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專辦公室內(nèi)，夜蛾正道盯著面前空白的身份登記表，鋼筆在指間轉(zhuǎn)了兩圈，最終嘆了口氣。
“凜，在人類社會活動，還是需要一個正式的身份?！彼c了點面前的紙，“至少得有個姓氏。”
凜站在窗邊，白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微微揚起，左眼的藍色倒映著天空。陽光透過云層的縫隙灑落，像是碎金般浮動在他的睫毛上。
五條悟懶洋洋地舉手：“跟我姓五條怎么樣？超——氣派哦？”
夜蛾頭也不抬：“否決?！?/p>
“為什么！”
“讓你家那些老古董知道你把來歷不明的孩子登記成五條家族人，明天他們就能殺到高專來?！?/p>
“誰管他們……”五條悟撇撇嘴，轉(zhuǎn)頭看向凜，“那你自己選一個？比如‘神宮寺’之類的，聽起來就很厲害！”
凜沒有回答，他依舊望著窗外發(fā)呆，目光追隨著一片被風(fēng)吹散的櫻花。其飄落的軌跡隱約和千年前的一片雪花重疊，
“……雪。”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
五條悟眨了眨眼：“雪？單字姓？”
夜蛾正道思考了一下：“‘雪’作為姓氏確實存在，但不太常見……‘雪野’如何？發(fā)音相近，也符合戶籍登記規(guī)范。”
Yukino Rin。
凜這才轉(zhuǎn)過頭，看著那個名字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五條悟湊過去，笑嘻嘻地問：“‘雪野凜’……你喜歡這個姓？”
凜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糖，塞進五條悟手里。
五條悟：“……這是‘喜歡’的意思？”
凜：“封口費。”
五條悟：“？？？”
等等，讓他閉嘴也叫“封口”嗎？
夜蛾正道無視兩人的互動，低頭在文件上寫下“雪野凜”三個字：“總比姓五條好?！?/p>
五條悟不服：“哪里不好了！‘五條凜’明明超帥的！”
夜蛾懶得理他，繼續(xù)填寫資料：“年齡就寫八歲吧，反正看起來差不多?！?/p>
五條悟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等等！既然要偽造身份，不如把監(jiān)護人寫成我——”
夜蛾“啪”地合上文件夾：“想都別想。”
“……夜蛾老師你偏心！”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看著窗外的凜轉(zhuǎn)頭，目光落在夜蛾手中的文件上。
“監(jiān)護人，”他指了指五條悟，“可以?！?/p>
五條悟瞬間復(fù)活：“你看！當(dāng)事人都同意了！”
夜蛾額頭青筋一跳：“不行。法律上成年之前需要靠譜的監(jiān)護人?！?/p>
五條悟：“我很靠譜??！”
夜蛾：“你上個月把任務(wù)報告寫成《論限量喜久福的十八種吃法》。而且，你自己也是未——”
五條悟：“那是文化考察！”
兩人的爭吵聲中，凜已經(jīng)走到辦公桌前，伸手按在了那份身份文件上。
夜蛾低頭一看——
文件「監(jiān)護人」一欄上，墨跡不知何時變成了「五條悟」的字樣，筆跡甚至完美模仿了他的簽名。
夜蛾：“……”
五條悟：“哇！凜你太棒了！”
夜蛾深吸一口氣，最終放棄般地揉了揉太陽穴：“……算了，反正高層那邊五條家自己解決?！?/p>
五條悟得意洋洋地摟住凜的肩膀：“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五條家的人了！”
凜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吐出一句：
“我餓了。”
五條悟：“……喂！這種時候不應(yīng)該感動一下嗎！”
凜：“餓了。”
五條悟：“……”
當(dāng)天下午，五條悟拿著新鮮出爐的身份證件，在走廊上攔住凜——哦，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雪野凜。
“給，你的新身份！”他晃了晃手里的卡片，“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雪野凜’，高專特別編入生，監(jiān)護人——”他指了指自己，“是我！”
雪野凜接過卡片，指尖在光滑的表面上輕輕摩挲。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那雙異色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一絲微光。窗外的櫻花被風(fēng)吹落幾瓣，有一片恰好落在他的肩頭，又悄然滑落。
五條悟歪頭：“不滿意？”
雪野凜搖頭，隨后抬起頭看他，左眼的藍色在陽光下清澈見底。
“悟?！彼鋈婚_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
“嗯？”
“人類真的很奇怪。明明害怕饑餓，卻又同時害怕能讓他們吃飽的東西。”
五條悟的笑容微微收斂，他直起身子，陽光從他身后照射過來，在走廊上投下修長的影子。
“啊，這個我懂。”他聳聳肩，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發(fā)“就像那些老橘子，既想要強大的咒術(shù)師保護他們，又害怕控制不了的力量嘛。”
“不過啊，你現(xiàn)在也是五條家罩著的人了！”五條悟歪著頭觀察他的反應(yīng)，“怎么樣？是不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嗯。”雪野凜點點頭，將身份證收進口袋。
“……就這樣？”
雪野凜看著他，眼中寫滿了“不然呢”。
五條悟蹲下湊到他面前：“比如感動得熱淚盈眶，或者撲上來抱住我說‘悟，謝謝你’之類的？”
雪野凜點點頭：“感動。”
“……太敷衍了吧！”
“……謝謝？”
夏油杰從旁邊經(jīng)過，拍了拍被噎住的五條悟的肩：“恭喜，你終于找到能治你的人了?！?/p>
“杰！你到底是哪邊的？！”
雪野凜剛準備轉(zhuǎn)身離開，被五條悟眼疾手快地拎起來。他懸在半空搖搖晃晃，卻只是面無表情垂眸盯著地面，完全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走！帶你去吃食堂的草莓蛋糕！”
夏油杰無奈地跟上：“悟，食堂現(xiàn)在根本沒到營業(yè)時間……”
五條悟：“那就翻窗進去！”
食堂后廚。
“根據(jù)情報——”五條悟壓低聲音，但語調(diào)里的興奮完全沒壓住，“今天的草莓蛋糕用的是長野縣特供草莓?！?/p>
夏油杰雙手插兜站在一旁：“所以？”
“所以——”窗鎖“咔”地彈開，五條悟得意地回頭，“現(xiàn)在不吃，明天就會被夜蛾老師全部沒收?！?/p>
一直安靜站在陰影里的雪野凜慢悠悠地抬頭，白發(fā)孩童的外表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懶散，海藍色的眼睛半睜著，像是隨時會睡著。
“……哦。”他毫無干勁地應(yīng)了一聲。
五條悟已經(jīng)推開窗戶，伸手一撈，像拎貓一樣把雪野凜提了起來：“走咯，小神明！”
雪野凜任由自己晃來晃去，連掙扎都懶得掙扎，像條失去夢想的咸魚。
冷藏柜的冷光照亮三人鬼鬼祟祟的身影。五條悟把雪野凜放在料理臺上，后者晃了晃腿，打了個哈欠。
“草莓蛋糕在哪來著......”五條悟翻箱倒柜。
雪野凜慢吞吞地抬起手指，指向冷藏柜最下層。夏油杰蹲下去拉開柜門，果然發(fā)現(xiàn)三個精致的草莓蛋糕。
“你怎么知道？”
“聞到了。”雪野凜的聲音輕得像夢囈，“北海道奶油，長崎蜂蜜，還有......”他的鼻子微微動了動，“廚師今天心情很好。”
五條悟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不愧是凜！來來來分蛋糕——”
雪野凜看著五條悟豪邁地切走大半蛋糕，只是眨了眨眼。等對方把剩下的小半推給他時，他才慢悠悠地摸出一把小勺子。
“你不生氣？”夏油杰好奇地問。
“麻煩?！毖┮皠C小口小口地吃著蛋糕，奶油沾在鼻尖上也不擦。
五條悟突然湊過來，一口叼走了他勺子上的草莓。雪野凜看著空蕩蕩的勺子，沉默了三秒。
夏油杰嘆氣：“悟，你和一個小孩搶吃的，不覺得丟人嗎？”
五條悟理直氣壯：“不覺得！”
就在這時，夜蛾正道的怒吼從門口傳來：“五條悟！不許教壞小孩子！！”
五條悟一把抱起雪野凜，轉(zhuǎn)身就跑：“撤！”
夏油杰：“……為什么我要跟著你們一起逃啊！”
雪野凜被五條悟夾在胳膊下，手里還穩(wěn)穩(wěn)地捧著蛋糕，一臉淡定地挖了一勺送進嘴里。
五條悟邊跑邊回頭：“喂！給我留一口！”
夏油杰跟在后面，已經(jīng)開始思考退學(xué)的可能性。
而此時的夜蛾正道，站在走廊上，看著三個問題兒童狂奔離開的身影，默默掏出了手機。
“喂？是甜品店嗎？對，我要訂一年的蛋糕供應(yīng)……對，直接送到高專?！?/p>
他掛斷電話，深深嘆了口氣。
“這日子……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