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個小時走到獄寺面前,花三分鐘走出來。
【小丑】。
一種緊繃的、難以言喻的“不對勁”在內(nèi)心積聚,壓制不住的負面情緒讓澤諾現(xiàn)在非常想做點什么。
走在深夜空寂的街頭的美少年總是引人注目,很快就有不懷好意的黃毛吻了上來。
“嗨~美……”
青年停住了腳步,漂亮的東方臉上黑漆漆的眸子看得人心里發(fā)怵。
黃毛搭訕的話語止于青年的眼神,更終結(jié)在那把突然對準他腦袋的黑色槍口。生死關(guān)頭他才突然想起彭格列快要倒臺了,這片重新成為了混亂的三不管地帶。
“有事?”跟說你好一樣的輕松語調(diào)。
“……沒……有……泳健身了解一下?”
黃毛結(jié)結(jié)巴巴地口不擇言,冷汗直冒。
“砰!”
子彈撕裂空氣,擦著耳廓飛過。黃毛魂飛魄散,整個人爛泥般癱軟下去,只剩下嘶啞的哭嚎:“饒命!饒命??!”對方卻不顧他的懇求,舉槍開始對他進行人體描邊。直到12發(fā)子彈用盡。
“嘖?!?/p>
末尾落下一聲不愉的咂舌聲后,才不緊不慢從陷入昏迷抽搐的人身邊經(jīng)過。
澤諾沿著街道慢慢走著。城市的霓虹在眼中褪成了灰白色,視網(wǎng)膜上像吸滿了彎彎曲曲的蠕蟲,扭曲著身體搭成一張澤田綱吉的臉,溫柔變得詭譎,決堅定變成瘋狂。
澤諾的指甲不自覺深陷進了掌心。他厭煩地低下頭看正在顫抖的右手。
【煩。又要吃維生素了?!?/p>
有時候真的很難辨別這個世界上誰病得更嚴重。
他的面部表情越冷靜,腦內(nèi)神經(jīng)跳動得就會越頻繁。
終于,興奮的情緒再難自抑,他顫抖著手揉亂黑發(fā),“真是……出色的劇本啊,澤田boss。”
絕對的冷靜與正在瘋狂運轉(zhuǎn)的、不信任一切的情報思維讓一幕幕畫面在他腦內(nèi)閃回,標記為一條條簡明扼要的綠色情報。
“提前布局半年后的任務(wù),把我提前拉進棋局。”
澤諾喃喃著。他搞不懂。澤田綱吉在用這種方式來測試他的忠誠?還是有別的目的?比如……他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
【想監(jiān)測我失控的樣子?】
【澤諾·斯卡因】糟糕的心理評估報告不是機密,卻會是彭格列的一枚魚雷。如果他在這期間表現(xiàn)出任何一點對組織的不忠誠或展開愚蠢的行動,那么等待他的只會是【清除】。
該怎么做?
答案清晰得近乎殘酷——
【靜默。生存。觀察。等待?!?/p>
斯卡因家族已經(jīng)破產(chǎn),他沒有任何外力可以借助。彭格列自身難保,獄寺隼人等守護者陷入地獄般的痛苦,白蘭的密魯菲奧雷正如日中天。
他必須像最耐心的獵手,或者更像一個隱形的幽靈,融入背景,不被發(fā)現(xiàn),不被清除。然后,用他精準的觀察力和情報分析能力,將所見所聞、蛛絲馬跡,分門別類,細細歸檔。
如同為一座未知的寶藏繪制地圖,直到“半年后”那個約定的、需要他開啟“工作”的時刻降臨。
【首領(lǐng)的“死亡”,是否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用自己的死亡團結(jié)起所有的守護者,向密魯菲奧雷正式宣戰(zhàn)?
簡直像一位【殉道者】。
澤諾煩躁地蹙起眉。
不管是明顯瘋掉的白蘭還是看起來正常的澤田,都是百分百無添加純污染的偏執(zhí)狂!
黑發(fā)青年走到公交站臺坐下。興奮的龍卷風(fēng)刮過后是濃烈到窒息的低潮。咕咚咕咚冒著泡的黑沼澤一點一點從他的腳踝侵蝕。
澤諾的思緒跳轉(zhuǎn)到白蘭。
抑郁控制著思緒不斷用最壞的想法去猜測對方派人監(jiān)視他這條野犬的價值。唯有——白蘭在萬兆的可能性里看到了不止一個“澤諾·斯卡因”,用斯卡因家族殘存或復(fù)興的財力,幫助彭格列打敗了密魯菲奧雷。
所以,在這個世界線,白蘭才要搶先一步,用最狠毒的方式——殺豬盤套走不動產(chǎn),金融債務(wù)鎖死備用金——將他徹底榨干,打入“身無分文”的絕境,從根本上扼殺這種可能性?
那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他?
掛在胸前的戒指燙了一下,積極的情緒回升,讓青年的臉色稍好了些。澤諾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個荒誕的理由——
白蘭不殺他是為了那點微不足道的“竹馬情”。
*
澤諾·斯卡因跟這個世界的白蘭·杰索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白蘭小時候也沒有現(xiàn)在這樣“棋局未過半就能推演百步”,就是一個喜歡吃甜食走路還會摔跤的普通小孩。十一二歲的時候澤諾還跟白蘭一起去上羅西老師的數(shù)學(xué)補習(xí)班。直到那一天……白蘭十八歲的生日宴會。
“謝謝你,澤諾。我會珍惜的。”
摯友白蘭握著澤諾送出的禮物,連上面的絲帶也沒有解開,臉上就已經(jīng)掛起了虛假的笑容。
“你不問問我……送你的是什么嗎?”
臉上還有點嬰兒肥的青少年氣鼓鼓地盯緊了摯友紫寶石般的瞳孔,眼前像蒙了一層霧氣,什么也看不清。
“鋼筆?!?/p>
對上澤諾微微睜大的眼睛,白蘭愜意地瞇起了眼,不甚熟練地要把心緒全部藏住,欲蓋彌彰地加了一句,“我猜中了嗎?”
“……嗯。”
小澤諾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只覺得這場他曾經(jīng)很期待的生日宴會糟糕透了。
從成人禮后,白蘭就變得忙碌起來。難得遇上,跟他說話也變得影影綽綽。
確認白蘭不是白蘭的那天,是爺爺?shù)脑岫Y。
澤諾沒有見過父母。母親生他難產(chǎn)而亡,親生父親大受打擊開始全球旅行,澤諾只有爺爺。
斯卡因的老家主總是慈愛地拉著澤諾和白蘭去摘櫻桃,教他們?nèi)绾吾劤鲎蠲牢兜钠咸丫?。爺爺甚至更偏愛白蘭,要不是白蘭是黑手黨家族的少爺,一定會成為斯卡因的繼承人,跟澤諾共享斯卡因莊園。哪怕他因為白蘭的原因差點死掉,爺爺也不曾說過白蘭一句不好。
可是爺爺葬禮那一天,白蘭只是送來了一束白色曼陀羅花。
斯卡因家對杰索家仁至義盡。
回憶戛然而止。
打開門走進去的時候,澤諾聞到了被保溫的西班牙蒜香蝦。
毫不猶豫地連盤子一起扔了垃圾桶里——就像他對獄寺隼人曾經(jīng)升起的那一點點微妙的期待。
時針走過凌晨2點。
換好一身浴袍的澤諾依然站在窗邊。他緩緩舉起一杯純飲威士忌——他極少這樣喝酒,總是覺得少了點樂趣。而現(xiàn)在他享受這種高度酒精帶來的不清醒。
“澤田首領(lǐng),你的計劃……到底是什么呢?”
疑問在冰冷的寂靜中盤旋,無人解答。
*
接下來的日子,澤諾像一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精密儀器,嚴格執(zhí)行著“靜默”指令。
獄寺隼人再也沒有回過公寓。
彭格列總部如同被捅了馬蜂窩,混亂不堪,風(fēng)聲鶴唳,連行蹤不定的風(fēng)紀集團掌舵人、那位孤高的云之守護者云雀恭彌,都破例踏足了西西里。
空氣里彌漫著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硝煙味,緊繃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澤諾對此置若罔聞。
他保持著規(guī)律到近乎刻板的生活:白天,背著微單相機去公園捕捉光影,或者帶著干部炭筆在黎明前攀上高地,只為描摹日出的第一縷金光;
中午,獨自一人走進高檔旋轉(zhuǎn)壽司店,點一份當(dāng)季最優(yōu)的套餐,慢條斯理地品味;
夜晚,則尋一處格調(diào)清幽、放著爵士樂的小清吧,點一杯加了冰球的清爽“橘子嗨棒”,在微醺的愜意中消磨時光,直到夜深人靜,才裹著夜風(fēng)回到那間空曠冰冷的公寓,倒頭便睡,常常一覺到日上三竿。
他知道身后總有尾巴。
白蘭的人,彭格列的人,或者還有其他勢力,如同附骨之蛆。
但他不在意。
他的生活簡單、透明,甚至帶著一種刻意的“頹廢”和“享樂主義”,像一個徹底認命、只圖及時行樂的落魄貴族。
這完美的偽裝,是他此刻唯一的盔甲。
打破這層平靜的,是一個月后一個尋常的夜晚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