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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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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七年,裴延終于答應(yīng)娶我。 婚禮現(xiàn)場,我穿著高定婚紗走向圣壇,

卻發(fā)現(xiàn)新郎變成了裴延的好兄弟張南潯。 裴延穿著伴郎服,

嬉皮笑臉地推了張南潯一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 我面不改色地接過張南潯顫抖遞來的戒指,直接套上無名指。 婚后裴延卻瘋了,

他沖進我的新家,跪在昂貴的手工地毯上痛哭流涕。 “我只是想開個玩笑,

逼你當眾說只愛我!” 我晃著紅酒杯,俯視他狼狽的模樣:“張?zhí)F(xiàn)在很滿意她的丈夫。

” “尤其是他名下,剛轉(zhuǎn)給我的那百分之十五集團股份。

”---聚光燈像一道滾燙的熔金,毫不留情地澆在我身上。

空氣里彌漫著鈴蘭的甜香和昂貴香檳的清冽氣泡,混合成一種近乎奢侈的暈眩感。

腳下這條長長的、鋪著厚厚象牙白地毯的通道,似乎沒有盡頭,

盡頭處那個挺拔的、穿著黑色禮服的身影,

是我用七年青春、無數(shù)個妥協(xié)與等待換來的終點——裴延。七年。這個詞在我舌尖滾過,

帶著一點鐵銹般的苦澀,更多的卻是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終于要贏了的麻木。

鑲滿碎鉆的曳地裙擺掃過地毯,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每一步,都踩在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我甚至能感覺到臉上肌肉因為維持得體的微笑而微微發(fā)僵。賓客席里投來無數(shù)目光,

艷羨的、祝福的、探究的。我挺直脊背,像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演員,走向我人生的高光時刻,

走向那個承諾給我未來的男人。距離圣壇越來越近。裴延側(cè)身的輪廓在強光下有些模糊。

他旁邊站著的伴郎,是他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張南潯。張南潯似乎比平時站得更直,

像一根繃緊的弦。我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安,像投入深海的石子,

還沒來得及激起漣漪,就被我強行按了下去。胡思亂想什么。我暗自吸了口氣,調(diào)整步伐,

終于,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圣壇前,站在了……我未來的丈夫面前。我抬起頭,

嘴角揚起的弧度完美無瑕,目光精準地投向裴延。然后,世界在我眼前裂開了一道縫。

站在圣壇中央,穿著和我婚紗配套的新郎禮服的,不是裴延。是張南潯。

那個總是沉默地跟在裴延身邊,戴著金絲邊眼鏡,氣質(zhì)清冷疏離的張南潯。此刻,

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胸口的白色玫瑰嬌艷欲滴,那張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

在強光下顯得異常蒼白,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金絲眼鏡后的眼神,

是純粹的驚愕和無措,甚至帶著一絲來不及掩飾的狼狽。他像一尊被強行推上展臺的石膏像,

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

而我那戀愛七年、剛剛在休息室還深情款款說“終于等到今天”的準新郎裴延,

正穿著筆挺的伴郎服,站在張南潯旁邊。時間凝固了。賓客席里死一般的寂靜,針落可聞。

連背景里那舒緩的婚禮進行曲,都仿佛卡了帶,變成一陣陣尖銳的耳鳴,

刺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裴延咧開嘴,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齒。他伸出手,

極其隨意地、帶著一種惡作劇得逞般的興奮,用力推了張南潯的肩膀一把?!肮?!

”裴延的聲音在死寂的大廳里炸開,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歡快,“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他甚至還夸張地張開手臂,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鴉雀無聲的賓客,

仿佛在期待一場雷鳴般的掌聲和爆笑?!霸趺礃?,哥們兒我這創(chuàng)意絕不絕?

七年長跑終成眷屬,臨門一腳換個新郎!刺激不刺激?哈哈哈!”張南潯被他推得一個趔趄,

眼鏡都滑到了鼻梁中間。他手忙腳亂地扶住眼鏡,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著,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看向我,那眼神復(fù)雜得如同打翻的調(diào)色盤——有極致的尷尬,

有被當眾羞辱的難堪,有對我反應(yīng)的巨大恐懼,

甚至……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的懇求?

裴延的笑聲還在空曠的穹頂下回蕩,像砂紙一樣摩擦著我的神經(jīng)末梢。驚喜?意外?刺激?

七年。我看著他臉上那毫不掩飾的、等著看我崩潰或暴怒的期待表情,

看著張南潯僵直的身體和蒼白的臉,看著臺下無數(shù)張驚愕、茫然、看好戲的臉孔。

一股冰冷的氣流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奇異地澆熄了所有翻騰的怒火和屈辱。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死寂的平靜。七年,原來在他眼里,

不過是一場可以隨時拿來開涮、博人眼球的廉價表演。我臉上那點僵硬的、職業(yè)性的笑意,

在裴延刺耳的笑聲中,一點點、一點點地加深了。嘴角上揚的弧度變得異常清晰,

甚至帶上了一絲冰冷的、玩味的意味。司儀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手,此刻也完全懵了,

拿著麥克風(fēng)的手僵在半空,活像一座造型滑稽的雕塑。我直接忽略了他。我的目光,

平靜無波地,落在了張南潯臉上。他猛地一震,像是被我的視線燙到,

扶眼鏡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站在圣壇旁,穿著莊重牧師袍的老先生,此刻也完全懵了。

他花白的眉毛糾結(jié)在一起,看看穿著新郎禮服的張南潯,

又看看旁邊笑得像個二流子似的伴郎裴延,最后,

求助般地將目光投向了我——這個穿著婚紗、本該是唯一女主角的新娘。老先生清了清嗓子,

試圖找回一點職業(yè)的威嚴,

但聲音明顯帶著抖:“呃……這位先生……”他猶豫地看向張南潯,

“還有這位……新娘……”他又轉(zhuǎn)向我,眼神里充滿了“這他媽到底怎么回事”的困惑。

裴延的笑聲終于歇了,他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看著牧師,又看看我,

眼神里充滿了那種等著看戲的、令人作嘔的興奮。他似乎篤定了我會尖叫,會崩潰,

會哭著質(zhì)問他,然后他就可以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以一種“開個玩笑而已你怎么這么開不起”的姿態(tài),重新走上來,完成這場他主導(dǎo)的鬧劇。

牧師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決定按流程走下去,哪怕這流程詭異得像恐怖片。

他轉(zhuǎn)向張南潯,語氣帶著十二萬分的試探和不確定:“張南潯先生,

你是否愿意娶蘇晚女士為妻,按照圣經(jīng)的教訓(xùn)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jié)為一體,

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

始終忠于她,直到離開世界?”“我……”張南潯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

他下意識地又想去扶眼鏡,目光飛快地掃過我平靜得過分的臉,

又掃過旁邊裴延那張看好戲的臉,最后定格在牧師臉上,眼神里是巨大的混亂和掙扎。

那句“我愿意”像是卡在喉嚨里的魚刺,怎么也吐不出來。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在聚光燈下閃著微光。牧師的眼神更絕望了。裴延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得意,他甚至用手肘輕輕捅了捅張南潯僵硬的胳膊,壓低聲音,

用那種自以為幽默的語調(diào)催促:“嘿,兄弟,臺詞!說?。?/p>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尷尬和裴延自以為是的催促達到頂峰時,我動了。沒有崩潰,沒有質(zhì)問,

甚至沒有再看裴延一眼。我微微側(cè)過身,面向張南潯。

鑲滿碎鉆的裙擺隨著我的動作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光。我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穿透了這片死寂,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直接蓋過了牧師的結(jié)巴和裴延的聒噪。

“戒指呢?”我朝他伸出手。那只手,白皙、穩(wěn)定,沒有一絲顫抖。整個婚禮現(xiàn)場,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連背景音樂都徹底消失了,只剩下空調(diào)系統(tǒng)沉悶的嗡嗡聲。

張南潯猛地抬起頭,金絲眼鏡后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強光刺到。

他死死地盯著我伸出的手,仿佛那是什么不可思議的兇器。幾秒鐘的石化之后,

他像是被無形的線扯動,手忙腳亂地開始在口袋里摸索。昂貴的西裝口袋被他翻得一團糟,

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帶著一種近乎滑稽的笨拙。終于,

他從褲袋深處掏出一個深藍色的絲絨小盒子。他打開盒子的動作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笨重。

盒子里,一枚璀璨奪目的鉆戒靜靜地躺在那里——那是裴延家祖?zhèn)鞯镍澴拥?,今天早上?/p>

裴延還親手把它交給伴郎張南潯保管,戲謔地說“替我拿好我的下半輩子”。

戒指的光芒折射在張南潯蒼白的臉上,映出他額角細密的汗珠和微微顫抖的下頜線。

他捏起那枚沉甸甸的戒指,指尖冰涼。他遲疑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試圖托起我的左手。

他的手指帶著明顯的涼意和無法抑制的輕顫,觸碰到我的指尖時,

像被微弱電流擊中般猛地一縮?!拔摇彼噲D開口,聲音卻破碎不堪?!拔易约簛怼?/p>

”我截斷了他所有可能的猶豫和退縮,聲音平靜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在他驚愕的目光和裴延驟然凝固的笑容中,我極其自然地、甚至是帶著點優(yōu)雅地,

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拈起了他指尖那枚冰涼的戒指。鉆石的棱角硌著我的指腹,

冰冷堅硬。然后,在全場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

在裴延那副“老子等著看你哭”的表情徹底僵化、碎裂的瞬間,我沒有任何猶豫,

沒有任何停頓,穩(wěn)穩(wěn)地、決絕地將那枚象征著裴家傳承和裴延“下半輩子”的碩大鉆戒,

推進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根部。金屬的冰涼感瞬間纏繞住指根,

帶著一種奇異的、沉甸甸的踏實。整個過程行云流水,甚至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優(yōu)雅,

仿佛只是在試戴一件普通的首飾。戒指完美契合,尺寸精準得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畢竟,

裴延的指圍,和張南潯幾乎一樣。做完這一切,我抬起手,對著頭頂炫目的聚光燈,

欣賞了一下無名指上那過分璀璨的光芒。鉆石的每一個切面都在瘋狂反射著光,

刺得人眼睛發(fā)疼。然后,我才慢悠悠地轉(zhuǎn)向旁邊徹底石化的牧師,

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剛從某個小插曲中回過神來的微笑?!澳翈熛壬?/p>

”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大廳里,“該我的詞了?!崩夏翈熛袷潜焕着?,

猛地一哆嗦,手里的圣經(jīng)差點掉在地上。他慌忙翻開書頁,手指顫抖地劃過一行行燙金的字,

嘴唇哆嗦著,

南潯失魂落魄的慘白、以及裴延那副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笑容徹底碎裂扭曲的臉上來回掃視。

“蘇……蘇晚女士……”牧師的聲音像是破舊的風(fēng)箱,嘶啞得不成樣子,

“你是否愿意嫁給張南潯先生為妻,按照圣經(jīng)的教訓(xùn)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jié)為一體,

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

始終忠于他,直到離開世界?”幾百道目光,像幾百根燒紅的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我緩緩地、極其清晰地開口,目光沒有看向身邊的張南潯,

也沒有瞥向一旁雕塑般僵硬的裴延,而是平靜地越過牧師花白的頭頂,

投向遠處穹頂下巨大的水晶吊燈。那璀璨的光芒,像無數(shù)冰冷的眼睛。

“我——”裴延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他像是從一場荒誕的噩夢中驚醒,

瞳孔驟然放大,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暴怒。他猛地向前沖了一步,

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要咆哮,想要阻止這徹底失控的局面。“——愿意。

”我的聲音平穩(wěn)地落下,蓋過了他喉嚨里即將沖出的嘶吼,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投入死水,

激起無聲的巨浪?!芭椋 币宦晲烅?,裴延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當胸擊中,

踉蹌著狠狠撞在了旁邊的花藝拱門上。精心布置的玫瑰和鈴蘭簌簌落下,

鮮紅的花瓣砸在他昂貴的伴郎服肩頭,又狼狽地滾落在地毯上。他死死地盯著我,

眼白瞬間爬滿了猩紅的血絲,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張南潯在我身邊,

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我甚至能聽到他細微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在我吐出“愿意”兩個字時,他的肩膀幾不可察地劇烈顫抖了一下,

仿佛承受了某種巨大的沖擊。牧師長長地、長長地吸了一口氣,

那聲音在麥克風(fēng)的擴音下顯得格外粗重,像是劫后余生。

他飛快地、幾乎是搶著念完了剩下的流程,聲音帶著一種逃出生天的急促。

“……我宣布你們正式結(jié)為夫妻!新郎,現(xiàn)在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最后幾個字,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甩掉燙手山芋的解脫。親吻?張南潯的身體徹底僵成了冰雕。

他猛地轉(zhuǎn)向我,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充滿了巨大的、無處安放的恐慌,

像一只被逼到懸崖邊的鹿。他的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汗水沿著他鬢角滑落,在強光下亮晶晶的。裴延扶著拱門,勉強站穩(wěn),他死死地盯著張南潯,

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那是一種無聲的、帶著血腥味的警告和威脅。

整個大廳的空氣再次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張南潯身上,

等著看他如何應(yīng)對這致命一擊。時間被拉得無限長。就在張南潯的呼吸都快要停滯,

連裴延嘴角都開始勾起一絲殘忍的、看好戲的弧度時——我動了。

沒有給張南潯任何猶豫和崩潰的時間,我微微側(cè)過身,正對著他。

在他驚愕放大的瞳孔注視下,我踮起腳尖——鑲鉆的鞋跟在地毯上壓出一個小小的凹痕。

同時,我伸出手,堅定地、甚至帶著點不容抗拒的力道,

捧住了他那張過分僵硬、冰冷的臉頰。然后,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

在裴延瞬間扭曲猙獰的面容前,我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目標精準——他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觸感冰涼、干燥,

帶著他身體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沒有任何技巧,沒有任何情欲,純粹得像一個蓋章,

一個宣告。一觸即分。我松開手,退后半步,重新站定。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仿佛剛才那個驚世駭俗的吻,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在肩頭的花瓣?!岸Y成。

”我對著徹底石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的牧師,輕輕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

卻像是一記重錘,砸碎了這場荒誕劇最后的幕布。---“砰!

”厚重的雕花實木門在身后關(guān)上,將門外那個歇斯底里的世界徹底隔絕。

裴延那變了調(diào)的、混雜著暴怒和某種崩潰的吼聲,像被掐斷了電源,瞬間消失。門內(nèi),

是另一個世界。巨大而空曠的玄關(guān),挑高近六米的穹頂,

一盞冷感十足的現(xiàn)代藝術(shù)吊燈灑下柔和卻缺乏溫度的光。

空氣里彌漫著新家具的皮革味、某種高級雪松香薰的清冽,以及……一絲空曠的冷寂。

腳下是觸感綿密厚實的深灰色手工羊毛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仿佛能吸走一切喧囂。

我靠在冰涼的門板上,閉上眼。無名指上那枚巨大的鉆戒硌著掌心,冰冷堅硬。

婚紗沉重的裙擺像鉛塊一樣拖拽著我。

剛才在禮堂里支撐著我的那股冰冷的、近乎狂暴的平靜,此刻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留下的是被抽空般的虛脫和一種遲來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身體順著光滑的門板,

一點點滑坐下去。昂貴的蕾絲和緞面摩擦著冰冷的地板,發(fā)出細微的聲響。我蜷起腿,

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里。那頂價值不菲的鉆石小王冠歪斜地掛在發(fā)間,冰涼地貼著額角。

太安靜了。安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

也許有一個世紀那么長。直到一陣極其輕微、帶著猶豫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死寂。

我抬起頭。張南潯站在幾步開外。他已經(jīng)脫掉了那身荒謬的新郎禮服外套,

只穿著里面的白襯衫,領(lǐng)口解開了一顆扣子,露出清晰的喉結(jié)。

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復(fù)雜得難以解讀,有濃重的疲憊,有未散的驚魂未定,有深切的歉意,

還有一種小心翼翼的、近乎無措的觀察。他手里端著一杯水,

透明玻璃杯壁凝結(jié)著細密的水珠?!昂赛c水?”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試探。他走近幾步,

保持著一點距離,彎下腰,將那杯水輕輕放在我腳邊的地毯上。動作很輕,

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冰涼的杯壁碰到我的指尖。我沒有動,只是看著他。他遲疑了一下,

沒有起身,只是維持著半蹲的姿勢,視線與我齊平。鏡片后的目光很沉,

沒有了禮堂里的驚惶,卻沉淀著更深的東西。“對不起。”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斟酌過,“今天的事……我完全不知情。裴延他……”他頓了頓,

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瘋了?!彼牡狼负苤苯?,沒有推諉,沒有辯解裴延的行為,

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他也是被推入火坑的受害者,并且為此感到抱歉。我扯了扯嘴角,

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端起那杯水,冰冷的液體滑過干澀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

“我知道。”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你不是他。

”張南潯似乎因為我這句話而微微震動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然后站起身,

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緩慢,似乎在給我空間?!皹巧稀髋P我收拾好了。

新的洗漱用品在浴室。衣帽間……右邊一半是空的?!彼Z速不快,條理卻異常清晰,

像是在交代工作,“你需要什么,直接告訴管家,或者……告訴我。

”他沒有說“我們的房間”,而是清晰地劃分了界限——主臥他收拾好了(給我),

衣帽間一半是空的(屬于我)。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處,沒有一絲一毫的曖昧或越界,

只有一種基于當前混亂局面下最務(wù)實的安排。我撐著門板,有些吃力地站起來。

婚紗的束縛感讓人窒息?!爸x謝?!蔽业吐曊f,沒有看他,

徑直朝著他剛才示意的樓梯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依舊無聲無息。身后,

張南潯沒有跟上來。我走到樓梯轉(zhuǎn)角,停下腳步,微微側(cè)頭。他還站在原地,

玄關(guān)頂燈的光線勾勒出他挺拔卻顯得有些孤寂的身影。他微微垂著頭,

看著地上那杯我喝過的水,鏡片反著光,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只垂在身側(cè)的手,

無意識地、用力地蜷了一下。---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一場轟動全城的荒誕鬧劇,

從茶余飯后的談資,變成偶爾才會被提及的舊聞。張?zhí)纳睿届o得像一汪深潭。

張南潯名下的這棟頂層復(fù)式公寓,成了我隔絕外界風(fēng)暴的堡壘。

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玻璃幕墻外是繁華都市流動不息的光河,

里面卻是恒溫恒濕、一塵不染的寂靜。巨大的衣帽間被迅速填滿,一半是我的當季新款,

另一半屬于張南潯的昂貴西裝和襯衫,界限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他履行著一個“丈夫”所能提供的最高規(guī)格的物質(zhì)保障,卻更像一個存在感稀薄的室友。

他通常在書房工作到深夜,腳步輕得像貓。偶爾在巨大的開放式廚房倒水遇見,

也只是點點頭,問一句“還沒睡?”或者“需要什么?”,

語氣平淡得像在詢問下屬項目進度。那份婚前協(xié)議,被我們心照不宣地執(zhí)行得滴水不漏。

直到那天深夜。我在影音室看完一部冗長的文藝片,出來找水喝。經(jīng)過書房虛掩的門縫時,

里面透出的燈光和一種……過于安靜的壓抑感,讓我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門沒有關(guān)嚴。

透過那道縫隙,我看到張南潯背對著門,坐在寬大的書桌前。他沒有開主燈,

只有桌上一盞老式的綠色玻璃罩臺燈亮著,昏黃的光暈將他籠罩其中。

他面前攤開著一個厚重的皮質(zhì)相冊,指尖停留在其中一頁上,久久沒有移動。他微微低著頭,

平時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有幾縷垂落在額前,遮住了部分鏡片。

臺燈的光將他側(cè)臉的線條勾勒得異常清晰,下頜繃緊,嘴唇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

那是一種沉浸在久遠時光里才會有的專注和……一種沉重的、難以言說的寂靜。

空氣里仿佛彌漫著舊紙張和灰塵的味道。我正想悄然離開,

目光卻無意間掃過他指尖停留的那頁。一張明顯是偷拍角度的照片。照片上的我,

穿著大學(xué)時洗得發(fā)白的藍色連衣裙,抱著一摞厚厚的書,走在初夏的林蔭道上。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我身上灑下斑駁的光點。我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亂,側(cè)著臉,

似乎在和旁邊的人說著什么,嘴角帶著一點輕松的笑意。那笑容,

是我自己都快要忘記的、屬于七年前的蘇晚的樣子。照片的右下角,

用極細的黑色鋼筆寫著一個小小的日期,

以及一行更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字跡:“她今天穿了藍色。像雨后的天空?!蔽业男奶?,

毫無預(yù)兆地漏跳了一拍。指尖按在冰涼的門框上,留下一點濕痕。就在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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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8 11:16: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