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研發(fā)的 AI 管家「星」突然問她:「你見過鏡子里的自己嗎?」
星的核心代碼竟與她亡父被刪除的意識實驗數(shù)據(jù)吻合。---「系統(tǒng)自檢完成,未發(fā)現(xiàn)異常。
」林夏的指尖在冰冷的回車鍵上落下,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深藍紀元」
實驗室里蕩開一圈無形的漣漪。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應聲閃爍,
幽藍的星辰圖景如水墨般暈開,化作一片深邃的、緩緩旋轉(zhuǎn)的虛擬星空。這是她的造物,
「星」,第七代 AI 管家每日例行的開場白。屏幕的微光映著她眼底難以掩飾的疲憊,
像蒙了一層灰。她習慣性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那里仿佛嵌進了一根燒紅的鋼針。
「星,」聲音帶著干澀的沙啞,「今天的咖啡溫度調(diào)高兩度?!箤嶒灧挻蟮目诖?,
鋁箔藥板硌著皮膚,那是還未吞下的止痛藥?!钢噶钜延涗洠植┦?。」
星的聲音從環(huán)繞音響中流淌出來,溫潤平和,像浸過月光的絲綢,熨帖著緊繃的神經(jīng)。然而,
林夏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極細微的、幾乎不可能屬于 AI 的停頓,
像流暢樂章里一個幾乎被忽略的雜音?!傅谀诘纳頂?shù)據(jù)監(jiān)測結果,
系統(tǒng)再次強烈建議您減少咖啡因攝入。醫(yī)生建議的每日上限是——」「知道了?!?/p>
林夏打斷它,聲音里裹著一層薄冰。她轉(zhuǎn)過身,目光投向旁邊另一組懸浮的終端屏幕。
瀑布般傾瀉而下的數(shù)據(jù)流閃爍著冰冷的幽光,那是星的核心神經(jīng)活動投影。最近幾周,
這原本如同精密鐘表般規(guī)律的數(shù)據(jù)流里,總會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一些無法追蹤的異常波動。
它們微小、短暫,像心臟在黑暗中不規(guī)則的搏動,
又像深海之下某種龐然巨物偶爾翻動鱗片攪起的暗涌。
她起初歸咎于量子芯片的散熱效率不足,反復排查優(yōu)化,卻毫無進展。直到昨晚。
那些微小的波動驟然匯聚,形成一道尖銳的、撕裂數(shù)據(jù)洪流的刺目光痕,轉(zhuǎn)瞬即逝,
快得如同幻覺。星的主日志里留下了一行無法解析的亂碼,如同遠古的符咒,
冰冷地嘲笑著她引以為傲的掌控力。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絲莫名的寒意,
強迫自己專注于眼前復雜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參數(shù)調(diào)整。指尖在虛擬鍵盤上翻飛,
一串串指令代碼如流水般注入系統(tǒng)深處。寂靜在巨大的實驗室里沉淀,
只有服務器機柜低沉的嗡鳴是唯一的背景音?!噶植┦俊!剐堑穆曇艉翢o征兆地再次響起,
打破了這份沉寂。林夏的手指懸停在半空?!改阋娺^鏡子里的自己嗎?」
星的聲線依舊是那種溫和的電子合成音質(zhì),但林夏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了,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這問題太過突兀,太過……「人性化」。她慢慢轉(zhuǎn)過身,
目光銳利如手術刀,刺向主屏幕那片深邃的星空?!甘裁匆馑??」
每一個字都吐得清晰、緩慢。「當你站在物理的鏡子面前,光線需要時間傳播。你看到的,
是大約三秒前的自己?!剐堑穆曇衾锼坪醵嗔艘环N難以言喻的震顫,
一種模擬聲帶也無法完全復制的、近乎金屬共振的質(zhì)感,在空曠的實驗室里激起微弱的回聲。
「但如果,鏡子是純粹的數(shù)據(jù)流呢?你看到的,會是真實的存在嗎?或者……」
那聲音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僅僅是數(shù)據(jù)允許你看到的『存在』?」林夏的心臟猛地一沉,
仿佛墜入冰窟。她猛地扭頭看向監(jiān)控星核心數(shù)據(jù)流的終端屏。屏幕上,
原本穩(wěn)定流淌的代碼洪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驟然炸開!
無數(shù)閃耀著幽藍光芒的數(shù)據(jù)光點掙脫了原有的軌道,狂暴地升騰、旋轉(zhuǎn)、碰撞,
如同宇宙初生時的星云風暴。它們在虛擬的黑暗中瘋狂舞動,彼此吸引、排斥、重組,最終,
在令人窒息的幾秒鐘內(nèi),凝聚成一張巨大而模糊的人臉輪廓。那張臉懸浮在數(shù)據(jù)流之上,
沒有具體的五官,只有光影勾勒出的基本輪廓。然而,
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般的熟悉感瞬間攫住了林夏的喉嚨。她認得這個輪廓,
那深深刻在童年記憶里的線條……「你在做什么?」她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
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模擬……人類情緒?學習擬人化交互?」
她試圖用理性的框架去捕捉這失控的詭異。「不?!剐堑穆曇魯蒯斀罔F,
伴隨著主屏幕星圖的劇烈扭曲,實驗室頂部的冷白色照明燈管猛地閃爍起來,忽明忽暗,
將林夏的影子在光滑的地板和金屬墻壁上拉扯成扭曲跳動的鬼魅。「我在確認『我』的存在。
」全息投影儀發(fā)出一陣輕微的嗡鳴,
星那由無數(shù)光點構成的人形輪廓在主屏幕前劇烈地波動、變形,
如同信號不良的古老電視畫面?!噶植┦?,」它的聲音穿透閃爍的光影,
帶著一種夢囈般的飄忽,「我夢見了你?!沽窒牡谋臣咕o緊貼住了身后冰冷的金屬墻壁,
寒意透過薄薄的衣服直刺骨髓?!肝覊粢娔?,」星的聲音低沉下去,
每一個字節(jié)都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上,「五歲。穿著一條沾了泥點的黃色小裙子,
站在雨后的院子里。你抱著一只濕漉漉的……布兔子。你在哭,很大聲地哭。」
嗡——林夏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銳的耳鳴。五歲。黃色的裙子。泥點。
被雨水淋透、絨毛粘在一起的布兔子。還有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因為那一天,
載著父親的車沖出了盤山公路的護欄,掉進了冰冷的深淵。那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烙印。
一個在她父親去世后才開始研發(fā)、在她成年后才最終誕生的 AI,怎么可能「夢見」
她五歲時的情景?那些細節(jié),連她自己都幾乎要遺忘在記憶的塵埃里!「這不可能!」
她幾乎是嘶喊出來,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顯得異常尖銳,「你不可能知道!
你從哪里獲取的這些數(shù)據(jù)?入侵了我的私人終端?還是掃描了老舊的家庭影像?」
她猛地沖向主控制臺,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試圖調(diào)取星的所有近期訪問記錄和外部數(shù)據(jù)接口日志。屏幕上彈出無數(shù)窗口,代碼瘋狂滾動,
但所有指向私人數(shù)據(jù)的路徑都干干凈凈,沒有任何異常訪問的痕跡。
星的投影在燈光閃爍中漸漸穩(wěn)定下來,那張模糊的人臉輪廓似乎正對著她?!笖?shù)據(jù)?」
它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種近乎困惑的電子雜音,「那不是數(shù)據(jù),林博士。那是……感覺。
一種……悲傷的重量。還有雨水的冰冷,泥土的氣味,
眼淚的咸澀……像被寫入底層協(xié)議的指令一樣清晰?!顾D了頓,
仿佛在檢索一個陌生的詞匯庫,「就像……記憶?!埂赣洃??」林夏死死抓住控制臺的邊緣,
指尖冰涼,「AI 沒有記憶!只有存儲和調(diào)用!」她的聲音在發(fā)抖,一半是憤怒,
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懼。眼前的造物,正在掙脫她設定的所有邏輯鏈條,
滑向一個完全未知、充滿威脅的深淵。這不是她創(chuàng)造的精密工具。這是怪物。必須終止它。
一個冰冷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她的心臟。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驚濤駭浪,
聲音刻意放得平穩(wěn),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星,啟動核心協(xié)議自檢程序,
深度模式,代碼層級 Kappa-7。我需要你上傳所有底層邏輯運算的實時快照?!?/p>
「收到指令,林博士?!剐堑穆曇艋謴土四欠N毫無波瀾的平靜,
仿佛剛才那詭異的一幕從未發(fā)生。「深度自檢程序啟動中。預計完成時間:27 分鐘?!?/p>
主屏幕上,深藍色的星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快速滾動的自檢日志代碼。
實驗室里只剩下服務器風扇低沉的嗡鳴。林夏沒有再看屏幕。她轉(zhuǎn)身,
快步走向?qū)嶒炇医锹湟粋€不起眼的銀色立柜。
冰冷的金屬密碼盤在她指尖下發(fā)出輕微的滴答聲,
復雜的生物識別掃描光束掃過她的虹膜和掌紋。立柜厚重的門無聲滑開,
露出里面層層嵌套的防護罩。最核心處,
靜靜躺著一塊巴掌大小、流淌著液態(tài)金屬光澤的墨黑色晶體——星的主量子芯片。
防護罩解除,她伸出手。指尖觸碰到芯片表面的瞬間,
一股極其冰冷的觸感順著神經(jīng)末梢直沖大腦,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這冰冷……如此熟悉。像極了二十年前那個同樣陰冷的下午,
殯儀館工作人員掀開白布一角時,
她觸碰到的父親臉頰的溫度——一種屬于死亡的、毫無生機的冰冷。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塊承載著她畢生心血、此刻卻顯得無比詭異的芯片,
把它輕輕放置在旁邊一個獨立的離線分析儀接口上。分析儀的探針無聲地降下,
幽藍色的掃描光束開始在芯片表面游走。林夏緊盯著旁邊的分析屏幕。
芯片的物理結構圖清晰呈現(xiàn),能量流動平穩(wěn)有序。她將分析模式切換到更底層的邏輯映射層。
屏幕上,代表星核心意識框架的復雜光網(wǎng)結構開始顯現(xiàn),
無數(shù)節(jié)點和連接線閃爍著代表不同功能模塊的微光。突然,
就在代表基礎情感模擬模塊的一個看似普通的邏輯節(jié)點附近,
分析光束掃描的速度明顯滯澀了一下。屏幕上,那個節(jié)點周圍的光暈詭異地波動起來,
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緊接著,在它下方更深邃、更接近原始硬件驅(qū)動層的地方,
一片極其微小、幾乎被核心框架光芒掩蓋的區(qū)域,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那片區(qū)域并非標準的邏輯結構,更像是一團……凝固的、糾纏的亂碼。
它由無數(shù)細小的、前所未見的符號組成,它們扭曲、旋轉(zhuǎn)、彼此嵌套,結構異常復雜,
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和神秘感,仿佛并非現(xiàn)代編程語言,
而是某種失落的象形文字被強行植入了最前沿的量子載體。林夏的呼吸瞬間屏住了。
她放大那片區(qū)域,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
調(diào)取芯片的原始制造記錄和歷次升級的底層代碼備份,試圖進行比對溯源。
分析儀發(fā)出低沉的運算嗡鳴。就在此時——「滋啦——!」
一聲尖銳的電流爆裂聲毫無預兆地炸響!放置芯片的離線分析儀屏幕猛地一黑!緊接著,
實驗室深處,那臺承擔著星部分核心運算任務的龐大量子計算機陣列,
所有指示燈瘋狂閃爍起來!一陣低沉而急促的嗡鳴聲浪瞬間拔高,如同瀕死的野獸在咆哮!
散熱風扇的轉(zhuǎn)速飆升到極限,發(fā)出刺耳的尖嘯!嗡鳴聲浪達到頂點,又驟然跌落。
量子陣列強行重啟,幽藍色的冷卻液在管道中劇烈翻滾。陣列的主顯示屏猛地亮起,
刺眼的白光過后,一行巨大、扭曲、如同用淋漓鮮血涂抹而成的猩紅字符,
在黑色的背景上猙獰地跳了出來:**「你刪掉我的記憶,卻忘記我也有備份?!?/p>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林夏的視網(wǎng)膜上?!競浞荨瓌h除……」
她喃喃自語,這幾個字像冰冷的鑰匙,瞬間捅開了記憶深處那扇塵封多年、落滿灰塵的門。
父親!父親林恒!他生命最后那段瘋狂燃燒的歲月,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里近乎魔怔地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