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像是有無數(shù)根鋼針在太陽穴里攪動,每一次脈搏跳動都帶來尖銳的痛感。
她在一片粘稠的黑暗中睜開眼,首先聞到的是一股混雜著灰塵、霉味和淡淡鐵銹的氣息,
潮濕而壓抑,像一塊浸了水的破布,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她動了動手指,
觸到的是冰涼粗糙的地面,似乎是水泥材質(zhì),上面布滿細(xì)小的砂礫和不明的劃痕。
光線極其昏暗,只有頭頂斜上方一扇狹小的氣窗透進(jìn)微弱的、近乎灰色的天光,
勉強(qiáng)勾勒出這個空間的輪廓。這是一個房間,小得驚人。四周是斑駁的水泥墻,
墻皮大片剝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磚塊。沒有窗戶,只有那扇高不可攀的氣窗。
沒有門——或者說,她暫時沒看到門在哪里,視線所及的范圍內(nèi),
只有堆積在角落的幾個破舊紙箱,以及散落在地上的幾根生銹的鐵管。
空間逼仄得讓人喘不過氣,仿佛隨時會被四周的墻壁擠壓、吞噬。她掙扎著想坐起來,
卻發(fā)現(xiàn)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鉛,喉嚨干渴,發(fā)出嘶啞的摩擦聲。“醒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嚇得她渾身一僵。她猛地轉(zhuǎn)頭,借著那點微弱的光,
才發(fā)現(xiàn)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并非只有她一個人。在房間的另一角,靠著墻壁坐著一個男人。
他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工裝夾克,頭發(fā)凌亂,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但眼神很亮,像淬了火的釘子,銳利地落在她身上。除了他,在靠近氣窗下方的地方,
還蜷縮著一個年輕女孩,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穿著一件沾滿污漬的衛(wèi)衣,
雙手緊緊抱著膝蓋,把頭埋在臂彎里,肩膀微微顫抖。還有一個人,背對著她,
站在那堆紙箱旁邊,似乎在翻找著什么。那是個女人,身形高挑,
穿著一條深色的長褲和一件緊身T恤,勾勒出利落的線條。她動作很快,
發(fā)出紙張摩擦和紙箱晃動的輕微聲響。算上自己,這個不到十平米的房間里,竟然有四個人。
陌生人。這個認(rèn)知讓她心頭一緊,一股莫名的恐慌感順著脊椎爬上來。她是誰?這里是哪里?
這些人是誰?無數(shù)個問題涌進(jìn)腦海,卻找不到任何答案。
她的記憶像是被一塊巨大的橡皮擦徹底擦過,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來自哪里,不知道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呃……”她想開口詢問,卻只發(fā)出了干澀的氣音。那個站著的女人聽到聲音,
動作頓了一下,轉(zhuǎn)過身來。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干練的女人,大約二十五六歲,
臉上帶著一道淺淺的劃痕,從顴骨延伸到下頜,讓她原本應(yīng)該很清秀的五官多了幾分凌厲。
她手里拿著一個癟了一半的礦泉水瓶,走過來,蹲下身,擰開蓋子遞到她嘴邊。“慢點喝。
”女人的聲音很平靜,甚至有點冷淡。冰涼的水滑過干涸的喉嚨,帶來一陣刺痛般的舒適。
她貪婪地喝了幾口,才感覺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些?!爸x謝……”她低聲說,
聲音依然沙啞。女人沒說話,只是收回了水瓶,又轉(zhuǎn)身去翻找紙箱了。
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他的眼神審視著她,
帶著一種在危機(jī)中常見的警惕和評估?!澳愀杏X怎么樣?”“我……”她張了張嘴,
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記得了?!蹦腥颂袅颂裘?,似乎有些意外,
但也沒太驚訝。“失憶了?”她點點頭,心里充滿了惶恐和無助。“我是誰?
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們也不知道你是誰?!蹦腥说穆曇魶]什么起伏,“至于這里,
我們暫時叫它‘安全屋’吧,雖然也未必有多安全。”他頓了頓,補(bǔ)充道,“我叫老周。
”他指了指那個年輕女孩:“她叫小雅,學(xué)生。”又指了指那個干練的女人:“她叫阿玲。
”然后,他看著她:“至于你……暫時還不知道。”她茫然地看著他們,
老周、小雅、阿玲……這些名字對她來說毫無意義。而她自己,連一個稱呼都沒有。
“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她注意到他們的語氣都帶著一種壓抑的緊張,
而且這個房間的封閉性實在太好了,不像是正常的住所。老周的臉色沉了沉,
看了一眼氣窗的方向,聲音壓得更低了:“外面……很糟?!薄坝卸嘣悖?/p>
”“到處都是‘它們’?!卑⒘岬穆曇魪慕锹鋫鱽?,她手里拿著一根磨尖了的鋼筋,
正在仔細(xì)地檢查著尖端,“行尸走肉,會咬人的那種?!薄耙说摹惺呷??
”她愣住了,這個詞讓她聯(lián)想到一些恐怖電影里的情節(jié),但那只是虛構(gòu)的。
“就是你想的那樣?!崩现艿恼Z氣很肯定,“我們姑且叫它們‘感染者’吧。
它們失去了理智,只會攻擊活物,被它們咬到或者抓傷,很快就會變成和它們一樣的東西。
”她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她看著老周嚴(yán)肅的表情,
看著阿玲手里磨尖的鋼筋,看著小雅依然在瑟瑟發(fā)抖的背影,意識到這不是玩笑。
“那……我們?yōu)槭裁磿谶@里?”“不知道?!崩现軗u了搖頭,“我是昨天晚上逃到這里的,
當(dāng)時門沒鎖,我就躲進(jìn)來了。進(jìn)來的時候,阿玲已經(jīng)在這里了,她說她也是剛躲進(jìn)來沒多久。
小雅是今天凌晨被我們拉進(jìn)來的,她差點被外面的感染者抓住?!彼D了頓,
看向她:“你是今天早上我們發(fā)現(xiàn)的,就躺在那個角落,像是被人扔進(jìn)來的,
身上沒什么明顯的傷,就是一直昏迷不醒。”被人扔進(jìn)來的?她的心沉了下去。
這意味著什么?是有人救了她,還是……另有目的?“外面有很多感染者嗎?”她輕聲問。
“很多。”阿玲接口道,她已經(jīng)檢查完了鋼筋,把它靠在墻上,
又拿起一個看起來還算結(jié)實的木板,“我們被困在這棟樓里了。這棟樓是老式居民樓,
結(jié)構(gòu)復(fù)雜,但感染者也不少。我們所在的這個房間,應(yīng)該是以前的儲藏室,位置隱蔽,
暫時還沒被發(fā)現(xiàn)。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們的水和食物都不多了。
”她指了指地上那個癟了的礦泉水瓶,以及一個只剩下幾塊餅干碎屑的包裝袋。
生存危機(jī)驟然擺在面前。
失憶、陌生的環(huán)境、可怕的感染者、匱乏的物資……每一個都足以壓垮一個人。
她感到一陣眩暈,下意識地抬手按了按太陽穴。就在這時,
一陣沉悶的撞門聲突然從外面?zhèn)鱽??!斑恕恕恕甭曇艉苈艹林兀?/p>
像是有人用身體在撞擊著什么。緊接著,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的嘶吼聲,
隔著薄薄的門板傳進(jìn)來,清晰可聞。小雅嚇得“啊”了一聲,猛地抬起頭,臉色慘白。
老周和阿玲立刻警惕起來,老周順手拿起一根鐵管,阿玲則握緊了那根磨尖的鋼筋,
兩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房間入口的方向——那是一扇被雜物擋住的木門,
剛才她沒注意到,因為門和墻壁的顏色幾乎融為一體,外面又堆了不少廢棄的家具。
撞門聲和嘶吼聲持續(xù)了一會兒,似乎那感染者并沒有特別留意這個房間,漸漸遠(yuǎn)去了。
直到聲音徹底消失,房間里的幾個人才松了口氣。小雅捂著嘴,壓抑地啜泣起來?!皠e怕,
別怕?!崩现艿吐暟矒崃艘痪洌难凵褚廊痪o繃,“它們暫時走了。
”“但它們隨時可能再回來。”阿玲的聲音很冷,“我們必須盡快想辦法出去?!薄俺鋈??
”小雅帶著哭腔說,“外面全是那些怪物,怎么出去啊?”“不出去就是等死。
”阿玲看著她,“水喝完了,食物也沒了,就算不被感染者吃掉,也會渴死餓死。
”小雅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能低下頭,肩膀抖得更厲害了。老周皺著眉,走到門后,
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向外看了看,然后退回來,對兩人說:“外面暫時沒什么動靜。
這棟樓是六層高,我們在三樓。剛才我觀察了一下,氣窗外面是后巷,狹窄,
但感染者好像不多?!薄昂笙??”阿玲眼睛亮了一下,“后巷連接著后面的那條馬路,
如果能到馬路上,或許能找到車?!薄罢业杰囈参幢啬荛_?!崩现芾潇o地說,“鑰匙呢?
油呢?而且馬路上的感染者肯定比巷子里多。”“那也比困死在這里強(qiáng)?!眱扇藢σ曇谎?,
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決心。“那……我們怎么出去?”一直沉默的她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雖然她什么都不記得,但求生的本能依然存在。老周看向她:“我們需要一個計劃。首先,
我們得確認(rèn)這棟樓里的情況,找到一條相對安全的路線,從這里到后巷,或者到樓梯口,
然后想辦法離開這棟樓?!薄翱墒俏覀兏静恢罉抢锏母腥菊叻植记闆r。”她說。
“所以要小心探查?!卑⒘峤涌诘溃斑@個儲藏室的門還算結(jié)實,
我們可以先在這里做好準(zhǔn)備,然后派人出去偵查一下。”“誰去?”小雅怯生生地問。
房間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出去偵查,意味著最大的危險?!拔胰??!卑⒘崃⒖陶f,
她拿起那根磨尖的鋼筋,“我剛才躲進(jìn)來的時候,大致看過這一層的結(jié)構(gòu),
對這里稍微熟悉一點?!薄拔腋阋黄鹑ァ!崩现苷f,“兩個人互相有個照應(yīng)。
”阿玲看了他一眼,沒反對?!澳恰覀兡??”小雅指了指自己和她。“你們在這里等著。
”老周說,“鎖好門,如果聽到我們發(fā)出信號,或者有緊急情況,就想辦法自保。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當(dāng)然,我們會盡量不把危險引回來。”他的話雖然是安慰,
但也透著一股殘酷的現(xiàn)實——在這種情況下,誰也無法保證絕對的安全。“我們需要武器。
”阿玲在紙箱里翻找著,“除了這根鋼筋,還有什么能用的?”老周也加入了翻找的行列。
“這個鐵管不錯,夠粗?!彼闷鹨桓直鄞值蔫F管,掂量了一下。“這個木板可以當(dāng)盾牌。
”阿玲拿起剛才看中的那塊木板,“雖然不結(jié)實,但總比沒有強(qiáng)?!薄斑€有這個。
”她又從一個破布袋里翻出一把生銹的水果刀,“聊勝于無。
”他們把找到的“武器”分了一下:阿玲用鋼筋,老周用鐵管,水果刀給了老周備用,
木板暫時留在房間里,或許能用來擋住門?!澳隳??”老周看向她,“你能行嗎?
”她看著那些簡陋的武器,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會不會打架,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面對那些可怕的感染者。但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退縮的時候。
“我……我可以試試。”她咬了咬牙,拿起地上一根相對細(xì)一點的鐵管,雖然很沉,
但握在手里,似乎能帶來一點點安全感。老周點點頭:“好。我們出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