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你是不是瘋了!”
許言情緒十分激動,捏緊文件的手背,青筋暴凸。
“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太過偏愛,所以有恃無恐了,故意折磨我?還是你心里有了別人!”
“你忘了我們結婚時發(fā)的誓言嗎,你曾說過要與我共度余生,這些話難道都是假的嗎?”
他的嗓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親友們都炸了,我母親也看不下去了。
“林冉,你這孩子是昏了頭嗎?許言對你還不夠愛和體貼?為了彌補對你的愛,多陪陪你,他甚至放棄了院長競選,轉行做了寵物醫(yī)生,陪你去寵物診所當助手,從前他可是連你救助站的貓毛都過敏的,你還想他怎樣?”
我父親在一旁氣得臉色鐵青,雙拳緊握:“當初是誰紅著眼,說許言愿意為你改變,就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現(xiàn)在他做到了,你卻把婚姻當兒戲,說散就散?!”
我卻無動于衷,聲音冰冷:“爸,媽,你們不用白費口舌了,這件事我心意已決?!?/p>
許言猛地一震,眼底浮現(xiàn)出深切的傷痛。
要是從前,他一絲一毫的難過都會讓我心疼不已。
可此時此刻,我看著他那副快要碎裂的神情,心中卻是一片漠然。
他眼圈泛紅,手捂著心口,身體搖搖欲墜。
“小冉,你還在恨我對葉晴念念不忘,是不是?”
“可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世了,我當前只想和你好好生活?!?/p>
“我那么全心全意愛你,無微不至的照顧你,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諒我?”
“我連貓毛都過敏,卻為了你做了寵物醫(yī)生,我那么潔癖,卻整天給寵物收拾屎尿。”
他脫下外套,昂貴的白襯衫上都是淡黃色的污漬,那是今天在診所給寵物豬小寶檢查身體時濺到的糞便和藥水。
頃刻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變成了利劍,刺向我。
“你說診所的設備陳舊,我立刻聯(lián)系歐洲廠商訂購了全套頂尖器材,你說流浪動物需要更多藥物,我以個人名義捐贈了三年的用量,就連你無意中說起想給小寶換個更舒適的豬舍,我都親自畫圖設計,難道這些都不能證明我的心意嗎?”
2.
旁邊的親戚立刻加入了聲討,妹妹嘆了口氣道:“冉姐,許言對你的好,我們都看在眼里,上個月你急性腸胃炎,他剛做完一臺長達十小時的手術,凌晨四點親自開車去城南的老藥鋪給你抓藥,眼睛里的血絲看得人都心疼,這還不夠真心?”
“可不是嘛,”外婆用手杖點著地面,“小言大好的前程不要了,跟你一起到寵物診所打雜,神外第一刀的名聲不要了,連院長都不干了,為你付出了多少?你現(xiàn)在說散就散,這不是拿刀子捅他的心窩嗎?”
我移開視線,不去看任何人,只對著許言說:“離婚的文件我已經(jīng)擬好了,你簽字就行?!?/p>
他猛地抬起臉,眼中的血絲如同蛛網(wǎng)般密集:“是因為我陪你的時間還不夠?還是因為我沒把名下的房產(chǎn)都轉到你名下?你講,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給你?!?/p>
我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許言,聲音平淡:
“不必了,你既然這么喜歡待在我的寵物醫(yī)院,以后院長給你當?!?/p>
許言身體微微一頓,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鬧了半天,你是覺得我在診所待的時間太久?”
“可我那也是為了你??!”
此言一出,大家都罵我神經(jīng)病,可我不為所動。
“冉冉,真的對不起,上個月我確實把太多精力放在了診所上身上,忽略了你,但這也是沒辦法?!?/p>
“我以為你能理解的,畢竟你這么喜歡小動物,我想著救好它們,你會更開心?!?/p>
“我也想讓診所其他醫(yī)生接手,但很多動物的治療方案只有我懂,這也是沒辦法的!”
許言壓下心頭火氣,耐心解釋。
說到這里,我的心頭一陣寒意。
許言有潔癖,從前我?guī)Щ丶业牧骼素埞范疾荒苓M他的臥室,可這一個月來,他幾乎都泡在診所的特殊護理間,甚至親手為寵物清理排泄物、調配流食,連家都不怎么回。
“我理解你只是想完成你的醫(yī)學研究。”我語氣平靜,“所以我成全你,離婚協(xié)議就在那里,盡快辦完手續(xù)?!?/p>
許言的表情徹底凝固,仿佛沒料到我會如此決絕。
他猛的站起身,右手高高揚起,最后還是沒有落下來。
“你到底在堅持什么?你要怎么樣才肯留下?你說,我都能改!”
我輕輕撥開他的手,目光掃過一屋子充滿困惑的家人。
“我就是忽然覺得厭倦了,膩了,這婚非離不可。”
我父親猛地一拍茶幾,杯子跳了起來:“林冉你敢!”
“你要是敢走出這個門,就別再認我這個爹!”
“爸,您不必用這個來壓我,您了解我,我做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事沒得商量。”
說完,我不再理會滿屋子譴責的目光,轉身向外走去。
許言看著我毫不留戀的背影,忽然聲音嘶啞地喊道:“小冉,別丟下我,行嗎?我哪里做得不對你告訴我,我立刻就改,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沒有停步,只丟下一句話:“大可不必,別做無謂的掙扎了,請盡快在離婚協(xié)議簽字。”
3.
次日清晨,我到救助站時,許言早已等在那里。
他眼下的青黑比昨晚更重,手里還提著一個精致的餐盒。
“小冉,我給你準備了早餐,是你愛吃的那家店的灌湯包,溫度正好?!?/p>
看到我后他立刻走過來,“我們回家好好談,別讓外人看笑話?!?/p>
我沒搭理他,徑直走向工作區(qū)。
剛走到門口,就碰上幾個熟悉的同事在做晨間清潔,看到我和緊隨其后的許言,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計。
“林姐早???許顧大神又來陪你上班了?”新來的實習生小王調侃道,“我真的要嫉妒死了,許醫(yī)生簡直是把你捧在手心里?!?/p>
另一位老同事也點頭贊同:“就是啊林冉,你看許醫(yī)生多重視你,我要是有這么個體貼又有本事的丈夫,這輩子值了!”
許言抓住機會握住我的手腕,聲音里帶著乞求:“小冉,我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你不是一直想給流浪動物建一個康復區(qū)嗎?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施工隊,中午就動工了,你說的事我都會去做,以后我什么都聽你的好不好?”
我掙脫他的手,從口袋里摸出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非常感謝你對救助站的投入,但這和我們離婚是兩碼事?!?/p>
許言嘆了口氣,滿眼委屈與不解。
“小冉,”他等我放下背包,馬上遞上一瓶加熱過的牛奶,“我剛和站長聊過,他說你申請的那個動物康復理療項目經(jīng)費不夠,我已經(jīng)讓我的助理轉了五十萬過來,指定給這個項目用?!?/p>
旁邊正在整理檔案的同事驚訝地望過來:“真的嗎?許醫(yī)生這也太支持林姐的工作了吧!”
許言的眼睛亮了一下,仿佛看到了轉機:“只要是你想要辦的事我都支持,我們不離婚可以嗎?你要是不想住家里,我們就在救助站附近買個公寓,我每天接送你?!?/p>
我沒有接那瓶牛奶,目光投向遠處獨立的特殊護理間:“我聽站長說,你昨夜又在里面待了一宿?”
許言的笑容有些凝固:“我……你也清楚,新入院的寵物情況離不開人,不然隨時會有危險,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
“昨天晚上你忙到?jīng)]有一分鐘可以用來和我溝通,卻能整夜守著一頭豬?”我截斷他的話,聲音平淡,“許言,你不用再解釋了,既然你這么喜歡這一行,我們就此別過?!?/p>
4.
我的話音剛落,旁邊正在給貓咪梳毛的同事就忍不住了:“林姐,你這話有點傷人了吧?許醫(yī)生昨晚守著小寶也是一片好心啊,那小家伙身體那么差,全靠許醫(yī)生用他那套獨門法子吊著命,這事咱們站里誰不清楚?”
老同事也跟著說:“是啊林冉,許醫(yī)生對小寶上心,不也是因為你在救助站工作嗎?他這是想和你多點共同語言啊,你瞧瞧他,堂堂一個外科權威,現(xiàn)在天天在咱們這搬貓砂、清狗舍,那雙手都粗糙了,他的手可是救死扶傷的圣手?。 ?/p>
站長正好巡視過來,聽到我們的爭執(zhí),立刻走過來和稀泥:“林冉啊,許言對你的心,咱們全站的人都看在眼里,要我說,你就別再任性了?!?/p>
他拍了拍我的胳膊,語重心長地勸說:“夫妻之間哪有不拌嘴的?許言都把姿態(tài)放到塵埃里了,你就別抓著一件小事不放了,你看他眼圈都黑了,昨晚肯定又沒合眼,心里裝的全是你啊?!?/p>
許言的眼眶瞬間更紅了,他走上前,聲音里帶著哭腔:“小冉,我真的很愛你,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么活?!?/p>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里面是一條鉑金項鏈,吊墜是一只小巧的貓咪,眼睛的位置鑲嵌著細碎的鉆石。
“這是我請人專門設計的,你不是一直很喜歡你救助的第一只流浪貓嗎?我讓他們照著它的樣子做的,你戴上看看,好嗎?”
周圍的護士們紛紛發(fā)出贊嘆:“天啊許醫(yī)生也太浪漫了!這個吊墜好別致!”
“林姐你快收下吧,許醫(yī)生都這樣了,再拒絕就太傷人了?!?/p>
我看著項鏈,又看了看許言滿眼期盼,依舊冷漠地搖了搖頭:“我不需要?!?/p>
許言的手僵在空中,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連嘴唇都失去了顏色。
他踉蹌著后退,聲音發(fā)抖:“為什么……你從前明明那么愛我!”
站長皺起眉頭,語氣里帶上了幾分嚴厲:“林冉,你就因為他一直待在診所,就要鬧到這個地步?這個理由太荒謬了,還是你有什么別的難言之隱?”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
小王急得不行,“許醫(yī)生這段時間為診所做了多少貢獻?光是捐贈的那些儀器和資金就夠我們用好幾年了,他圖什么?不就是圖你能安安心心跟他過日子嗎?”
指責聲、勸解聲如同潮水般涌來,我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拿出一份早就寫好的崗位調動申請,輕輕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站長,這是我的轉崗申請,下周開始,我去負責犬類檢疫區(qū)的工作?!?/p>
所有人都呆住了,連空氣都仿佛停滯了。
許言的瞳孔劇烈收縮,他死死地盯著那份申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為了躲開我,連你最熱愛的工作核心區(qū)都放棄了?”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城南分部的負責人,那邊正好缺人手。”
我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平靜而堅定,“許言,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你做多做少的問題,是我真的無法再和你這樣生活下去。”
“離婚協(xié)議我已經(jīng)簽好了,放在臥室的床頭柜上,你什么時候想通了,簽完字讓人送給我就可以?!?/p>
許言看著我決絕的眼神,臉上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他忽然低聲地笑了起來,那笑聲里充滿了絕望,嗓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好……我簽。你真夠狠,我放你自由?!?/p>
許言簽下離婚協(xié)議的第三天,他投資的“云冉寵物醫(yī)療中心”舉辦開業(yè)典禮。
站長邀請我作為老員工代表致辭,我知道許言想利用這個機會最后挽回一次公眾形象,我還是答應了。
我本想給這段關系留最后一絲體面。
但現(xiàn)在我明白了,有些膿瘡,必須徹底割開,暴露在日光之下。
許言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臺上,他看到我時眼底掠過一絲欣喜,隨即又換上溫文爾雅的笑容:“小冉,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p>
我掃了他一眼,沒有回應。
實習生小王在一旁小聲嘀咕。
“某些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許醫(yī)生這樣的人才,她都舍得放棄?!?/p>
“就是啊,我們只是他的員工,他就給我們每個人都送了定制的銀手鏈,對他前妻肯定更大方?!?/p>
我看了看,在場的每個同事手上都戴著一條款式別致的銀手鏈。
我低頭發(fā)了一條信息,目光落在不遠處臨時搭建的舞臺方向。
那里正在展示新診所的明星動物,那頭名叫小寶的寵物豬此刻正躺在特制的恒溫墊上,看起來精神頭不錯。
開業(yè)典禮到了致辭環(huán)節(jié),站長把我推上臺:“下面有請我們的優(yōu)秀員工代表林冉,談談對新中心的期許?!?/p>
我笑盈盈地拿起麥克風,說出了一句和期許毫不相干的話。
“大家不是都好奇我為什么堅決要離婚嗎?其實理由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