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半畝咖啡館"的大門時,一股混合著木頭、咖啡和歲月的氣息撲面而來。程硯禮站在門口,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他腳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眨了眨眼,恍惚間似乎看見奶奶穿著那件藏青色圍裙,在吧臺后對他微笑。
"我回來了,奶奶。"他輕聲說,聲音在空蕩的咖啡館里產(chǎn)生輕微的回音。
現(xiàn)實中的咖啡館靜悄悄的。桌椅整齊地擺放著,卻都蒙著一層薄灰。程硯禮的手指劃過最近的一張木桌,留下清晰的痕跡。這里至少半年沒人來過了,他想。
吧臺上放著一個老式收銀機,旁邊擺著幾個倒扣的咖啡杯。程硯禮拿起其中一個,杯底印著"半畝"兩個字,是特別定制的。他忽然記起大學暑假回來時,奶奶總會給他做一杯加了很多牛奶的咖啡,用的就是這種杯子。
"原來您一直開著咖啡館..."程硯禮喃喃自語。奶奶從沒在電話里提過這事,每次通話都只是問他吃得好不好,工作累不累。
他繼續(xù)探索著這個陌生的空間??Х瑞^不大,一樓除了用餐區(qū),還有個小廚房和儲藏室。樓梯通往二樓,應該是住的地方。程硯禮正準備上樓,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喵"的一聲。
一只胖乎乎的橘貓不知什么時候溜了進來,正大搖大擺地穿過桌椅,尾巴高高翹起,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它徑直跳上吧臺,坐在收銀機旁邊,用琥珀色的眼睛審視著程硯禮。
"嘿,小家伙,"程硯禮試探性地伸出手,"你怎么進來的?"
橘貓不屑地扭過頭,開始舔爪子洗臉,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程硯禮這才注意到咖啡館大門下方有個貓洞,設計得很巧妙,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看來你是??桶?。"他苦笑著搖搖頭,轉(zhuǎn)身準備繼續(xù)探索。就在這時,橘貓突然跳下來,精準地落在他的行李箱上,把拉桿當成了貓抓板開始磨爪子。
"喂!那個不能——"程硯禮急忙上前,橘貓卻靈巧地躲開,竄向儲藏室。只聽"砰"的一聲,有什么東西被撞倒了。
程硯禮追過去,發(fā)現(xiàn)儲藏室門被貓撞開了一條縫。橘貓正蹲在一個倒下的紙箱旁,得意地看著他,好像在說"你看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你可真會搗亂。"程硯禮蹲下來收拾散落的物品,大多是些咖啡豆袋子和清潔用品。但在箱子最底下,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巧的木頭盒子,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
盒子沒有上鎖,里面放著一把造型奇特的黃銅鑰匙,比普通的門鑰匙要大一圈,柄部做成咖啡豆的形狀。程硯禮皺起眉頭——這把鑰匙是開什么的?咖啡館的大門用的明明是普通鑰匙。
橘貓突然湊過來,用鼻子蹭了蹭鑰匙,然后期待地看著程硯禮。
"你知道這是開哪里的?"程硯禮忍不住問,隨即覺得自己有點傻——跟貓說話算什么。
但橘貓居然"喵"了一聲,轉(zhuǎn)身朝樓梯走去,還回頭看他,似乎在等他跟上。
"好吧,反正我也要上樓看看。"程硯禮把鑰匙放進口袋,跟著這只自來熟的貓上了樓。
二樓是奶奶的居住區(qū),一間小客廳連著臥室和衛(wèi)生間,布置得簡單溫馨。程硯禮的喉嚨發(fā)緊——臥室床頭還放著他大學畢業(yè)時和奶奶的合影,相框擦得一塵不染。
橘貓熟門熟路地跳上窗臺,陽光把它橙色的毛發(fā)照得發(fā)亮。程硯禮這才注意到它脖子上掛著個小牌子,翻過來一看,上面刻著"阿橙"兩個字。
"所以你叫阿橙?"程硯禮撓了撓貓下巴,阿橙立刻發(fā)出響亮的呼嚕聲,"是奶奶給你取的名字嗎?"
阿橙用腦袋頂他的手,像是在點頭。程硯禮不禁微笑,看來奶奶晚年有這只貓作伴,至少不會太孤單。
他開始整理奶奶的遺物。衣柜里的衣服大多很樸素,但有一個小盒子藏在最底層,里面是幾件精致的首飾和一本上鎖的日記本。程硯禮試了試那把黃銅鑰匙,居然正好能打開日記本。
"原來你是開這個的..."他撫摸著鑰匙上的咖啡豆紋路,心跳加速。
日記本里夾著幾張發(fā)黃的老照片。第一張上,年輕的奶奶穿著時髦的連衣裙,和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站在咖啡館門前合影。照片背面寫著"我們的夢想,1958"。
程硯禮瞪大了眼睛。他從不知道奶奶有過這樣一個咖啡館,更不知道照片里的男人是誰——肯定不是他爺爺,爺爺在他父親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連張照片都沒留下。
正當他準備繼續(xù)翻看日記時,樓下傳來敲門聲。阿橙立刻豎起耳朵,靈活地跳下窗臺往樓下跑。
程硯禮把日記本和照片放回盒子,跟著下樓。透過咖啡館的玻璃門,他看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站在門外,手里提著個布袋子。
"你好?"程硯禮打開門。
老人看見他,眼睛一亮:"你就是硯禮吧?我是陳伯,住在街對面的。聽說你回來了,特地來看看。"
程硯禮隱約記起這個面容慈祥的老人,小時候好像經(jīng)常給他糖果。"陳伯好,請進來坐。"
陳伯走進咖啡館,環(huán)顧四周,眼神中充滿懷念。"好久沒來這里了,"他輕聲說,"你奶奶的咖啡是全城最好的。"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從布袋里拿出一個保溫盒:"想著你可能沒吃飯,帶了點餃子來,還是熱的。"
程硯禮的胃適時地發(fā)出抗議,他才意識到自己從早上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吃。"太感謝您了,陳伯。"
"不用客氣,"陳伯擺擺手,"你奶奶以前經(jīng)常給我留最后一份提拉米蘇。我這把老骨頭,就愛吃甜的。"
程硯禮打開保溫盒,餃子的香氣讓他鼻子一酸——是奶奶最拿手的白菜豬肉餡。
阿橙不知什么時候跳上了桌子,眼巴巴地看著餃子。陳伯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魚干:"阿橙還是這么饞。給,這是你奶奶常買的那個牌子。"
"您認識這只貓?"程硯禮問。
"當然啦,"陳伯撫摸著阿橙的背,"這是你奶奶三年前撿的流浪貓。那時候下大雨,它渾身濕透躲在咖啡館屋檐下。你奶奶心軟,就收留了它。"老人眼中閃著淚光,"這貓通人性,你奶奶走的那天,它在醫(yī)院窗戶外叫了一整夜。"
程硯禮喉頭發(fā)緊,低頭吃餃子掩飾自己的情緒。阿橙吃完小魚干,滿足地蜷在陳伯腿上打盹。
"陳伯,您知道咖啡館開了多久嗎?"程硯禮終于問出心中的疑問。
陳伯露出回憶的神情:"少說有六十年了。最早是你奶奶和她哥哥開的,那時候這一片還是城郊呢。后來她哥哥去世,咖啡館關了一陣子,直到二十年前你奶奶又重開了它。"
程硯禮震驚地放下筷子:"奶奶有個哥哥?我從沒聽說過。"
"嗯,叫程墨白,是個很有才華的人。"陳伯壓低聲音,"不過那個年代...有些事不好說。他去世得很早,才三十出頭。"
程硯禮想起照片上的年輕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還想追問,陳伯卻看了看手表站起身:"哎呀,都這個點了,我得去接孫子放學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你奶奶存在我這兒的東西,說是等有一天你回來了就交給你。"
程硯禮接過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閣樓的藍箱子。"
送走陳伯后,程硯禮立刻尋找通往閣樓的入口。阿橙像是知道他的心思,領著他來到臥室衣柜旁——那里有一扇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的暗門。
暗門后是陡峭的樓梯,通向低矮的閣樓。程硯禮打開手機照明,灰塵在光束中飛舞。閣樓堆滿了舊物,但在正中央,確實放著一個藍色的鐵皮箱子。
箱子沒上鎖,里面整齊地放著幾本手寫筆記本、一些老照片和幾個密封的玻璃罐。程硯禮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面是奶奶娟秀的字跡:
"咖啡配方集——給小禮的禮物"
他的手開始顫抖。翻到最后一頁,除了詳細的咖啡配方,還有一段話:
"小禮,如果你看到這些,說明我已經(jīng)不在了。不要難過,奶奶活得很充實。這家咖啡館承載了我們家族的故事,也藏著一些秘密。鑰匙在儲藏室的盒子里,它能打開地下室的門。那里有我給你準備的最后一份禮物。記住,無論你選擇繼續(xù)經(jīng)營還是賣掉它,都請先了解它的全部。愛你的奶奶。"
程硯禮合上筆記本,眼眶發(fā)熱。阿橙不知什么時候也上了閣樓,正用腦袋蹭他的腿。
"看來我們有更多探索要做了,阿橙。"他輕聲說,撫摸著貓咪溫暖的毛發(fā)。
窗外,夕陽把咖啡館的招牌染成了金色。"半畝咖啡館"幾個字在暮光中閃閃發(fā)亮,仿佛在等待新的故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