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陳譽章打斷她的思緒。
“你也不回我的消息。”關寧眼神幽怨。
陳譽章笑,他招招手,示意她坐過去。
中間隔著一方榻案,他問:“看電視劇嗎?”
“?看的。”
屏幕上正在播放前一陣的熱劇《雪豹》。
“你還看這個?”關寧訝異。
“我腦門寫著——腐朽老木,入土為安?”陳譽章似笑非笑的。
“那倒也不至于。”關寧惶遽低頭。
陳譽章很喜歡看關寧低頭,讓他想起外祖母家的白貓,不算名貴的品種,每次見他,總會低著頭蹭他的褲腳。
自此,關寧在店里拿著工資,陪陳譽章追劇。
他看劇沒有任何特殊喜好,只要當下流行,播放著消遣時間。
經(jīng)常,逢到一些關鍵的情節(jié),關寧蹙著眉,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卻未察覺,陳譽章點支煙,煞有介事地在旁邊看她。
若說沒有心動嗎?他忽然想起唐佳來包廂獻殷勤的事。
他最厭煩和同一個人久處,說是戒備心也罷,無趣也罷,總之,他很不耐煩和女人交心,余卿安那群發(fā)小都摸不透他。
唐佳狀似無意地試探:“寧寧不經(jīng)世故,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要不幫您換個人?”
陳譽章只淡聲說:“不用,唐老板出去關門。”
唐佳多少有些下不來臺:“您歇著,陳先生。”
陳譽章想到這里,瞥一眼身側的小姑娘,她真是來追劇的,倍兒認真。
不過,也有他必須接聽的電話。
幾分鐘前,陳譽章眼里有不耐煩,甚至都沒有避出去接聽。
對面的女聲嬌脆,完全不在乎他是否在忙:“部里的活動中心,陳伯伯讓你來打乒乓球?!?/p>
陳譽章輕嗤道:“你也在?”
池冉自動忽略他的態(tài)度:“是呀,我爸也在?!?/p>
“嗯,等著吧。”
陳譽章起身拿外套,雖然厭煩,卻是難得遂他人的愿。
關寧隱隱綽綽聽到些聲音,她應該裝作沒事人,幫他整理電腦,可是,卻因為對面的聲音涌起心瀾。
一回頭,關寧的欲言又止,令陳譽章止步。
柔和的眉眼,一抹黑璞玉般的遠山眉,和微微抿住的唇角。
關寧是美的。
只不過,這時候眼里有不安。
“你跟我出去?”
“去哪?”關寧直接起身。
陳譽章噙著薄笑,直接推她換衣服:“上車不就知道?!?/p>
“可是我在上班......”關寧猶豫著裝矜持。
陳譽章忍俊不禁:“唐佳真缺你在這打工?”
她不缺。
唐佳早已經(jīng)雇傭新的服務生,對于陳譽章和她的關系,算是一種默許。
這件事,讓關寧有種小女孩的沾沾自喜。
說來奇怪,唐蘭玉都知趣地不再嚴查死守,換來她和陳譽章很多獨處時間。
陳譽章的車開進一處人煙稀少的活動中心。
對面就是某單位的四合大院,門崗森嚴,有持槍的警戒執(zhí)勤。
關寧心想,這種地方都是什么人在里面?
他把關寧帶進休息室,外套也留給她:“你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晚些帶你出去吃?!?/p>
關寧知道又要等:“你會很久嗎?”
“不會,”他俯身捏了關寧的臉,“你不是有門禁嗎?”
關寧仰頭一笑,眼睛像貓咪,陳譽章忽然泛起念頭,有這么個小東西等,接下來的見面也不算太乏味。
她狡黠著點頭:“那你去吧?!?/p>
關寧逡巡打量過,這地界基本都是上年紀的長輩,低調的著裝,說話的腔調似在上層機關浸淫數(shù)年。
她一個人窩在沙發(fā)里,服務人員提供精美的餐點,彎腰說:“陳先生怕您無聊。”
關寧禮貌點頭,獨自看手機。
時間有點久,她的課業(yè)檔案已經(jīng)翻到最后一頁。
臨近黃昏。
休息室的半落地窗外,一名身穿網(wǎng)球服的高個子女生,和陳譽章并肩走過來。
背后是金粉色的余暉。
“我這球技現(xiàn)在怎么樣?”那是一種坦然的矯情。
“下次再有這種事,別給我打電話?!标愖u章把挽著的袖子落下。
“陳引鶴!”
玻璃很厚重,關寧是聽不清外面的對話的,但是能看清彼此的表情。
落日熔金。
陳譽章像被注入一股煙火氣,滿身透著不屑和厭煩。
這感覺令關寧斂住目光,因為,他放松下來的時候,也是個凡人。
池冉向休息室張望一眼:“你帶人來的?女朋友?”
陳譽章薅一把池冉的馬尾,宛如不待見的兄妹:“看看你這樣子,哪里像個女的。”
“要你管!”池冉橫眉立目,拎著網(wǎng)球拍溜了。
關寧百無聊賴地重新看一遍專業(yè)課筆記。
心里卻在想,看情形這倆人很熟絡。
這么親近,是何種關系呢。
寂靜的門外傳來踢踏的腳步聲,關寧聽著開門,關門的響動,眼前的光暗下來。
“等久了?”陳譽章垂眸,問。
關寧仿佛嚇一跳,仰起臉望著他。
“你忙完啦。”
陳譽章想要坐在她身側,卻被關寧不由分說摟住腰,臉頰貼在他腹部。
她主動得陳譽章猝不及防。
“怎么了?耍脾氣?”他摸著關寧的手臂,笑。
關寧晃腦袋:“沒有……”
她估計是搞不懂貴圈的人情世故,也會迷茫無措,明明很羞恥這樣放肆,滾燙的臉頰貼著他絲織材質襯衫,滿腦子都是他的腰,和他的體香。
和他不夠明確的態(tài)度。
“你腰真細。”她的聲音嬌氣。
不由自主摸到他緊繃的肌肉,那是最原始的性張力。
無須赤誠相見,已經(jīng)令關寧臉熱心跳。
就好似性張力,是襯衫上敞開的第三粒紐扣,看得見鎖骨就能聽見心跳。
他們看不見訓練場上的場景,但是路過的人都能看見休息室內的他們。
這種場面上以健身休閑為主的政治匯聚地,他們好似另類。
陳譽章沒有推開她,鎮(zhèn)定自若任憑她抱著。
忽然,他輕聲笑了下:“要不換個地方,方便你試試?”
“試什么?”關寧混沌。
他俯身貼近她的耳廓:“你想試什么?!?/p>
關寧恍然大悟,她窘迫著松手,“你下流!”
“你才知道嗎?”他一臉坦蕩。
關寧當然知道,他是今天才下作的嗎?才不是。
他可比梁哲明目張膽,甚至不屑作偽,表面的斯文涵養(yǎng)頂多算是,人要穿衣出門一個原理。
甚至他都懶得解釋,剛才的女生是誰。
“里面是誰?”
“我爸,你要見見?”他瞇著眼瞧她。
他明知道關寧問什么。
關寧蹙眉,斟酌著說:“見面你怎么介紹我?”
陳譽章俯身的影子將她完全籠住,目光似暗夜的什剎海,他捏著關寧的下巴,鼻息間的溫熱呼在人中上。
“你想叫他什么?叫爸可行?”
“陳譽章!你好好說話!……”
他太輕佻又游刃有余。
關寧委實不是對手,薄薄的臉皮招架不住他的拉扯。
陳譽章噙著笑,一歪頭吮了下關寧殷紅的耳垂:“要不要?”
那感覺,比接吻還強烈。
身后的景致無所遁形,關寧立即慫了,心虛地推他。
“你注意點影響?!?/p>
她的聲音低微輕軟,似一泓水。
陳譽章低沉地笑,只從她身邊撈起外套,搭在手臂上,一摸她的腦袋:“有什么好注意的,去吃飯?!?/p>
仿佛剛才的曖昧是幻覺。
關寧忽然想起他的那句話:“有什么值得哭成這樣……”
也許,這世界上就沒他格外在意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