵的舊沙發(fā)上,李萍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還在微微發(fā)抖。
張偉煩躁地在沙發(fā)前踱步,像一頭困在籠子里的野獸。老趙最后下來,
反手關(guān)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門,還拖過旁邊一張笨重的舊椅子頂在門后。“從現(xiàn)在起,
”他站在大廳中央,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力量,“所有人都待在這里,
不準(zhǔn)離開。我們得熬到天亮,或者等外面有人來?!薄暗龋俊睆垈ッ偷赝O履_步,聲音嘶啞,
“這鬼地方!手機(jī)都被收了!電話線呢?那部座機(jī)呢?”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猛地沖向角落那部老舊的黑色座機(jī)。然而,希望只燃燒了一瞬就熄滅了。電話線,
在靠近墻壁插座的地方,被干凈利落地剪斷了。切口平整,斷口處露出里面彩色的細(xì)線。
“媽的!”張偉一拳狠狠砸在落滿灰塵的電話機(jī)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灰塵簌簌落下。
“斷了!被剪斷了!”他猛地扭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像刀子一樣刺向我,然后是劉明,李萍,
最后是老趙,“是你們!你們誰干的?!想把我們都困死在這里?!”“你冷靜點!
”老趙皺著眉,“誰都有可能!現(xiàn)在互相猜忌只會更糟!”“冷靜?你叫我怎么冷靜?
王強(qiáng)死了!下一個是誰????”張偉失控地吼著,指著王強(qiáng)的方向,
“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我們了?兇手就在我們中間!拿著那支筆的混蛋!
”他又一次把矛頭死死對準(zhǔn)了我。大廳里的空氣繃緊到了極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藥味。
沉默像一塊巨大的、濕透的裹尸布,沉重地覆蓋下來。時間在恐懼和猜忌中緩慢爬行。
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水晶吊燈的光線似乎更加昏沉,角落的陰影愈發(fā)濃重,
仿佛隨時會吞噬什么?!拔摇胰ハ孪词珠g。”李萍忽然怯怯地開口,
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她似乎恢復(fù)了一些力氣,但臉色依舊蒼白,眼神躲閃?!安恍校?/p>
”張偉立刻像被針扎了一樣跳起來,“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去干什么?不準(zhǔn)單獨行動!
”老趙看了看李萍虛弱的臉色,沉吟了一下:“讓她去吧。洗手間就在樓梯后面,很近。
我們都能聽到動靜?!彼噶酥改莻€方向,“快去快回,別關(guān)門。
”李萍感激地看了老趙一眼,撐著沙發(fā)扶手站起來,
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樓梯后面那個小小的洗手間。門沒有關(guān)嚴(yán),留下一條縫。
里面?zhèn)鱽砦⑷醯?、壓抑的抽泣聲和水龍頭打開又關(guān)上的細(xì)微流水聲。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抽泣聲停了,水流聲也停了。但洗手間的門,依舊虛掩著,里面沒有任何動靜。
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像冰冷的毒蛇,順著我的脊椎悄然爬上。
“李大姐?”老趙揚(yáng)聲喊了一句,眉頭緊鎖。里面一片死寂。老趙臉色一變,霍然起身,
大步?jīng)_向洗手間。張偉和劉明也緊張地跟了過去。老趙猛地推開門?!鞍 ?/p>
”劉明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捂住了嘴。洗手間很小。李萍歪倒在冰冷的瓷磚地上,
臉朝著門口的方向,眼睛驚恐地大睜著,瞳孔已經(jīng)擴(kuò)散。她的脖子上,
纏繞著一根極細(xì)、在燈光下幾乎看不見的金屬絲——釣魚線!
那金屬絲深深勒進(jìn)她柔軟的皮肉里,留下一條紫黑色的、可怕的凹痕。
血沫從她的嘴角溢出來,染紅了半邊臉頰。她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cè),
指甲縫里似乎有掙扎時留下的、極其細(xì)微的皮屑和纖維。又是窒息!又是模仿!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不是因為又一個死者,而是因為那根致命的釣魚線!
就在昨天下午,在這輛顛簸的大巴車上,就在我旁邊,李萍手里織的……不是毛衣!是漁網(wǎng)!
她當(dāng)時低著頭,手指翻飛,用的正是這種銀灰色的、堅韌無比的釣魚線!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兇手不僅再次模仿了我的小說,
而且……他(她)就在這個大廳里!就在剛才!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
兇手拿走了李萍織漁網(wǎng)的釣魚線,就在她離開去洗手間的短暫間隙里,或者……更早!
老趙蹲下身,仔細(xì)檢查了一下李萍的脖子和地上的痕跡,臉色鐵青。“死了沒多久。勒死的。
”他抬起頭,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我們剩下三個人的臉——我,張偉,劉明。
那眼神冰冷、銳利、充滿了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懷疑?!皾O網(wǎng)線……”劉明失魂落魄地喃喃,
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眼神驚恐地掃過我們,
“昨天……昨天李大姐就在車上織……用的是這個……”張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他猛地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看著我,又看看劉明,
最后目光死死鎖定在老趙身上,那眼神里的恐懼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模仿……又是模仿!
是你!老趙!剛才……剛才李萍去洗手間前,就坐在你旁邊!只有你離她最近!
是你拿走了她的線!一定是你!”他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指向老趙。
老趙緩緩站起身,面對張偉的指控,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更加深寒?!拔译x她近?
”他冷冷地開口,聲音像冰渣摩擦,“張經(jīng)理,剛才李大姐織東西,可是坐在那邊的沙發(fā)上。
”他指向之前李萍坐的位置,“那時候,你,就坐在她旁邊,不是嗎?你離她更近。
”張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間啞了火,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斑€有你,
”老趙的目光轉(zhuǎn)向劉明,帶著沉重的壓力,“劉明,你年紀(jì)輕,手腳快。而且,
第一個發(fā)現(xiàn)王導(dǎo)出事,尖叫的人,就是你。誰能保證,那聲尖叫,
不是兇手行兇后為了引開大家注意力的手段?”劉明猛地?fù)u頭,眼淚都快出來了:“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我……我聽到聲音才醒的!”“哼?!崩馅w冷哼一聲,最后,
他那洞穿一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銳利得如同手術(shù)刀。“至于你,陳作家。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洞悉真相的冰冷,“你的筆,插在王導(dǎo)脖子上。
你的小說情節(jié),被兇手一而再地模仿。巧合?還是……”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
“你才是那個在背后操控一切,引導(dǎo)我們互相猜忌、自相殘殺的人?
為了體驗?zāi)愎P下所謂的‘完美犯罪’?”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冰冷的錘子,
狠狠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筆跡、模仿、密室……所有指向我的線索,
在此刻被老趙邏輯清晰地串聯(lián)起來,構(gòu)成了一張看似密不透風(fēng)的指控之網(wǎng)。
張偉和劉明的目光瞬間再次聚焦到我身上,充滿了恐懼、憎恨和即將崩潰的絕望。“不是我!
”我嘶聲反駁,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如果是我,我為什么要模仿自己的小說?
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自投羅網(wǎng)?”老趙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嘲諷的弧度,“或許,
這就是你的目的呢?把自己也偽裝成受害者之一,洗脫嫌疑?或者,你根本不在乎被抓到,
你追求的,就是這場‘游戲’本身的刺激?”他向前逼近一步,
那沉穩(wěn)如山的氣勢此刻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看看現(xiàn)在,陳默。王導(dǎo)死了,
李大姐死了。下一個,會是誰?張偉?劉明?還是……我?或者,干脆就是我們所有人?
”他的話語像淬了毒的冰錐,刺入每個人的心臟。大廳里的空氣徹底凝固了,
只剩下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張偉和劉明下意識地互相靠近了些,
又同時警惕地拉開一點距離,目光在我和老趙之間驚疑不定地逡巡,
仿佛我們兩人都成了擇人而噬的兇獸。老趙的話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扎進(jìn)我的皮膚,
刺入我的骨髓??謶謳缀鯇⑽已蜎],
但一股更強(qiáng)烈的、屬于寫作者本能的憤怒和不甘在心底咆哮。模仿我的小說?把我當(dāng)成棋子?
不!絕不!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強(qiáng)行壓下翻涌的恐慌。
大腦在高壓下開始以一種近乎燃燒的速度運(yùn)轉(zhuǎn)。
李萍指甲縫里細(xì)微的皮屑……老趙撞門時鎖舌斷裂的聲音……電話線被剪斷的切口……還有,
那該死的、無處不在的模仿!線索的碎片在腦中瘋狂旋轉(zhuǎn)、碰撞,
試圖拼湊出那個隱藏在黑暗中的輪廓?!暗鹊?!”我忽然開口,
聲音因為強(qiáng)行壓抑情緒而顯得有些怪異。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帶著驚疑、恐懼和一絲絕望的期待?!澳7隆蔽宜浪蓝⒅馅w,又緩緩掃過張偉和劉明,
“兇手在模仿我的小說殺人,這沒錯。但你們有沒有想過,
他為什么要刻意留下指向我的證據(jù)?我的筆,我的情節(jié)?這太明顯了!明顯得像是在栽贓!
”我指著地上李萍的尸體,“還有這個!李大姐被勒死用的是她自己的漁網(wǎng)線!
兇手為什么不自己帶工具?非要臨時取材?這不符合一個精心策劃的連環(huán)殺手的邏輯!
除非……”我的目光銳利起來,聲音拔高,“除非兇手根本沒時間準(zhǔn)備!或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