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菲語凌晨三點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驚醒。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黑暗中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從隔壁傳來，伴隨著痛苦的呻吟。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溫度是零下五度——今年冬天最冷的一個夜晚。
咳嗽聲越來越急促，妤菲語終于掀開被子，隨手抓起外套披在肩上。她輕輕敲了敲余暉的房門。
"余暉？你還好嗎？"
沒有回應(yīng)，只有壓抑的咳聲。
妤菲語試著轉(zhuǎn)動門把手，門沒鎖。她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熱氣混合著藥味的空氣。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線，她看到余暉蜷縮在床上，被子凌亂地堆在一邊。
"余暉？"她走近，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立刻被皮膚傳來的高溫嚇了一跳。"天啊，你在發(fā)燒！"
余暉半睜著眼睛，臉色潮紅，嘴唇干裂。"菲語？"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對不起...吵醒你了..."
"別說話。"妤菲語打開床頭燈，燈光下余暉的狀況更令人擔憂——他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T恤被汗水浸透。"你量過體溫了嗎？"
余暉虛弱地搖搖頭，指了指床頭柜上的體溫計。妤菲語拿起來甩了甩，塞進他的腋下。等待的一分鐘里，她倒了杯溫水，扶起余暉讓他喝了幾口。
取出體溫計一看，39.8度。
"你得去醫(yī)院。"妤菲語果斷地說。
"不用..."余暉掙扎著說，"只是感冒...我吃了藥...睡一覺就好..."
"39.8度可不是普通感冒！"妤菲語皺眉，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吃的什么藥？"
余暉指了指垃圾桶里空了的藥盒。妤菲語撿起來一看，差點氣暈過去——那是過期的退燒藥，已經(jīng)過期三個月了。
"余暉！你瘋了嗎？吃過期藥！"她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沒注意..."余暉虛弱地笑了笑，"冰箱里...還有啤酒...幫我拿一下..."
"你發(fā)著高燒還想喝啤酒？"妤菲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序員都這么不怕死嗎？"
她二話不說翻出余暉的外套，強硬地幫他穿上。"起來，我們?nèi)メt(yī)院。"
"真的不用..."余暉試圖反抗，但高燒讓他渾身無力，只能任由妤菲語擺布。
妤菲語叫了車，半扶半抱地把余暉弄下樓。寒風刺骨的深夜里，余暉靠在妤菲語肩上，滾燙的呼吸噴在她頸間。妤菲語這才發(fā)現(xiàn)他比自己想象的要重得多，等車的幾分鐘里，她的手臂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余暉迷迷糊糊地問。
"閉嘴，省點力氣。"妤菲語沒好氣地回答，心里卻莫名一軟。
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刺眼。醫(yī)生診斷是流感引起的持續(xù)高燒，給余暉打了退燒針，開了藥，囑咐必須有人看護，防止高熱驚厥。
"他一個人住嗎？"醫(yī)生問。
"不，我和他合租。"妤菲語回答。
"那你要注意了，這病傳染性很強。"醫(yī)生遞給她一包口罩，"今晚很關(guān)鍵，如果體溫超過40度或者出現(xiàn)意識模糊，立刻送回來。"
回到公寓已是凌晨五點，天邊泛起魚肚白。妤菲語強撐著疲憊，按照醫(yī)囑把余暉安頓好。她找出家里所有的毛巾，浸濕后擰干，敷在余暉的額頭、腋窩和頸動脈處。
余暉在半夢半醒間掙扎，含糊地說著胡話："代碼...錯了... deadline..."妤菲語忍不住輕笑，原來程序員連說夢話都離不開工作。
她坐在床邊，定時更換冰毛巾，記錄體溫變化。窗外天色漸亮，余暉的體溫終于降到38.5度左右，呼吸也平穩(wěn)了許多。妤菲語松了口氣，這才感到一陣強烈的困意襲來。她趴在床邊，不知不覺睡著了。
"菲語...菲語..."
輕柔的呼喚把她從混沌中拉回。妤菲語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余暉床邊，而余暉正半撐著身子看她，眼中滿是愧疚。
"幾點了？"她猛地直起身子，脖子因為不良睡姿而酸痛不已。
"上午十點。"余暉的聲音依然沙啞，但精神看起來好多了，"你去床上睡吧，我已經(jīng)好多了。"
妤菲語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實沒那么燙了。"你餓不餓？我煮點粥給你。"
"不用了，你看起來很累。"余暉注視著她疲憊的臉龐，"對不起，給你添這么多麻煩。"
"別說傻話。"妤菲語站起身，突然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床頭柜。
"你怎么了？"余暉緊張地問。
"沒事，就是起得太猛。"妤菲語擺擺手，"我去煮粥，你好好躺著。"
廚房里，妤菲語一邊熬粥一邊給公司發(fā)消息請假。她本可以叫余暉自己照顧自己——畢竟他已經(jīng)退燒了——但某種說不清的感覺讓她決定留下來。
白粥的香氣彌漫在公寓里。妤菲語小心地盛了一碗，加了一點鹽和蔥花?；氐接鄷煼块g時，發(fā)現(xiàn)他又睡著了，眉頭微皺，似乎不太舒服。
她輕輕放下碗，正準備離開，余暉卻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別走..."他的聲音虛弱但急切，手心滾燙，"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妤菲語心跳漏了一拍。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余暉——脆弱、依賴、毫無保留地展現(xiàn)需要。與平日里那個獨立自持的程序員判若兩人。
"好。"她輕聲答應(yīng)，在床邊坐下，"先把粥喝了。"
她扶起余暉，在他背后墊了個枕頭，然后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余暉出奇地配合，像個聽話的孩子，只是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她的臉。
"干嘛一直看我？"妤菲語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好看。"余暉脫口而出，隨即因為自己的直白而紅了臉，趕緊補充，"我是說...謝謝你照顧我。"
妤菲語耳根發(fā)熱，低頭攪動碗里的粥掩飾慌亂。"再吃一點。"
喂完粥，妤菲語按照醫(yī)囑給余暉吃了藥。藥效很快發(fā)作，余暉的眼皮開始打架，但他仍固執(zhí)地抓著妤菲語的手不放。
"睡吧，我就在這兒。"妤菲語輕聲說。
余暉慢慢閉上眼睛，手指卻依然纏繞著她的。妤菲語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握著。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余暉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不由自主地注視著他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鼻梁高挺，嘴唇因為發(fā)燒還有些干裂。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加快了。
就這樣坐了近一個小時，確認余暉睡熟后，妤菲語輕輕抽出手，躡手躡腳地離開房間。她簡單洗漱了一下，換了身舒適的家居服，然后開始大掃除。
收拾余暉亂丟的衣服，清理積攢的外賣盒，給冰箱里過期的食品大掃蕩...忙碌中，妤菲語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哼歌。她停下來，有些驚訝于自己的好心情。
照顧一個病人有什么可開心的？她搖搖頭，繼續(xù)擦拭茶幾上余暉留下的咖啡漬。
下午三點，妤菲語再次檢查余暉的體溫——37.8度，已經(jīng)接近正常。她松了口氣，準備去沙發(fā)上小憩一會兒。連續(xù)熬夜加上緊張的情緒釋放，讓她疲憊不堪。
她剛在沙發(fā)上躺下，手機就震動起來。是公司同事林妍的消息：
「聽說你請假了？沒事吧？」
妤菲語回復(fù)：「室友生病，陪他去急診了」
林妍立刻發(fā)來一連串消息：
「室友？那個程序員帥哥？」 「你居然為他請假？有情況?。 ?「上次團建你提到他時眼睛都在發(fā)光，我就覺得不對勁」
妤菲語皺眉回復(fù)：「別瞎說，就是普通室友關(guān)系」
林妍回了個"我懂的"表情包，妤菲語決定不再理會。她把手機扔到一邊，閉上眼睛，卻怎么也睡不著。林妍的話在腦海中回蕩——"眼睛都在發(fā)光"？她有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響動驚醒了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余暉站在沙發(fā)旁，正輕手輕腳地拿著一條毯子，似乎想給她蓋上。
"你醒了？"兩人同時開口，然后都笑了。
"感覺怎么樣？"妤菲語坐起身，示意余暉坐下。
"好多了。"余暉的聲音恢復(fù)了七八成，臉色也好看了不少，"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他坐下時距離恰到好處——既不會太近讓人不適，又不至于太遠顯得生疏。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給他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妤菲語突然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淺棕色，像兩把小扇子。
"應(yīng)該的。"妤菲語移開視線，"餓了嗎？我再煮點東西給你吃。"
"別忙了。"余暉攔住要起身的她，"你看起來很累。我叫了外賣，應(yīng)該快到了。"
"你生病了還吃外賣？"妤菲語不贊同地皺眉。
"不是普通外賣。"余暉神秘地笑了笑，"是你上次說想嘗試的那家粵式燉湯，我訂了他們最有名的藥膳雞湯，對感冒很好。"
妤菲語愣住了。那是兩周前她隨口一提的餐廳，因為距離遠又總是排隊，一直沒機會嘗試。沒想到余暉竟然記得。
"你...怎么記得這個？"
余暉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記得關(guān)于你的所有事情。"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在妤菲語心里激起陣陣漣漪。她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只好假裝整理頭發(fā)掩飾發(fā)燙的臉頰。
門鈴適時響起，打破了微妙的氛圍。余暉起身去拿外賣，回來時手里除了食物袋，還有一個小紙盒。
"這是...？"妤菲語好奇地問。
"給你的小禮物，算是感謝。"余暉把紙盒遞給她，"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就是...覺得適合你。"
妤菲語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精致的書簽，銀質(zhì)鏤空設(shè)計，上面刻著一行小字："給最愛故事的人"。
"上周路過書店看到的，想起你說過喜歡紙質(zhì)書..."余暉解釋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喜歡嗎？"
妤菲語小心地撫摸著書簽，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很喜歡，謝謝。"她抬頭對上余暉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
他們坐在餐桌前分享那鍋香氣四溢的雞湯。余暉堅持要妤菲語多喝點，說她照顧自己太辛苦；妤菲語則不斷給余暉添湯，說他才是病人需要補充營養(yǎng)。兩人推來讓去，最后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們這樣好像老夫妻。"余暉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趕緊低頭喝湯掩飾尷尬。
妤菲語心跳加速，假裝沒聽見，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接下來的三天，妤菲語每天準時給余暉量體溫、提醒吃藥、準備易消化的食物。而余暉則出人意料地配合，甚至主動收拾起自己一貫亂丟的東西。
"你不用這樣。"妤菲語看著余暉笨拙地折疊自己的衣服，忍不住說，"病好了再恢復(fù)原樣也行。"
"不行。"余暉認真地搖頭，"你照顧我，我至少該讓你住得舒服點。"
第四天早晨，余暉的體溫完全恢復(fù)正常。妤菲語準備去上班前，發(fā)現(xiàn)餐桌上擺著精心準備的早餐——煎蛋、吐司、水果和咖啡，旁邊還放著一張手寫便條：
「謝謝你這幾天的照顧。今晚我做飯，請務(wù)必準時回家?！鄷煛?/p>
妤菲語拿起便條，指尖輕輕撫過那些字跡。余暉的字和他的人一樣，端正中帶著一絲不羈的灑脫。她把便條小心地夾進錢包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微笑出門了。
一整天，妤菲語都心不在焉，時不時想起余暉病中抓住她手的樣子，想起他說"我記得關(guān)于你的所有事情"時的表情。林妍幾次調(diào)侃她"魂不守舍"，她都只是笑笑不作回應(yīng)。
下班時間一到，妤菲語就匆匆收拾東西離開，惹來同事們一陣起哄。她幾乎是跑著回家的，電梯慢得令人發(fā)指，她甚至考慮過爬樓梯。
推開家門，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面而來。余暉系著圍裙站在灶臺前，正在翻炒什么。聽到開門聲，他回過頭，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歡迎回家。"他自然地說，仿佛這句話已經(jīng)說過千百遍。
妤菲語站在門口，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這個場景太過美好——溫暖的燈光，食物的香氣，系著圍裙等待她的人...就像一個她從未敢奢望的夢。
"怎么了？"余暉注意到她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
"沒什么。"妤菲語放下包，走進廚房，"需要幫忙嗎？"
"不用，你去休息吧，馬上就好。"余暉用下巴指了指客廳，"我買了你喜歡的那個紀錄片，吃完飯可以一起看。"
晚餐比妤菲語想象的豐盛得多——清蒸魚、蒜蓉西蘭花、玉米排骨湯，還有一小碗她最愛的酒釀圓子作為甜點。余暉的廚藝出人意料地好，每道菜都恰到好處。
"你什么時候?qū)W會做飯的？"妤菲語驚訝地問。
"大學時自學的。"余暉給她盛了碗湯，"那時候窮，外賣又貴又難吃，只能自己動手。"
飯后，他們坐在沙發(fā)上看紀錄片。余暉貼心地準備了毯子和零食，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近，近到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紀錄片講到一半，余暉突然開口："菲語，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的語氣異常認真，妤菲語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她按下暫停鍵，轉(zhuǎn)向余暉，發(fā)現(xiàn)他正深深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她讀不懂的情緒。
"什么？"她輕聲問，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毯子邊緣。
余暉深吸一口氣，似乎鼓足了勇氣："我喜——"
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余暉懊惱地皺眉，看了眼來電顯示，表情變得復(fù)雜。"是我爸，我得接一下。"
他起身走到陽臺接電話。妤菲語試圖繼續(xù)看紀錄片，但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余暉要說什么？那句被打斷的話是什么？"我喜歡..."——喜歡什么？喜歡和她一起看的紀錄片？喜歡她煮的粥？還是...喜歡她？
余暉回到客廳時，臉色不太好看。"抱歉，家里有點事。"他勉強笑了笑，"剛才說到哪了？"
"沒什么重要的。"妤菲語說，既期待又害怕他繼續(xù)那個話題。
但余暉似乎失去了勇氣，只是重新坐下，兩人繼續(xù)看紀錄片，只是那種親密的氛圍已經(jīng)消散了不少。
晚上各自回房前，余暉突然叫住她："菲語，晚安。"
"晚安。"她回應(yīng)道，等待著他或許會再說些什么。
但余暉只是站在那里，欲言又止，最后輕輕關(guān)上了房門。
妤菲語躺在床上，腦海中回放著這一天的點點滴滴。余暉做的早餐，準備的晚餐，那個被打斷的告白...她翻身把臉埋進枕頭，心跳快得不像話。
她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她可能，也許，大概...喜歡上自己的合租室友了。
妤菲語盯著衣柜已經(jīng)二十分鐘了。
床上堆滿了試過又 discarded 的衣服，整個房間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時尚災(zāi)難。她咬著下唇，手里拿著兩條裙子左右對比——藏藍色的顯得太正式，碎花的那條又太過甜美。
"該死，這又不是真的約會。"她自言自語，卻還是忍不住第三次試穿那條碎花裙。
距離余暉生病已經(jīng)過去兩周，那晚未完成的對話像懸在空中的氣球，兩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戳破。但變化是顯而易見的——更多的眼神交流，偶爾"不小心"的肢體接觸，以及現(xiàn)在，她為了一場"只是作為朋友一起看電影"的活動而試了八套衣服。
手機震動起來，林妍的消息跳出來：「今天就是和程序員小哥的約會？加油??！記得回來匯報詳情！」
妤菲語翻了個白眼，回復(fù)：「不是約會，就是一起看個電影」
林妍秒回：「穿什么？」
妤菲語拍了張碎花裙的照片發(f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