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米抱著銅戒沖回主殿,顧晏辭將她擁入懷中,未多言,只輕撫她發(fā)。
她抬頭哽咽:“我不是逃,是終于懂了——我不用變成你們要的樣子,才能當主母?!?/p>
他凝視她眼底的光,低語:“你早就是了。只是我忘了,英雄不是不倒,而是倒了還能站起來罵一句‘老娘不干了’?!?/p>
窗外鐘聲再響,這一次,是為歸來加冕。
昨夜那場暴雨般的崩潰,像一場靈魂的淋浴。
她哭得像個被作業(yè)壓垮的小學生,也吼得像個剛打贏架的街溜子。
但現(xiàn)在,她站在主殿中央,小黑裙沒換,高跟鞋只剩一只,另一只早就斷在山腳下成了“祭山供品”。
可她眼神亮得嚇人,像是把整個互聯(lián)網(wǎng)的正能量都焊進了瞳孔。
“從今天起,”她拍了下講臺,聲音清亮,“天衍門不搞PUA,不卷KPI,更不允許半夜敲鐘開會說‘掌門夢到不祥之兆’就全員禁足!誰再拿‘祖宗之法不可變’當擋箭牌,我就拿我媽的工牌拍他臉上!”
全場寂靜。
周長老眉頭擰成川字,剛想開口:“主母,門規(guī)乃——”
“門規(guī)門規(guī),門規(guī)能當飯吃嗎?”蘇小米從趙秘書推來的白板車上抽出一張A4紙,啪地拍在案幾上,“看清楚了,這是我媽年輕時在天衍醫(yī)堂的工牌復印件,編號‘仁心七子·叁’。當年她一手銀針救活六個中毒長老,結(jié)果你們現(xiàn)在說我‘出身市井’?打的是誰的臉?祖宗的臉嗎?”
空氣瞬間凝固。
周長老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垂首退下,背影竟有些踉蹌。
這波屬實是被“親子鑒定式打臉”,毫無還手之力。
蘇小米不給任何人喘息機會,轉(zhuǎn)身打開企業(yè)微信直播,攝像頭一開,標題直接掛上:“【天衍門改革啟動會】今天開始,我們不練功,先改制度!”
彈幕瞬間炸了。
【???這不是昨天哭著要辭職的主母嗎?】
【姐妹殺回來了!帶火葬場的那種!】
【建議出周邊:主母語錄·精裝燙金版】
【求直播回放,我們公司也要學!】
“我宣布,成立‘天衍門青年改革委員會’!”她聲音清脆,“成員由外圍弟子抽簽產(chǎn)生,任期三個月,可連任。首任主席——”
她頓了頓,全場屏息。
“阿飛!”
底下一片嘩然。
阿飛是誰?
就是那個天天蹲廚房偷吃點心、被罰抄《門規(guī)》三百遍、上個月還因為用輕功送外賣被記過的愣頭青!
“反對!”秦嬤嬤怒氣沖沖闖進大殿,頭發(fā)都快氣成爆炸頭,“一個連內(nèi)功心法都背不全的粗鄙之人,豈能參議門務?成何體統(tǒng)!”
蘇小米慢悠悠轉(zhuǎn)過身,眼神平靜得像在問“今天午飯吃什么”。
“那我問你,”她聲音不大,卻字字砸地,“上一次你親自給傷員換藥,是什么時候?”
秦嬤嬤一愣。
“我查了檔案?!碧K小米點開平板,“過去五年,禮訓司零次下基層。而阿飛上月救了三名中毒采藥弟子,自己中了半身麻痹毒,靠爬回來報信。你說,誰更懂‘門風’?誰更配談‘體統(tǒng)’?”
大殿鴉雀無聲。
連一向中立的陳執(zhí)事都默默鼓起了掌。
第一下還有點猶豫,第二下就帶了勁兒,第三下整個大殿都響了起來。
蘇小米站在人群中央,忽然笑了。
不是那種“我贏了”的得意笑,而是像夏天傍晚吹過山崗的風,清爽又踏實。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炸響在廊下——
“姐妹!我?guī)庠畞砹耍。 ?/p>
眾人回頭,只見林小雨風風火火沖了進來,一手拎著投影儀,一手舉著個寫著“組織變革實戰(zhàn)營”的橫幅,身后還跟著幾個穿著職業(yè)套裝、拎著筆記本的年輕男女。
她一腳踩上臺階,環(huán)視全場,氣勢如虹:
“誰說武林不能搞OKR?誰說門派不能做360度績效?今天,我們就要讓天衍門——卷出新高度!”
林小雨這一嗓子,直接把天衍門大殿干成了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發(fā)布會現(xiàn)場。
她一腳踩上祖師爺?shù)裣袂暗南惆福队皟x“啪”地一聲打開,藍光一閃,幕布上赫然跳出PPT封面:《傳統(tǒng)門派現(xiàn)代化轉(zhuǎn)型白皮書·V1.0》。
底下一群穿道袍的長老齊刷刷往后退了半步,仿佛眼前不是投影儀,是降魔杵。
蘇小米看著她這陣仗,差點笑出眼淚。
這哪是來支援?
這是直接空降了一支“組織變革特攻隊”!
五位HR顧問魚貫而入,個個拎著MacBook、背著帆布包,肩帶還印著“不做工具人”“拒絕職場PUA”“OKR拯救世界”等標語。
領(lǐng)頭那位推了推眼鏡,冷靜開口:“我們是‘覺醒力’咨詢團隊,擅長幫傳統(tǒng)組織打破路徑依賴?!?/p>
周長老當場瞳孔地震:“你……你們是要教我們……寫周報?”
“不,”林小雨轉(zhuǎn)身,眼神如炬,“我們要教你們——如何用數(shù)據(jù)說話,把玄學變科學!”
全場嘩然。
蘇小米清了清嗓子,站回講臺中央,高跟鞋只剩一只,但她氣勢兩米八。
“即日起,天衍門正式引入——360度主母評估制!”
她話音剛落,大屏上立刻彈出一個二維碼,標題赫然寫著:【掃碼給主母打分,匿名,但系統(tǒng)能查IP(開玩笑的)】
“弟子可評分主母,主母也可考核長老?!彼Σ[瞇地補充,“分數(shù)每月公示,末位者——需提交述職報告,并制定整改計劃?!?/p>
“荒唐!”秦嬤嬤猛地站起,臉漲得通紅,“主母乃尊貴之身,豈能被弟子品頭論足?成何體統(tǒng)!”
“體統(tǒng)?”蘇小米歪頭一笑,“你上個月克扣廚房采買銀兩,導致弟子伙食從‘葷素搭配’變成‘素素搭配’,這叫體統(tǒng)?”
秦嬤嬤一噎,想反駁,手機突然“?!绷艘宦暋?/p>
低頭一看——
【天衍門內(nèi)部系統(tǒng)】溫馨提示:您已被列入本月“滿意度末位管理對象”,請于72小時內(nèi)登錄OA提交《述職準備指南》。
紅點死活不消,點開一看,PDF文件長達28頁,第一章標題:《如何真誠地面對群眾批評》。
她氣得拂袖而去,結(jié)果剛走出殿門,腳下一滑——
原來是阿飛偷偷在她必經(jīng)之路撒了點油,還貼心地立了個牌子:【小心地滑·禮訓司特供版】
當晚,月色如練。
顧晏辭在書房批閱宗門文件,筆尖微頓,抬眼見蘇小米蜷在窗邊軟榻上,手里捏著一封泛黃的信,眼神失焦,像在看很遠的地方。
他放下筆,走過去,輕輕替她披上外袍。
“在看什么?”
“我媽的信。”她聲音很輕,“她說,當年在醫(yī)堂,最開心的事是看到病人能笑著下山。最難過的,是明明能救的人,卻因為‘門規(guī)森嚴’不給治?!?/p>
顧晏辭沉默片刻,低聲道:“我父當年反對她與凡人通婚,將她逐出山門。臨終前,她對我說:‘若有一日,有女子敢為眾人怒拍桌,便是天衍該變之時?!?/p>
蘇小米猛地抬頭。
他凝視她,目光如深潭映星。
“所以你娶我……不是將錯就錯?”她聲音微顫。
他輕輕執(zhí)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是命中注定?!?/p>
“你罵甲方那日,站在咖啡廳里,頭發(fā)亂糟糟,口紅蹭到牙上,還在說‘老子不干了’——那一瞬間,你像極了她年輕時的樣子。”
蘇小米眼眶一下子紅了。
原來,她以為的“誤入豪門”,其實是血脈的歸途。
三日后,評議會重啟。
蘇小米站上高臺,身后大屏滾動著三千弟子匿名評分——
【主母蘇小米:滿意度89.7%】
【執(zhí)事長老周某:76.3%】
【禮訓司秦嬤嬤:41.2%】(備注:37%的差評理由為“眼神像在審死刑犯”)
她不疾不徐道:“從今天起,禮訓司增設‘基層體驗周’——每人每月下山服務七天,回歸本心,重拾門風?!?/p>
頓了頓,她笑得人畜無害:“秦嬤嬤,您年紀大,我給您安排輕松點的——去物業(yè)幫阿飛喂貓?!?/p>
“什么?!”秦嬤嬤跳起來,“我乃禮訓司總管,豈能——”
“喵嗚~”一聲貓叫從殿外傳來,阿飛抱著一只三花貓?zhí)筋^:“它說想您了,還拉了您名字的橫幅……在貓砂上。”
全場爆笑,連周長老都憋不住嘴角抽搐。
秦嬤嬤臉色鐵青,卻再不敢喊“祖制不可違”——畢竟,系統(tǒng)已經(jīng)自動給她排了下周的“社區(qū)服務班表”,還貼心標注了交通路線。
改革的風吹過山門,帶著咖啡香和OKR的節(jié)奏。
幾天后,蘇小米在整理母親遺物時,翻出一個舊木盒。
里面是幾件舊衣、一疊信箋,還有一本破舊的日記本。
她隨手翻開,紙頁脆黃,字跡娟秀。
翻到最后一頁,夾著半枚殘玉佩,邊緣磨損嚴重,像是被硬生生掰斷的。
她摩挲著那玉佩,總覺得眼熟。
正納悶,門外傳來吳媽的聲音:“小姐,老奴收拾庫房時……找到了這個?!?/p>
她遞來一個繡著云紋的布袋,顫抖著手,倒出另一半玉佩。
兩塊殘片靠近的瞬間——
竟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咔”,仿佛命運之鎖,悄然合攏。
---手動章節(jié)分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