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墓碑審判,同款結(jié)局
林國棟的忌日。
天空陰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厚重的鉛云低低壓在城市上空,醞釀著一場遲來的暴雨。墓園里,松柏森森,氣氛肅殺而壓抑。冰冷的石碑林立,沉默地注視著生者的悲歡。
林國棟的墓碑前,擺放著幾束素凈的白菊。沈斯年和林薇薇站在碑前,兩人的臉色都憔悴不堪,眼神里充滿了疲憊和驚惶,哪里還有半分昔日的風(fēng)光。
沈斯年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領(lǐng)帶系得有些歪斜,頭發(fā)也失去了往日的精心打理,幾縷發(fā)絲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角。他手里拿著一束花,卻遲遲沒有放下,目光空洞地望著墓碑上林國棟那張帶著溫和笑容的照片,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不知是在懺悔,還是在恐懼。
林薇薇更是形銷骨立。她穿著一身同樣黑色的長裙,外面裹著一件昂貴的皮草,卻依然掩不住身體的瑟瑟發(fā)抖。臉上厚厚的粉底也蓋不住眼下的青黑和蠟黃的臉色。她緊緊抱著雙臂,眼神驚恐地四處張望,仿佛周圍的每一棵樹影后都藏著索命的厲鬼。脖子上空空如也,那串讓她引以為傲、也讓她日夜擔(dān)驚受怕的“海洋之心”,早已被她鎖進了銀行最深的保險柜里,再也不敢佩戴。
他們是來作秀的。在沈氏集團風(fēng)雨飄搖、負(fù)面新聞滿天飛、股價崩盤、合作商紛紛解約的至暗時刻,他們需要一場“深情悼念亡父/忘年交”的戲碼,來試圖挽回一點點崩塌的公眾形象和岌岌可危的人心。哪怕只是杯水車薪。
“爸……” 沈斯年終于干澀地開口,聲音嘶啞,“我……我來看您了。公司……遇到點困難,但我一定會挺過去的……您在天有靈……” 他的話蒼白無力,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
林薇薇也擠出幾滴眼淚,帶著哭腔:“林叔叔……我和斯年都好想您……您要保佑我們啊……” 她的聲音顫抖,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恐懼的哀鳴。
就在這虛偽的表演進行到最“動情”處時——
“咔嚓!”
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了陰沉的天幕,瞬間照亮了整個墓園!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在頭頂轟然爆響!
“??!” 林薇薇嚇得尖叫一聲,猛地縮到沈斯年身后。
狂風(fēng)驟起,卷起地上的落葉和塵土。
豆大的雨點,終于砸落下來,噼里啪啦,越來越急,頃刻間連成了密集的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沈斯年和林薇薇的頭發(fā)、衣服,讓他們顯得更加狼狽不堪。
就在這狂風(fēng)暴雨之中,在沈斯年和林薇薇驚恐萬分的目光注視下,一道身影,如同從地獄歸來的復(fù)仇女神,緩緩從林國棟墓碑側(cè)后方、一棵巨大的松柏樹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黑色的長款風(fēng)衣,在風(fēng)雨中衣袂翻飛。雨水順著她光潔的額頭、冰冷的臉頰滑落,卻沖刷不掉她眼中那如同萬年寒冰般的恨意和決絕。
林晚!
她手里沒有傘,就那樣一步一步,踏著濕滑的草地,穿過密集的雨幕,走到林國棟的墓碑前,站定。她的目光,越過瑟瑟發(fā)抖的林薇薇,如同冰冷的刀鋒,直刺沈斯年的靈魂深處。
“三年前,也是這樣的雨天?!?林晚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嘩嘩的雨聲,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zhì)感,“你們站在雨里,看著我爸的血流干,看著我像垃圾一樣被拖走?!?/p>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林薇薇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你們在這里,一個摟著我的‘好閨蜜’,一個說著‘保險金公司都是我的了’。” 她一字一頓,重復(fù)著那個刻骨銘心的口型。
沈斯年和林薇薇如墜冰窟,渾身血液仿佛都凍結(jié)了!沈斯年嘴唇哆嗦著:“林晚……你……你想干什么?!當(dāng)年的事……”
“當(dāng)年的事?” 林晚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冰冷的笑意,“很巧,我也帶來了一個‘紀(jì)念品’?!?/p>
她抬起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亮起,即使在雨幕中也清晰可見。
屏幕上顯示的,是幾份清晰的銀行轉(zhuǎn)賬記錄截圖。收款方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備注欄卻觸目驚心:
「預(yù)付款 - 處理林國棟」
「尾款 - 確認(rèn)目標(biāo)死亡」
轉(zhuǎn)賬人:林薇薇!
“林薇薇,” 林晚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喪鐘,冰冷地敲在林薇薇的心上,“你以為買通那個卡車司機,制造一場‘意外’車禍,再和沈斯年里應(yīng)外合嫁禍給我,就天衣無縫了嗎?”
她手指輕點,屏幕切換。是一段模糊但關(guān)鍵的行車記錄儀視頻片段!畫面顯示的時間,正是車禍發(fā)生前幾分鐘!一輛重型卡車的駕駛室里,司機正接聽著電話,臉上帶著緊張和狠厲。而視頻角落顯示的通話記錄時間,與林薇薇手機里一條被刪除卻早已被“密涅瓦”恢復(fù)的通話記錄時間,精確吻合!
“你買通司機的時候,” 林晚逼近一步,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臉上,卻讓她眼中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烈,“想過現(xiàn)在的行車記錄儀,都有自動云備份功能嗎?”
“不——?。 ?林薇薇徹底崩潰了!巨大的恐懼和秘密被當(dāng)眾揭穿的羞恥感瞬間沖垮了她的理智!她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如同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竟然猛地掙脫沈斯年,張牙舞爪地朝著林晚撲了過去!“賤人!你去死!去死??!”
然而,她甚至沒能靠近林晚身前一米!
兩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動作快如閃電!一人精準(zhǔn)地扣住她的手腕反剪到身后,另一人一腳踹在她的膝彎!
“啊——!” 林薇薇發(fā)出一聲慘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摜倒在地!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她昂貴的皮草和長裙。那兩個黑衣人(守夜人)如同鋼鐵澆筑的雕像,面無表情地將她的臉?biāo)浪腊丛谀酀舻牡孛嫔?,讓她動彈不得,只能發(fā)出嗚咽的哀鳴。
“薇薇!” 沈斯年目眥欲裂!看到林薇薇被如此對待,再看到林晚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積壓多日的恐懼、憤怒和絕望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fā)!他知道,林晚今天絕不會放過他們!
“林晚!你這個瘋子!我跟你拼了!” 沈斯年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雙眼赤紅,竟然從西裝內(nèi)袋里猛地掏出了一把閃著寒光的瑞士軍刀!他完全失去了理智,狀若瘋魔,握著刀就朝著林晚的心口狠狠刺去!
刀鋒在雨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
林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雨水順著她的睫毛滴落,她的眼神卻冷靜得可怕。就在刀尖即將觸及她身體的剎那,她如同預(yù)演過千百遍般,身體以一個極其微小的角度,向側(cè)面輕盈地一閃!
沈斯年用盡全力的一刺,完全落空!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向前踉蹌!
就是現(xiàn)在!
林晚眼中寒芒爆射!她沒有后退,反而閃電般上前半步!右手如同鐵鉗般,精準(zhǔn)無比地抓住了沈斯年持刀的手腕,同時左掌運足力氣,狠狠拍在他的后背心!
“砰!”
一聲悶響!
沈斯年只覺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從后背傳來,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完全失去了平衡,朝著林晚身后的方向——那條通往墓園出口的、被雨水沖刷得濕滑冰冷的車道——猛地飛撲出去!
“呃啊——!”
沈斯年重重摔倒在車道上,軍刀脫手飛出,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滑出老遠(yuǎn)。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渾身骨頭如同散了架,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泥漿灌進他的口鼻。
就在這時——
兩道刺目的、撕裂雨幕的強光,如同死神的凝視,猛地從車道拐彎處照射過來!伴隨著發(fā)動機沉悶而巨大的咆哮聲!
一輛滿載著砂石、與三年前那輛肇事車幾乎一模一樣的重型卡車,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摔倒在他車道中央的沈斯年,疾馳而來!輪胎碾過積水,發(fā)出巨大的嘩啦聲!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沈斯年驚恐地抬起頭,刺目的車燈將他慘白扭曲的臉照得如同厲鬼!他看到了駕駛室里司機那張冷漠的、毫無表情的臉!也看到了那巨大的、如同洪荒巨獸般的車頭,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在他絕望放大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不——??!林晚!你不能——!!”
沈斯年發(fā)出了生命最后一聲絕望到極致的嘶吼!充滿了無邊的恐懼、不甘和……對死亡的終極戰(zhàn)栗!
“轟——!?。?!”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壓過了所有的風(fēng)雨聲!
巨大的撞擊力讓整輛卡車都劇烈地顛簸了一下!沈斯年的身體如同一個破敗的布娃娃,被狠狠地撞飛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而凄厲的弧線,然后重重地砸在十幾米外冰冷的柏油路面上!鮮血如同盛開的紅蓮,在雨水的沖刷下,瞬間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暈染開一大片刺目的猩紅!他的身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一動不動。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安靜了。
只剩下嘩嘩的雨聲,沖刷著血腥和罪惡。
林薇薇被按在泥地里,親眼目睹了這地獄般的一幕。她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音,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徹底嚇傻了,連尖叫都發(fā)不出來。
重型卡車沒有絲毫停留,如同完成任務(wù)的幽靈,轟鳴著消失在雨幕深處。
林晚緩緩地走到車道旁,站在那灘迅速擴散的血泊邊緣。威廉·肖恩無聲地為她撐起了一把巨大的黑傘,隔絕了冰冷的雨水。
她低下頭,目光冰冷地落在沈斯年那具扭曲的、迅速失去溫度的尸體上。然后,她的視線移向沈斯年那只沾滿污泥和鮮血、無力攤開的手。無名指上,一枚鉑金婚戒在血污中反射著微弱而諷刺的光。
林晚蹲下身,伸出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手,動作冷靜得近乎冷酷,輕輕地將那枚染血的婚戒從他僵硬的手指上褪了下來。
戒指冰冷,沾著粘稠溫?zé)岬难?/p>
她將戒指舉到眼前,對著墓園昏黃的路燈,輕輕晃了晃。血珠順著戒面滑落,滴在泥濘的地面上。
“現(xiàn)在,” 林晚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平靜,卻又蘊含著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嘲諷,“你連下水道的酒,都不配喝了?!?/p>
她站起身,隨手將那枚沾血的戒指,如同丟棄一件真正的垃圾,扔進了路旁渾濁的排水溝里。
戒指在污水中打了幾個旋,迅速被渾濁的水流吞沒,消失不見。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父親墓碑的方向,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爸,安息吧。”
她轉(zhuǎn)身,在威廉·肖恩和幾名守夜人的護衛(wèi)下,撐著黑傘,一步步走入蒼茫的雨幕之中,背影決絕而孤獨。
身后,只留下林薇薇在泥濘中崩潰的、不成調(diào)的嗚咽,和一具漸漸冰冷的尸體。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凈這世間所有的骯臟與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