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珩是我名義上的哥哥,也是我追了十年的太陽。他為了姜雪柔,
把我從工地腳手架上推了下去。我大難不死,他卻紅著眼求我原諒:「念念,我不能沒有你。
」我笑了笑,把一份精神鑒定報告拍在他面前。1.「姜念,把錢包給我。」
陸珩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像夏日里冰鎮(zhèn)過的蘇打水,只是此刻,
這蘇打水里加了過量的跳跳糖,炸得我耳膜生疼。我剛從公司大樓里走出來,
晚高峰的風裹挾著都市特有的燥熱,吹起我新燙的波浪卷發(fā)。今天為了見一個重要客戶,
我特地穿了一條酒紅色的真絲吊帶裙,勾勒出的曲線惹得路人頻頻側(cè)目。而我的好哥哥陸珩,
穿著他那身價值不菲的手工定制西裝,就這么不管不顧地堵在我面前,像個攔路搶劫的。
我抬手攏了攏頭發(fā),露出一個自認為顛倒眾生的微笑:「哥,
你是不是對‘給’這個字有什么誤解?你這架勢,更像是‘搶’?!龟戠竦拿碱^皺了起來,
英俊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雪柔看上了一個包,錢不夠?!古?,又是姜雪柔。我懂了。
經(jīng)典情節(jié),《我的錢包,她的夢》。我心里的小人兒已經(jīng)開始瘋狂吐槽:哥,
你是pdd砍一刀請來的活菩薩嗎?這么樂于助人?她的夢,為什么要用我的錢包來圓?
我的錢包是許愿池里的王八嗎?但我面上依舊笑意盈盈,甚至從手包里拿出了錢包,
在他面前晃了晃:「是嗎?可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想用?可以啊,叫聲好姐姐,
我聽聽?!龟戠竦哪樕查g沉了下去,他大概是沒想到,以前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姜念,
如今敢這么跟他說話。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來奪。我早有預(yù)料,腳下高跟鞋靈巧地一轉(zhuǎn),
側(cè)身躲過。陸珩撲了個空,大概是沖勁太大了,一個踉蹌,
十分狼狽地摔進了公司門口那片精心修剪過的花壇里。白色的矮牽?;ū凰麎旱沽艘淮笃?,
西裝上沾滿了泥土,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此刻寫滿了錯愕與難堪。
周圍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笑聲。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把錢包重新放回手包,
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他聽得清清楚楚?!父?,這么喜歡推人,沒點長進啊。
」「你還記得三年前,被你從城南那塊工地上推下去的那個工人嗎?」陸珩的瞳孔猛地一縮。
我彎下腰,湊近他,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輕笑著說:「他女兒最近總來公司找你呢,說是要給你送錦旗,感謝你當年的‘不殺之恩’。
」2.陸珩的臉色,比他西裝上沾的泥還要難看。他掙扎著從花壇里爬起來,
也顧不上去拍打身上的泥土,只是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
混雜著驚慌和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姜念,你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啊?!刮抑逼鹕?,
理了理裙擺,笑容無懈可擊,「人家姑娘一片孝心,想當面謝謝你。我?guī)湍慵s個時間?」
陸珩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當然記得。三年前,城南的工地,
高高的腳手架。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重力加速度。風在耳邊呼嘯,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而最后一幀定格的畫面,
是陸珩那張因驚恐和一絲……快意而扭曲的臉。我沒死,真是命大。在醫(yī)院躺了三個月,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爸媽把我從姜家的戶口本上遷了出去。從此,姜念是姜念,
和姜家、和陸珩,再無瓜葛。陸珩是爸媽戰(zhàn)友的兒子,父母早亡,從小被我們家收養(yǎng),
成了我名義上的哥哥。而姜雪柔,是當年在醫(yī)院里被抱錯的假千金。
我在姜家當了十八年的寶貝女兒,直到姜雪柔哭哭啼啼地被親生父母找上門。從那以后,
一切都變了。陸珩,這個我追逐了十年的太陽,光芒萬丈,卻再也不照向我。
他所有的光和熱,都給了那個楚楚可憐、溫柔善良的姜雪柔。我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陸珩,
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曾經(jīng),別說一個錢包,就是要我的命,我大概都會毫不猶豫地給他。
可現(xiàn)在,他連我錢包里的一張紙巾都別想拿到?!附睿 顾K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帶著一絲氣急敗壞,「你別在這兒無理取鬧!雪柔只是需要一點錢應(yīng)急!」「她需要錢,
可以自己去賺,可以找她爸媽要,可以找你陸大總裁預(yù)支,為什么要找我?」我抱著手臂,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是她的提款機,還是她的活菩薩?」「你……」
陸珩被我堵得啞口無言。就在這時,一輛騷包的紅色法拉利停在了路邊,車窗降下,
露出一張戴著墨鏡的俊臉?!改钅?,上車,帶你去吃那家新開的日料?!?/p>
是我的新任合作伙伴,兼緋聞男友,秦漠。我沖他眨了眨眼,踩著高跟鞋,
身姿搖曳地走了過去,拉開車門坐上副駕。從后視鏡里,我看到陸珩站在原地,
像一尊被遺棄的雕像,花壇里的泥點子在他昂貴的西裝上,顯得格外滑稽。我忽然想起,
高三那年,我辛辛苦苦攢了半年的零花錢,加上拼命拿下的獎學金,就為了在他生日那天,
給他買一塊他念叨了很久的手表。那天,我也像現(xiàn)在這樣,滿心歡喜。3.高三那年的冬天,
格外的冷。我把那筆五位數(shù)的獎學金證書翻來覆去地看,上面的燙金大字在臺燈下閃閃發(fā)光,
比我未來的前途還要亮。這筆錢,我計劃得明明白白。一部分存起來當大學學費,另一部分,
用來給陸珩買生日禮物。他無意中提過一次,喜歡百達翡麗的一款入門級腕表,說那線條,
那設(shè)計,簡直是男人的夢想。我偷偷去專柜看過,價格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然后默默捂住了我的錢包。但是,加上獎學金,就夠了。
我幻想著陸珩收到禮物時驚喜的表情,一連好幾天,走路都帶風,
看數(shù)學卷子都覺得眉清目秀。生日那天,我特地請了半天假,揣著我滾燙的銀行卡,
直奔專柜??删驮谖覝蕚渌⒖ǖ臅r候,收到了一條銀行短信。
【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于15:32支出xxxxx元,可用余額8.52元。
】那一長串的零,像一盆冰水,從我的頭頂澆到腳底。我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我立刻給銀行打電話,客服甜美的聲音告訴我,這筆錢是通過網(wǎng)上銀行轉(zhuǎn)走的。
我的網(wǎng)銀密碼,只有一個人知道。陸珩。我沖出商場,發(fā)了瘋似的往家跑。
冬日的冷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推開家門,客廳里一片歡聲笑語。姜雪柔坐在沙發(fā)上,
手里捧著一個嶄新的愛馬仕鉑金包,正對著陸珩笑得一臉羞澀又甜蜜:「阿珩哥,
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陸珩坐在她身邊,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寵溺:「傻瓜,
你喜歡就好。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刮业莫剬W金,我的大學學費,
我給他準備的生日驚喜,變成了一個價值不菲的包,躺在了另一個女孩的懷里。我站在玄關(guān),
渾身冰冷,像一個被世界遺忘的笑話。他們終于注意到了我。陸珩看到我,
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念念,回來了?怎么這副表情?」
我看著他,聲音都在發(fā)抖:「我的錢呢?我卡里的錢呢?」陸珩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甚至帶著一絲理所當然:「我拿去給雪柔買包了。她最近心情不好,你當姐姐的,讓著她點。
」「讓著她?」我氣得笑出聲,「那是我的獎學金!我辛辛苦苦考來的!」
姜雪柔立刻站了起來,眼眶紅紅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姐姐,你別生氣,
我不知道……阿珩哥,你快把包退了吧,我不要了?!顾f著,就要把包遞給陸珩,
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捧著的是什么稀世珍寶。陸珩一把按住她的手,將她護在身后,
看著我的表情冷了下來:「姜念,你鬧夠了沒有?不就是幾萬塊錢嗎?至于這么大驚小怪?
雪柔剛回到這個家,本來就敏感,你就不能懂事一點?」幾萬塊錢。大驚小怪。懂事一點。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原來,我拼盡全力的成果,在他眼里,
不過是「幾萬塊錢」。我所有的委屈和憤怒,在他看來,只是「無理取鬧」。那一刻,
我清楚地聽到了心里有什么東西碎掉的聲音。4.秦漠的法拉利在城市夜色中穿行,
車里的音樂很輕,是德彪西的月光?!冈趺戳??看見前任,哦不,前哥,心情不好了?」
秦漠單手握著方向盤,側(cè)頭看了我一眼。我回過神,搖了搖頭,扯出一個笑:「沒有,
就是覺得,有些人,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狗?!骨啬袅颂裘迹骸噶R得好,
下次見面我?guī)湍阋黄鹆R。」我被他逗笑了,心里的那點陰霾散去不少。
秦漠是我回國后認識的,一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偏偏商業(yè)頭腦一流。我們兩家公司有合作,
一來二去就熟了。他知道我跟姜家和陸珩那點破事,沒少為我打抱不平?!刚f真的,
你那個哥,是不是腦子有什么問題?放著你這么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不要,
去捧著那個小白蓮?」秦漠一臉的百思不得其解,「審美降級也不是這么個降法吧。」
背上:「可能他就是喜歡那種‘哥哥你看我好柔弱哦我什么都做不好但是我會哭’的類型吧。
畢竟,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埂副Wo欲?」秦-漠嗤笑一聲,「我看是想當?shù)目刂朴伞?/p>
你這種自己能撐起一片天的,他駕馭不了,沒成就感?!刮疑钜詾槿坏攸c了點頭。是啊,
我太強了。我能拿全額獎學金,能一個人拖著兩個行李箱去異國他鄉(xiāng)讀書,
能憑自己的能力進現(xiàn)在的公司,一路坐到總監(jiān)的位置。而姜雪柔呢?她只會紅著眼睛,
怯生生地躲在陸珩身后,說:「阿珩哥,我怕?!咕拖衲谴涡@霸凌。起因很可笑,
校草給我遞了封情書,被姜雪柔的愛慕者看到了。于是,我的書本被扔進廁所,
儲物柜里被塞滿垃圾,走在路上會被人故意撞倒。姜雪柔每次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xiàn),扶起我,
滿臉擔憂地說:「姐姐,你沒事吧?她們太過分了,我去跟她們說!」然后,
她會找到那群太妹,紅著眼眶,柔柔弱弱地說:「你們不要欺負我姐姐了,
有什么事沖我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惯@番話,聽起來像是在為我出頭,實際上,
卻是在火上澆油。果然,那群太妹變本加厲,她們覺得,
我就是個靠妹妹裝可憐博同情的綠茶。最嚴重的一次,她們把我堵在體育館的器械室里。
陸珩那天正好在體育館打球。我看到了他。他就站在門口,隔著一道玻璃窗,
清清楚楚地看著里面發(fā)生的一切。為首的太妹把一杯冰可樂從我的頭頂澆下,
黏膩的液體順著我的頭發(fā)流下來,狼狽至極。我看著窗外的陸珩,那一刻,
我心里竟然還存著一絲幻想。我想,他會沖進來的。他一定會沖進來的。然而,
他只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后,姜雪柔出現(xiàn)在他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怯生生地說了句什么。陸珩轉(zhuǎn)身,帶著她,毫不猶豫地走了。那個背影,決絕得像一把刀,
將我心里最后一點光亮,也給斬斷了。器械室里很暗,很冷。我一個人抱著膝蓋,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可樂的甜膩味和絕望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幾乎讓我窒息。從那天起,
我明白了。陸珩不是我的太陽。他只是姜雪柔一個人的太陽。而我,不過是太陽底下,
那片無人問津的陰影。5.日料店的包間很安靜,隔著一道障子門,外面的喧囂都被隔絕了。
秦漠給我倒了一杯清酒:「嘗嘗,他們家自己釀的?!刮颐蛄艘豢?,
辛辣的暖意順著喉嚨滑下,驅(qū)散了心底最后一點寒氣。「在想什么?臉這么臭?!?/p>
秦漠用筷子敲了敲我的杯子。「在想,我以前是不是腦子被門夾過。」我自嘲地笑了笑,
「才會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狽。」「誰年輕的時候沒愛過幾個人渣?!?/p>
秦漠說得云淡風風輕,「及時止損,就是賺到。你看你現(xiàn)在,事業(yè)有成,貌美如花,
身后還跟著我這么個絕世大帥哥,氣死他?!刮冶凰@番臭不要臉的話逗樂了:「秦總,
你的臉皮是城墻拐角做的嗎?這么厚。」「謝謝夸獎?!骨啬谷唤邮?,「對了,
有件事得跟你說一下。陸氏集團最近在競標城西那塊地,他們好像勢在必得?!?/p>
我夾起一片金槍魚腩,動作頓了頓。城西那塊地,我們公司也盯了很久?!戈戠裼H自負責?」
「嗯?!骨啬c了點頭,「聽說他為了這個項目,把公司好幾個元老都給得罪了。
看來是想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好在他爸面前證明自己?!刮衣龡l斯理地把金槍魚腩送進嘴里,
入口即化的肥美口感,卻讓我嘗出了一絲別的味道?!杆C明不了?!刮曳畔驴曜?,
看著秦漠,一字一句地說,「那塊地,他拿不到?!骨啬劾镩W過一絲欣賞:「有計劃了?」
「差不多。」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明天,有好戲看了。」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剛到辦公室,助理小陳就一臉八卦地湊了過來?!附偅懵犝f了嗎?陸氏集團的陸總,
昨天在咱們公司門口摔了個狗吃屎,照片都傳遍了!」我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是嗎?
這么勁爆?」「可不是嘛!」小陳點開手機,把一張高清大圖懟到我面前,「你看這姿勢,
這表情,嘖嘖,年度最佳抓拍啊!聽說還是為了個女人,跟人爭風吃醋呢?」
我看著照片里陸珩那張灰頭土臉的帥臉,心情好得想哼歌。讓你搶我錢包,讓你當眾出丑,
這只是個開胃小菜。我正欣賞著,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是人事部的經(jīng)理?!附?,
外面有位女士找您,說是您的……妹妹。」經(jīng)理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心里了然。說曹操,
曹操到。「讓她進來吧?!箮追昼姾?,姜雪柔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
像一朵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蓮花,出現(xiàn)在我辦公室門口。她眼眶紅紅的,手里還提著一個果籃,
看起來委屈又可憐?!附憬恪顾婚_口,聲音就帶了哭腔,
「我是來替阿珩哥跟你道歉的。他昨天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時情急……」我靠在老板椅上,
好笑地看著她表演。「道歉?」我打斷她,「他一個成年人,做錯了事,
需要你一個弱女子來替他道歉?他是手斷了還是嘴啞了?」姜雪柔被我噎了一下,
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姐姐,你怎么能這么說阿珩哥……他、他也是為了我……」「哦,
為了你?!刮尹c了點頭,「所以,你現(xiàn)在是來干嘛的?代替他,把昨天沒搶成的錢包,
今天補上?」「我不是!」姜雪柔急急地辯解,把果籃放在我桌上,「我只是想請你原諒他。
城西那個項目對他很重要,我怕……我怕你因為昨天的事,會對他……」「會對他怎么樣?」
我饒有興致地問,「會公報私仇,搶他的項目?」姜雪柔咬著下唇,不說話,
但那副「你果然是這么想的」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我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跟這種人玩心機,都拉低了我的段位。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拿起那個果籃,
直接扔進了門口的垃圾桶?!附┤?,」我看著她瞬間慘白的臉,笑了,「第一,
收起你那套綠茶把戲,在我這里不好使。第二,告訴陸珩,城西那塊地,我要定了。
讓他洗干凈脖子,等著?!埂傅谌刮覝惤?,壓低聲音,「別再讓我看到你。否則,
我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么事?!刮业难凵翊蟾盘^駭人,姜雪柔嚇得后退了一步,
臉色慘白地跑了??粗浠亩拥谋秤埃倚那槭鏁?。有些人,就是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