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湯肥牛的酸度,江浸月精確到了滴檸檬汁的量勺,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同拆彈。顏嫵面無表情地吃完,沒點評,但也沒摔盤子。江浸月悄悄松了口氣,感覺像是通過了一場生死大考。
然而,這只是“準爸爸改造營”地獄難度的開始。顏嫵把“你欠我的”這四個字踐行得淋漓盡致。
“溫度?!鳖亱晨吭谏嘲l(fā)上,眼皮都不抬。 江浸月立刻把手里試了三次溫度的牛奶又湊近溫感計看了看,小心翼翼遞過去:“40.3度,正負誤差不超過0.2?!?顏嫵抿了一口,皺眉:“燙了零點五度,重熱?!?江浸月:“...”他認命地拿回微波爐。
深夜兩點,顏嫵踹醒旁邊打地鋪的江浸月:“餓了,想吃城南那家24小時粥鋪的蝦仁粥。” 江浸月看了眼窗外瓢潑的大雨,認命地爬起來:“加蔥花香菜嗎?蝦仁要剝好的對吧?” “嗯,”顏嫵翻個身,“順便帶一盒他們家的酸蘿卜,要切絲的,不要片?!?一小時后,淋成落湯雞的江浸月把保溫盒捧到她面前。顏嫵挑剔地扒拉了兩下:“蘿卜絲切得太粗了,影響口感,下次換一家買?!?/p>
胎教時間,江浸月剛彈完一首柔和的莫扎特。 “難聽?!鳖亱澄嬷亲?,眉頭緊鎖,“寶寶踢我了,抗議。換一首?!?“想聽什么?” “《忐忑》?!?江浸月的手指僵在琴鍵上:“...那個,可能不太合適。” “哦,”顏嫵拿起手機,“那我打電話給‘金融圈吳彥祖’,他唱歌還行...” 江浸月深吸一口氣,手指沉重地落在琴鍵上,開始了他音樂生涯中最艱難的一次演奏。魔音穿腦中,顏嫵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
她變著法兒地折騰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不耐煩,找到他“報復”成功的蛛絲馬跡或者偽裝破裂的痕跡。但江浸月像是上了發(fā)條的完美仆人,任勞任怨,甚至在她各種刁難里無師自通掌握了高階技能,比如能一眼看出葡萄籽被剔干凈了沒有,或者能從十八種沐浴露里準確挑出她那天可能想聞的味道。
顏嫵一拳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反倒越來越憋悶。更讓她心驚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習慣這種無微不至的“伺候”。胃被他的湯湯水水養(yǎng)叼了,耳朵聽慣了他跑調(diào)的搖籃曲,甚至晚上沒有他打地鋪的輕微呼吸聲,她居然會失眠。
一次產(chǎn)檢,醫(yī)生看著B超屏幕笑著說:“寶寶很健康哦,看起來好像在笑呢?!鳖亱诚乱庾R看向身旁的江浸月,他正伸著脖子盯著屏幕,側(cè)臉線條緊繃,眼神專注得仿佛在看世間唯一的珍寶,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著,那笑容傻氣又無比真實。顏嫵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回去的車上,兩人沉默。顏嫵突然開口,語氣依舊硬邦邦:“下次產(chǎn)檢別訂周四,我約了人喝下午茶?!?江浸月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低聲說:“好?!甭曇衾锬屈c不易察覺的失落,讓顏嫵莫名煩躁起來。
真正的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一次意外。 顏嫵挺著七個多月的肚子去參加一個前同事的派對,沒告訴江浸月。派對上有人抽煙,空氣渾濁,她不小心被撞了一下,雖然沒摔倒,但當晚就見了紅。
她一個人慌得手腳冰涼,第一個念頭竟是打給江浸月。 電話幾乎是秒接,她還沒說話,那邊就傳來他急促的聲音:“位置發(fā)我,站在原地別動,我馬上到!” 不到十分鐘,江浸月就風馳電掣地趕到了,額頭上全是汗,襯衫扣子都扣錯位了。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沖下樓塞進車里,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趕到醫(yī)院。
急診室里,醫(yī)生檢查后說只是輕微波動,需要觀察一晚。顏嫵躺在病床上,看著床邊死死攥著她的手、臉色比她這個病人還蒼白的江浸月,第一次沒有甩開他。
后半夜,顏嫵迷迷糊糊醒來,發(fā)現(xiàn)江浸月還維持著那個姿勢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底全是紅血絲。 “你怎么不睡?”她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怕你醒了找不到人。”他聲音干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手背,“嚇死我了...顏嫵,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一次?!?黑暗中,他的聲音脆弱得不堪一擊。顏嫵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溫水里,又酸又軟。所有堅硬的盔甲,在這一刻似乎終于出現(xiàn)了裂痕。
第二天出院回家,氣氛微妙地變了。顏嫵不再刻意刁難,雖然毒舌依舊,但少了那份冰冷的尖銳。江浸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變化,照顧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帶了點受寵若驚的忐忑。
一天晚上,顏嫵突然說:“我想聽聽周念的事?!?江浸月正在削蘋果的手一頓,蘋果皮斷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他很好,真的。去年拿了國際比賽的獎,交了新女朋友。我...我早就不該用他做借口了。是我自己...鬼迷心竅?!?“哦?!鳖亱硾]再追問。
預產(chǎn)期前一周,顏嫵指揮江浸月把嬰兒房最后一點布置搞定。江浸月爬高爬低,累得滿頭大汗。顏嫵靠在門框上,突然扔過去一句:“喂,你當初在酒吧,是不是第一眼就看上我了?” 江浸月差點從矮梯上栽下來,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支支吾吾:“也...也不算...” “嗯?”顏嫵挑眉。 “...是?!彼员┳詶壍爻姓J,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你走過來的時候,像...像整個酒吧的燈都打在你一個人身上。我腦子都不會轉(zhuǎn)了,準備好的詞全忘了...”
顏嫵看著他紅透的耳根和笨拙的樣子,心里那點最后的芥蒂,忽然就煙消云散了。什么報復,什么套路,這個傻子段位根本不夠看,早就在第一眼就繳械投降了,后面全是昏招百出的垂死掙扎。
她走過去,拿起毛巾,難得主動地替他擦了擦額角的汗。 江浸月整個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圓,像是被施了定身術(shù)。 “手法一般,將就吧?!鳖亱痴Z氣依舊嫌棄,但動作卻沒停,“主要是看你可憐?!?/p>
江浸月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驚人,像是盛滿了整個星空。他張了張嘴,聲音帶著不敢置信的顫抖:“顏嫵...你...”
顏嫵沒讓他說下去,只是反手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很快又松開,仿佛只是個不經(jīng)意的動作。 “趕緊干活,弄完我想吃草莓,要甜的?!?“好!馬上好!”江浸月像是被注入了無限動力,手腳麻利得驚人,嘴角的笑容傻得沒法看。
顏嫵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也悄悄彎起了嘴角。
好吧,她想,這套路反反的,好像...也不算太虧。至少這鮮肉,味道是頂級的,而且看起來,保質(zhì)期會很長很長。
至于以后誰治得住誰,那還得走著瞧。反正她花蝴蝶,從來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