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近來煩悶得很。來揚州之前,王夫人特意把他叫到跟前囑咐過。
當時的林如海已病入膏肓,看樣子是熬不了多久。只等他咽了氣,
賈璉便要立刻將林家在揚州的田產(chǎn)商鋪、金銀細軟盡數(shù)變賣折現(xiàn),
一毫不差地帶回賈府充盈家底??扇缃袼趽P州已待了一個多月,
別說將林家資產(chǎn)變現(xiàn)帶回府,就連半分實在的好處都沒撈著。每日尋花問柳度日,
兜里的銀子見了底,可這丫頭半點沒有回賈府的意思!眼瞧著林府在林黛玉手里越發(fā)興旺,
鹽務賬目清清楚楚,田莊收成節(jié)節(jié)高升,連下人們都精神抖擻。心里頭早已急得像揣了團火。
這天他喝得滿身酒氣回到林府?!伴_門!爺回來了!”只見他踉踉蹌蹌闖進內(nèi)院,
幾個小廝攔都攔不住。他酒氣熏天的嗓門在院里大喊:“不識好歹的丫頭片子!那么多家產(chǎn),
就該交給我們賈府打理!”接著用力一腳踹翻廊下的花盆,碎片濺得滿地都是。
“一個未出閣的黃毛丫頭,整天拋頭露面跟那些鹽商賬房打交道,傳出去不怕笑掉人大牙!
”剛說完他便扶著柱子嘔吐起來,污穢之物濺在青石板上。
幾個院內(nèi)的小廝丫鬟早已按捺不住怒火,齊刷刷地瞪著他。林姑娘待人如何,
他們心里難道不清楚?她素來正直良善,只要下人安分守己,便從無半分苛責。
前段日子更是體恤下人辛苦,頒下了好些他們聞所未聞的福利待遇,
樁樁件件都暖到了人心坎里。這般恩厚,便是親生父母,又未必能及得上半分呢。
何曾是他口中那般不堪?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污蔑!幾個小廝按捺不住上前,
想拉扯著他進房歇息,免得這些混話傳入林姑娘耳中,惹她傷心。
誰知賈璉猛地甩開扶他們的手,破口大罵:“你算什么東西,也配碰我?
信不信我一拳砸扁你!”小廝們雖被呵斥,卻依舊不肯松手。賈璉見狀,
索性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撒潑似的大喊大叫起來,鬧得越發(fā)不成體統(tǒng)。
“林家的家產(chǎn)本就該由賈府代管,她倒好,占著茅坑不拉屎!等我回去稟明老太太,
定要讓她好看!”這些話恰好落在剛進府的兩人耳中。杜巡撫皺眉緊握手中的扇子。
身旁的玄燁一身月白錦袍,雖作尋常富商打扮,卻越顯得英姿颯爽。他們這次沒打招呼前來,
本是得了密報。有幾名權(quán)勢大的漕運官員因聽聞林如海生前徹查鹽稅虧空,
都一一詳盡記錄在一本冊子上,深怕這本足以撼動他們根基的冊子落到林黛玉手中,
正暗中謀劃著要對她下死手。特意趕來商議避險之事,沒想到撞見這等齷齪場面。
“賈二爺好大的火氣!”杜禮衡朗聲道,跟玄燁一同轉(zhuǎn)過月洞門。賈璉見是杜巡撫,
酒意醒了大半,剛想行禮卻被對方冷厲的眼神凍在原地。玄燁目光掃過滿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