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你是誰。
三個字，像三把冰刀，插進紫霞的心里。
她看著他。
這張臉，是陌生的。毛茸茸的，嘴巴凸出來。
但這身金甲，這根棒子，和她夢里的一模一樣。
“至尊寶？”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那個“猴子”歪了歪頭，似乎在思考這個名字。
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p>
他的眼神，清澈，又空洞。像一汪沒有底的深潭。
紫霞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真的……不記得了。
他變成了蓋世英雄。
卻忘了要娶的那個人。
這是何等的諷刺。
山下的牛法羅，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看著那個金甲猴王，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是……孫悟空？”
他聽過這個傳說。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那個。
孫悟空？
聽到這個名字，金甲猴王似乎有了一點反應。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
“好像……是吧?！?/p>
他說得不確定。
“不管你是誰，傷了我的人，占了我的山，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牛法羅舉起了他的開山斧。
他是個梟雄。
就算面對傳說中的神魔，他也不會退縮。
孫悟空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平淡。
就像在看一只螻蟻。
“聒噪?！?/p>
他說。
然后，他舉起了金箍棒。
輕輕一揮。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
只是一陣風。
那陣風吹過去。
牛法羅和他身后的上千人馬，就像沙子堆成的雕像，瞬間就散了。
化作了漫天塵埃。
風停了。
山腳下，空空如也。
什么都沒剩下。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山上還活著的斧頭幫兄弟們，都看傻了。
瞎子揉了揉自己僅剩的那只眼睛。
“我……我沒看錯吧？”
沒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無法自拔。
紫霞也呆住了。
這就是……蓋世英雄的力量？
彈指間，檣櫓灰飛煙滅。
可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只覺得冷。
從心底里發(fā)出的冷。
孫悟空收回棒子，扛在肩上。
他看了一眼滿山的尸體，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些人的死活，似乎與他無關。
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站?。 ?/p>
紫霞叫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眼神里還是那片空洞。
“你要去哪？”紫霞問。
“不知道?！彼f。
“你不能走?！?/p>
“為什么？”
“你……”紫霞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你答應過我，要活下去的。我們一起。”
孫悟空看著她，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答應過你嗎？”
“你忘了？”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他說，“我的頭，很空?！?/p>
紫霞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你會想起來的?！彼f，“你跟我來?！?/p>
她跑過去，想拉他的手。
她的手，剛碰到他的金甲，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了。
那金甲，冰冷刺骨。
孫悟空看著自己被彈開的手，又看了看紫霞。
他似乎不太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別碰我?！彼f，“我身上的東西，會傷到你?！?/p>
他指的是那身神力。
但在紫霞聽來，卻是最傷人的拒絕。
她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至尊寶，你混蛋！”
她哭著跑開了。
孫悟空站在原地，看著她跑遠的背影，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agis的迷茫和……疼痛。
他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
那里，空空如也。
沒有金箍。
但是，他感覺它就在那里。
一個無形的箍，鎖住了他的一切。
感情，記憶，愛恨。
山坡下，白影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她還沒死。
瞎子他們連滾帶爬地跑過去。
“二當家！”
孫悟空也走了過去。
他看著白影。
這個女人，他好像有點印象。
很模糊。
白影睜開眼，看到了他。
她愣住了。
“幫主？”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
孫悟空蹲下身子。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
但又縮了回來。
“你……”他想問點什么，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你……變了?！卑子翱粗?，笑了。笑得很慘然，“這樣……也好。以后……就沒人能欺負你了。”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
“幫主……我冷……”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孫-悟空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熱。
像一團火。
白影感覺到了那股溫暖。
她看著他，眼神里是滿足，是眷戀。
“幫主……下輩子……別當山大王了。太苦了……”
說完，她的手一松，垂了下去。
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孫悟空握著她漸漸冰冷的手，呆呆地坐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坐在這里。
他只是覺得，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碎了。
但他流不出眼淚。
也感覺不到悲傷。
他只是……很空。
紫霞跑回了山寨。
她跑回了至尊寶的房間。
房間里，還殘留著他的氣息。
床頭，放著他沒喝完的半碗雞湯。已經(jīng)涼了。
她趴在床上，放聲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她想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找到了她的蓋世英雄。
卻永遠地失去了她的至尊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