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她第七次。刀刃插進肋骨下方三指寬的位置,血沒噴出來,像被什么東西吸住了。
她睜著眼,嘴角翹著,像在笑?!案?,”她說,“你又來了?!蔽野纬龅叮緡9緡C芭?,
順著水泥地縫往排水口爬。我拖她進墻角的鐵籠,鎖上三道鎖鏈。她不掙扎,只是盯著我看,
眼睛亮得像玻璃珠。我喘著氣,手抖得厲害。刀掉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這次……是真的?!蔽覍ψ约赫f??扇r后,她又坐在籠子里,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臉上,
襯衫還是那件藍白條紋,袖口磨了邊。她抬手撩頭發(fā),手腕上的淤青還在,可皮膚完好無損。
“哥,你累不累?”她問。我猛地踹向鐵欄,金屬震得整面墻嗡嗡響?!伴]嘴!你不是人!
你不是她!”她歪頭,笑了:“那你是什么?”我后退兩步,撞上墻。墻皮剝落,
飄在空氣里,混著地下室常年不散的霉味和鐵銹氣。角落的除濕機嗡嗡響,像某種低頻心跳。
我抬頭看天花板。通風口蓋板松了一角,透下一絲微光。那是我給她留的——為了通風,
也為了聽她哭??伤龔牟豢蕖K恍?。---三天前,警察來過。穿制服的女警站在門口,
手里拿著平板,照片放大到我臉上?!爸x意女士失蹤第七天了。”她說,
“鄰居說最后看見她進了你家院子?!蔽尹c頭,遞上茶:“我知道,我報案了。
”她打量我:“你妹妹,最近情緒不太穩(wěn)定?”“抑郁癥。”我低頭攪動茶杯,
“醫(yī)生開了藥,但她不肯吃?!彼⒅铱戳宋迕?,忽然說:“你家有閣樓嗎?”我手一抖,
茶灑出來?!坝?,都是一堆雜物,沒上去多久了?!彼龥]再問,留下名片走了。
門關(guān)上那一刻,我沖進廚房,擰開煤氣灶?!包c著了就燒了她?!蔽覍ψ约赫f。
可手伸到半空,停住。不行。火會留下痕跡。法醫(yī)能從骨灰里驗出DNA。
監(jiān)控、鄰居、行車記錄儀……全在盯著我。我關(guān)掉火,走進浴室,打開藥柜。三排藥瓶,
標簽統(tǒng)一:**氯氮平、帕羅西汀、丙戊酸鈉**。都是她的名字??伤龥]病。她才是病源。
---我回到閣樓,她正在哼歌。調(diào)子很熟,是小時候媽媽常唱的童謠?!霸鹿夤猓盏靥?,
年卅晚,摘檳榔……”我沖過去,一把扯下她手腕上的皮筋。“別唱!不準唱!
”她歪頭看我:“哥,你忘啦?你以前最喜歡聽我唱這個。”我揚手想打她,卻在半空停住。
打她沒用。她不會疼。她甚至不會流血太久。我轉(zhuǎn)身翻工具箱,掏出電擊棒?!霸俪痪洌?/p>
我就讓你疼?!彼恍α耍察o地看著我,像在等我崩潰。我忽然想起醫(yī)生的話。
“雙重人格不是分裂,是覆蓋。一個意識壓住另一個,但被壓的那個,會找縫隙鉆出來。
”我說:“我不是瘋了。我是清醒的?!彼f:“那你告訴我,籠子里關(guān)著的,是誰?
”我沒回答。因為我知道答案。關(guān)著的不是謝意。是我。---記憶像碎玻璃,
一片片扎進腦子。七歲那年,爸媽車禍。我抱著妹妹在太平間外坐了一夜。她發(fā)燒,一直哭,
我抱著她走,走不動就爬。親戚都說:“這孩子懂事?!睕]人問我們怕不怕。十二歲,
我第一次割腕。她撞開浴室門,尖叫著撲過來,把毛巾纏在我手腕上,哭得喘不過氣?!案?!
別丟下我!”我看著她眼淚砸在我血里,忽然笑了?!皼]事,”我說,“我試試疼不疼。
”十五歲,她開始半夜夢游。我醒來,發(fā)現(xiàn)她站在我床邊,手里拿著我的美工刀?!耙庖??
”我喊她。她不動,眼睛睜著,卻像看不見我。我搶下刀,她忽然笑了?!案?,
你說人血是不是熱的?”我報警。醫(yī)生說是夢游癥,開藥,觀察??伤幊酝?,她又來了。
有一次,她把狗殺了,掛在陽臺晾衣繩上。“它吵?!彼f。我報警,送她去精神科。
她坐在診室里,乖巧得像只貓?!搬t(yī)生,我好怕自己做夢。”她說,“夢里我做了壞事。
”醫(yī)生信了。我不信。我知道那不是夢。那是她醒著的時候。---十八歲生日那天,
她送我一把刀。銀色,三寸長,刀柄刻著“意”?!案纾郎碛??!彼f,“外面壞人多。
”我收下,放進抽屜。當晚,我夢見她站在我床邊,刀尖抵著我喉嚨?!案纾?/p>
你說如果我們換一換,會不會更好?”我驚醒,沖進她房間。她睡得很熟,嘴角微揚。
我翻她書包,找到日記本。第一頁寫著:“今天哥哥又用那種眼神看我。他以為我不知道?
他想殺我??伤虏涣耸帧R驗樗麗畚?。”我翻到最后一頁。“如果哥哥先瘋了,
是不是就輪到我了?”我燒了日記。第二天,我把刀藏進衣柜最深處。三個月后,
我媽的骨灰盒被人打開放在客廳茶幾上,骨灰撒了一地。監(jiān)控顯示,只有我進出過儲物間。
警察問我。我說:“不可能是我?!彼麄儾榱宋沂謾C定位,行車記錄,都沒問題。
可我知道——是她。她學會了模仿我的指紋,我的步態(tài),我的聲音。她甚至能模仿我簽字。
那天晚上,我回家,發(fā)現(xiàn)她在廚房煮面?!案纾I了吧?”她笑著說,
“我煮了你最愛吃的蔥油拌面。”我看著她,忽然問:“你是誰?”她抬頭,
眼神清澈:“我是謝意啊?!蔽倚α??!昂?,”我說,“那你吃一口?!彼龏A起面,吹了吹,
送進嘴里。我看著她咀嚼,咽下。三分鐘后,她開始抽搐。我扶她到沙發(fā),打電話叫救護車。
醫(yī)生說:“食物中毒,幸虧送得及時?!蔽易诓》客?,盯著她蒼白的臉。
她醒來第一句話是:“哥,對不起,面是不是壞了?”我握住她的手:“不怪你。
”那天夜里,我挖開了后院。三米深,水泥封頂,通電通風,隔音墻。
我叫它:**抑獄**。---我把她拖進去那天,她沒反抗。“哥,你要關(guān)我?”她問。
“你殺了媽媽。”我說。她笑了:“媽媽是病死的。”“骨灰盒是誰打開的?
”她歪頭:“你有證據(jù)嗎?”我沒說話,按下電閘。電流穿過鐵籠,她渾身抽搐,尖叫,
尿失禁。我看著她,心如止水?!皬慕裉炱?,你只能是我妹妹。不能是別的?!彼c在地上,
喘著氣,忽然抬頭看我。“哥,”她輕聲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瘋的,是你?
”我沒回答。因為我知道。瘋的是我。可只有我瘋了,她才能被治好。---現(xiàn)在,
她又“復活”了。第七次。我坐在對面,喝著冰水,手終于不抖了。
“你知道為什么你死不了嗎?”我問。她搖頭?!耙驗槟悴皇侨?。”我說,“你是我的幻覺。
是我的罪。我殺了你,是因為你該死。可只要我不承認,你就會一直回來?!彼o靜聽,
忽然說:“哥,你記得媽媽葬禮那天嗎?”我皺眉?!澳惚е?,在雨里站了兩個小時。
你說,‘意意,我們只剩彼此了?!蔽液韲蛋l(fā)緊?!澳翘炷阏f,‘不管發(fā)生什么,
我都會保護你?!蔽颐偷卣酒饋恚骸皠e說了!”“可你現(xiàn)在,是要殺我?”我抓起電擊棒,
沖過去。她不躲,只是看著我。棒子砸下去的瞬間,我收了力。她倒下,嘴角滲血,還在笑。
“哥……你下不了手,對吧?”我跪在地上,抱著頭?!澳阕摺竽阕摺彼肋^來,
抱住我。像小時候那樣。“哥,”她在我耳邊說,“我不走。因為我才是真的。
”---我醒來時,天亮了。閣樓門開著。我沖上去,鎖好,檢查攝像頭。畫面正常。
她還在籠子里,睡著。我松口氣,去廚房煮咖啡。水開時,我忽然愣住??Х裙奚?,有指紋。
我從來不留指紋。我沖回閣樓。她醒了,正用勺子刮墻灰。“哥,”她說,“你有沒有聞到?
”“什么?”“腐爛味?!蔽倚崃诵?。沒有?!澳慊糜X?!蔽艺f。她搖頭:“在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