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自習(xí)，邱小予頂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進了教室。
昨晚為了攻克那道數(shù)學(xué)大題，她熬到了半夜一點，草稿紙用掉半本，最后還是對著答案才勉強弄懂思路。此刻腦袋昏沉得像灌了鉛，趴在桌子上剛想補個覺，就被林薇薇戳醒了。
“醒醒醒醒，老班來了！”
邱小予一個激靈坐直，果然看見班主任抱著一摞文件，板著臉走進教室。她趕緊從書包里摸出語文課本，假裝朗讀，眼角余光卻控制不住地往后瞟——許源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了，正低頭看著什么，晨光透過窗戶落在他肩上，把白襯衫染成了溫柔的淺金色。
“昨天校刊部的老師找我，”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打斷了教室里嗡嗡的讀書聲，“說這期?？爰觽€‘學(xué)霸專欄’，需要配幾幅插畫，風(fēng)格要活潑點，貼合高中生生活的?！?/p>
他目光掃過全班，最后落在邱小予身上：“邱小予，你美術(shù)不錯，上次藝術(shù)節(jié)那個板報畫得挺好，這個任務(wù)就交給你了？”
邱小予懵了一下，下意識想拒絕——她平時就畫點隨筆，哪登過大雅之堂？可話到嘴邊，又聽見班主任補充：“對了，內(nèi)容方面，我讓許源負責(zé)提供素材，他成績穩(wěn)定，對學(xué)習(xí)方法也有心得，你們倆課后對接一下。”
“轟”的一聲，邱小予感覺腦子里炸開了煙花。
和許源……對接？
她僵硬地轉(zhuǎn)頭，正好對上后排投來的視線。許源不知什么時候抬起了頭，眼神平靜地和她撞上，沒等她做出反應(yīng)，就又低下頭去，仿佛只是偶然抬眼。
“怎么樣，邱小予？有問題嗎？”班主任追問。
“沒、沒問題！”邱小予猛地站起來，聲音都在發(fā)顫，差點帶翻椅子，“保證完成任務(wù)！”
全班哄地笑起來，她的臉瞬間紅透，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坐下時，聽見林薇薇在后面憋笑：“可以啊邱小予，這是老天爺都在幫你追男神！”
早自習(xí)在邱小予的心不在焉中結(jié)束了。下課鈴一響，她就開始坐立不安——去問許源要素材？怎么問？說“學(xué)霸你好請給我點畫畫的靈感”？還是直接遞張紙條跑掉？
正糾結(jié)著，前桌突然轉(zhuǎn)過來：“小予，你的速寫本借我看看唄？昨天掉地上那幾張畫超好看！”
邱小予心里一緊，趕緊捂住抽屜：“不行不行，都是瞎畫的！”
“看看嘛看看嘛，”前桌不依不饒，伸手就去拉抽屜，“我就看看許……”
話沒說完，突然被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乃夭?，你什么時候要？”
邱小予和前桌同時僵住，轉(zhuǎn)頭看見許源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課桌旁。他大概剛從辦公室回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筆記本，指尖輕輕敲著封面，目光落在邱小予臉上。
近距離看，他的睫毛更長了，皮膚是冷調(diào)的白，靠近時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像是剛洗過手。邱小予的心跳瞬間加速，舌頭都打了結(jié)：“我、我都行，你、你方便的時候……”
“放學(xué)前給你。”許源言簡意賅，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邱小予急中生智，脫口而出，“需要畫成什么樣？比如……比如你做題的樣子？還是……”
話沒說完就后悔了——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我觀察過你做題”嗎？
許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帶了點疑惑：“不用畫我?！彼D了頓，補充道，“畫些課堂、圖書館之類的場景就行，突出‘專注’和‘努力’。”
“哦、哦好的！”邱小予趕緊點頭，看著他走回座位，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全是汗。
前桌沖她擠眉弄眼：“可以啊姐妹，還敢指定畫男神做題？有進步！”
“不是你想的那樣！”邱小予羞惱地拍了她一下，心里卻偷偷松了口氣——不用畫他，好像也沒那么難。
可真開始構(gòu)思畫稿時，邱小予又犯了難。課堂？圖書館？畫出來不就跟課本插圖似的？她對著空白畫紙發(fā)呆，筆尖在紙上戳出一個個小墨點，腦子里全是許源剛才的樣子——他低頭看筆記本時，眉頭會微微蹙起；說話時，嘴唇的弧度很輕；還有他轉(zhuǎn)身時，白襯衫后領(lǐng)露出的那截脊椎凸起……
“呸呸呸！”邱小予拍了拍自己的臉，邱小予你清醒點！這是?？瀹?，不是許源個人寫真集！
她強迫自己翻開課本找靈感，翻到數(shù)學(xué)課時，突然想起昨晚那道磨人的大題。要是畫個“學(xué)渣攻克難題”的場景呢？既貼合主題，又能偷偷代入自己……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像春天的草一樣瘋長。她立刻抓起筆，唰唰地畫起來——畫里的女生趴在堆滿草稿紙的桌上，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睛下面掛著黑眼圈，卻舉著一支筆，對著黑板上的公式露出“終于搞懂了”的傻笑。
畫完一看，邱小予自己都樂了——這哪是“專注努力”，分明是“傻氣沖天”
可奇怪的是，越看越覺得親切。她又添了幾筆，在女生旁邊畫了個模糊的背影，穿著白襯衫，正低頭看著書，陽光從他肩上灑下來，剛好落在女生的草稿紙上。
這樣應(yīng)該……不算違規(guī)吧？邱小予偷偷想。
一整天，邱小予都在課間偷偷畫稿，生怕被人看見。第三節(jié)課間，她正畫到圖書館的場景，突然聽見后排傳來一陣騷動。抬頭一看，幾個男生圍著許源，好像在說籃球賽的事。
“許源，下午放學(xué)去練球?。可洗屋斀o（1）班那事，必須找回來！”
“就是，你這主力不去可不行！”
許源皺了皺眉：“不了，今天要整理?？乃夭??！?/p>
“??？什么素材比打球還重要？”
“老師安排的?！痹S源的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邱小予的心猛地一跳。他居然……為了?？氖?，推掉了籃球賽？
她低下頭，假裝繼續(xù)畫畫，嘴角卻忍不住悄悄往上揚。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在畫紙上那個白襯衫背影上，像是鍍了層金邊。
放學(xué)鈴響時，邱小予的畫稿剛畫完最后一筆。她正緊張地想“許源會不會忘了給素材”，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把一個筆記本放在她桌上。
“整理好了?！痹S源說，“里面有一些學(xué)習(xí)方法的要點，還有幾個我覺得有用的時間管理表格，你看看能不能用上?！?/p>
“謝、謝謝！”邱小予趕緊雙手接過筆記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又是一陣觸電般的麻癢。
許源沒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收拾好書包就走了。邱小予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口，才小心翼翼地翻開筆記本。
和他的人一樣，字跡工整得像打印出來的，每一筆都力道均勻，行距整齊。前面幾頁是學(xué)習(xí)方法，條理清晰，連“如何記錯題”都分了三點；后面果然有時間管理表格，用不同顏色的筆標了重點，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符號，像是隨手畫的，卻莫名可愛。
邱小予的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畫稿，又看了看手里的筆記本，突然覺得，原來她和許源之間的距離，好像也沒那么遠。
至少，此刻他們的東西，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同一張課桌上。
“發(fā)什么呆呢？”林薇薇收拾好書包湊過來，一眼看見畫稿上的白襯衫背影，“嘖嘖，這不是明擺著畫許源嗎？還說不想畫他?！?/p>
“才不是！”邱小予趕緊把畫稿合上，卻把筆記本抱在懷里，像是捧著什么寶貝，“我就是……隨便畫畫。”
“行行行隨便畫，”林薇薇笑得一臉了然，“走吧，再不走食堂就沒糖醋排骨了?！?/p>
邱小予跟著林薇薇走出教室，懷里的筆記本還帶著點淡淡的溫度。夕陽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的筆記本，又抬頭望向校門口的方向——許源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人流里了。
沒關(guān)系，邱小予想。
以后……應(yīng)該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和他“對接”的。
她握緊懷里的筆記本，腳步輕快地跟著林薇薇往食堂走，心里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晚自習(xí)要好好看看筆記本，順便……再改改畫稿？或許，可以把那個背影畫得再清楚一點？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掐滅了。
還是算了吧，邱小予紅著臉想。
慢慢來，總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