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朋友是個道士。我周圍的人都說他是個騙子。我不信。于是偷偷拿走他的法袋，
發(fā)現(xiàn)他居然寫了日記！我這才知道，原來他祖上是太監(jiān)。他還想把我獻(xiàn)祭給死人。
01筑金山香火鼎盛，我媽把我拖到了后山那座據(jù)說求姻緣最靈的送子觀音廟。
我跪在蒲團(tuán)上，聽著她在我身后念念有詞，無非是“求菩薩保佑我們家宣荷，二十六了，
老大不小，趕緊賜個好人家”，每一句都像針，密密麻麻扎在我心里。
我深吸一口滿是香灰的空氣，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換個人禍害吧，我寧愿單身到死。
好不容易熬到我媽心滿意足地起身，我?guī)缀跏翘右话愕貨_出廟門。
下山的青石板路被游客磨得油光水滑，我媽在后面喊：“你慢點，趕著投胎?。 币徽Z成讖。
就在半山腰一個拐角，我看見了他。那是一個擺攤算命的道士。
與周圍那些咋咋呼呼招攬生意的“大師”不同，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一個小馬扎上，
面前鋪著一塊半舊的青布，上面擺著龜甲銅錢。他就那么坐著，脊背挺得筆直，
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道袍，氣質(zhì)清冷得像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身上，斑駁陸離，
給他俊美得有些不真實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我的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看什么呢？一個騙子而已。”我媽循著我的視線望過去，撇了撇嘴，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就是……少了點陽剛之氣?！蔽覜]理她，徑直走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或許是叛逆心作祟，或許是那張臉實在太有沖擊力。
我在他面前蹲下，看著他。他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仿佛對我的到來毫無察覺。“大師，算一卦？”我開口，聲音有點干。他這才緩緩抬起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黑沉沉的，像古井，深不見底，不起波瀾。他看了我一眼，
淡淡地說：“姑娘，塵緣未了，何必問卜。”我媽在后面嗤笑一聲。我卻像被雷劈中，
他怎么知道我剛求完姻緣？我梗著脖子，從錢包里抽出一百塊錢放在青布上：“我就想算。
”他沒看那錢，目光重新落回我臉上，看得我心里發(fā)毛?！澳惴仟毰?，上有一兄。
生于壬申年七月，命帶桃花，卻根基不穩(wěn)，情路坎坷。三年前，曾因識人不清，
險些陷入泥潭。”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家確實有個哥哥。我的生辰八字他分毫不差。
最讓我心驚的是三年前的事，那是我剛畢業(yè)時談的一場戀愛，對方是個有婦之夫，
我被騙了很久，鬧得天翻地覆，差點工作都丟了，這件事我從未對第二個人提起，包括我媽。
我媽也驚呆了，拉著我的胳膊，小聲嘀咕：“蒙的吧……這也能蒙到？”我卻已經(jīng)深信不疑。
我看著他，心臟狂跳，脫口而出：“大師，能給我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他終于有了一絲波瀾，
眉頭微蹙，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要求。他搖頭，聲音依舊清冷：“貧道云游四方，
居無定所，有緣自會再見?！闭f完，他便垂下眼，再也不看我。這是逐客令。我媽拉著我走，
一邊走一邊數(shù)落：“看見沒，人家修道之人，怎么會喜歡你這種妖精？丟人現(xiàn)眼，趕緊回家！
”我被她拖著下了山，腦子里卻全是那個道士的臉，和他那句“有緣再見”。
緣分不是等來的。我司宣荷活了二十六年，不信什么有緣自會相見，只知道，
緣分是自己追來的?；氐缴较碌逆?zhèn)子，我沒跟我媽回家，
而是在鎮(zhèn)上唯一一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民宿住了下來。我跟我媽說，我要在這里“追姻緣”。
她氣得差點打我，罵我鬼迷心竅，說要換個人禍害，別盯著個道士不放。我只是笑。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不是我去禍害他，而是我上趕著被他禍害。02我在鎮(zhèn)上住了下來，
每天雷打不動地去半山腰那個拐角“偶遇”他。他似乎對我這種死纏爛打的行為感到無奈，
但又始終保持著一種疏離的教養(yǎng)。他從不多看我一眼，也不與我多說一句話。我給他送吃的，
他不要；我給他錢，他不收。他就像一塊捂不熱的石頭，油鹽不進(jìn)。
民宿的老板娘是個四十多歲的本地女人，見我天天往山上跑，又聽我打聽那個道士，
便拉著我八卦：“姑娘，你可別陷進(jìn)去了。那小道士來路不明，半個多月前才出現(xiàn)在這兒。
人是長得俊，可也邪乎。你看他，不吃葷，不沾酒，連人家送的水果都只挑最素凈的。
鎮(zhèn)上幾個小姑娘也動過心思，人家正眼都不瞧一下?！蔽衣犞?，
心里反而生出一種病態(tài)的滿足感。他不為金錢美色所動，不好財不好色，
這不更證明他是個品行高潔的真道士嗎？我越挫越勇。我開始打直球?！暗篱L，我喜歡你，
你做我男朋友吧?！蔽野岩黄勘f到他面前，臉皮厚得堪比城墻。他終于正眼看我，
眼神里帶著一絲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是憐憫，又像是審視。他開口，
語氣比往日更冷：“姑娘，貧道一心向道，紅塵俗事，皆是虛妄。請勿再來打擾貧道清修。
”他甚至用上了“訓(xùn)誡”的口吻。我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周圍零星有幾個游客，都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我攥緊拳頭，幾乎要落荒而逃?？晌覜]有。
我就是有股邪勁，越是不可能，我越是要試試。我換了策略，不再那么直白。我每天依舊去，
但不湊到他跟前，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找個地方坐著，看書，或者看他。他打坐，
我看他；他給人算卦，我看他。一看就是一整天。半個月后，
我從一個找他算過卦的大媽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李臺諸。一個很古怪，
但又很好聽的名字。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李臺諸，李臺諸。轉(zhuǎn)機(jī)發(fā)生在一個雨天。
那天天氣預(yù)報說晴，我沒帶傘。午后卻突然烏云密布，下起了瓢潑大雨。我被困在山上，
躲在一個小小的涼亭里，凍得瑟瑟發(fā)抖。我故意沒給他打電話，我知道他沒有手機(jī)。我在賭，
賭他會不會來找我。天色越來越暗，雨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我開始害怕，山里的天黑得早，
雨天更是陰森。就在我?guī)缀踅^望的時候，一把青色的油紙傘出現(xiàn)在我視線里。是李臺諸。
他撐著傘，一步步走來，雨水打濕了他的道袍下擺，他卻渾然不覺。他走到我面前，
將傘遞給我，依舊是那副清冷的樣子，但聲音里卻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山路濕滑，
早些回去?！蔽医舆^傘，手指觸碰到他的，冰涼一片，像玉石。我抬頭看他，
大雨模糊了他的眉眼，我卻覺得那一刻的他，溫柔得不可思議。我抓住了這個機(jī)會。
我假裝腳滑，“哎呀”一聲就往他身上倒去。他下意識地扶住我，我順勢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體很清瘦，隔著道袍都能感覺到骨骼的形狀，同樣是冰涼的，沒有一絲熱度。
“我腳崴了，走不了了。”我把頭埋在他胸口，聲音帶著哭腔，一半是裝的，
一半是真的凍的。他身體僵硬了一瞬，沒有推開我。過了許久，
我聽到他頭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然后，他將我打橫抱起。那一刻，
我覺得自己贏了全世界。他把我抱回了民宿。老板娘看到我們這副樣子，
眼神曖昧得能拉出絲來。李臺諸把我放在床上，轉(zhuǎn)身就要走。我拉住他的衣角，仰著臉看他，
眼淚汪汪：“別走。”他看著我，眼神復(fù)雜。我們就這樣對視了很久。最終，他妥協(xié)了。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像一尊雕塑。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多。大多是我在說，他在聽。
我告訴他，我叫司宣荷。我告訴他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的煩惱。他始終安靜地聽著，
偶爾“嗯”一聲。天快亮的時候，我問他：“李臺諸，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嗎？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然后，他輕輕地點了點頭。我欣喜若狂，
撲過去抱住他。他的身體依舊冰冷，但我不在乎。我以為我的真誠和執(zhí)著，
終于融化了這座冰山。我不知道，我不是融化了冰山，
我只是主動跳進(jìn)了一座為我準(zhǔn)備好的、千年不化的冰窟。03和李臺諸在一起后，
我才知道什么是神仙愛情。他話不多，但對我極盡溫柔。他會記得我的喜好，
會給我講那些我聽不懂但覺得很厲害的道法玄學(xué)，會在我睡不著的時候，
用他那清冷好聽的聲音給我念《道德經(jīng)》。我們像所有熱戀中的情侶一樣，膩在一起。
一個星期后，他告訴我，他要離開筑金山，去下一個地方“修行”?！拔腋阋黄鹑ァ?/p>
”我毫不猶豫地說。他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絲猶豫：“修行之路清苦，且多在深山野林，
你……”“我不怕。”我打斷他，“你去哪，我就去哪?！彼麤]再反對，
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我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我要和男朋友去旅行。
電話那頭，我媽的聲音瞬間拔高：“什么？你跟那個道士跑了？司宣荷我告訴你，你敢走，
就別再回這個家！”我爸也在一旁幫腔，說我不懂事，被騙了都不知道。我跟他們大吵一架，
最后直接掛了電話，拉黑了他們的號碼。為了李臺諸，我愿意與全世界為敵。
我們離開了筑金山。李臺諸說他的修行之地，講究一個“緣”字，走到哪算哪。我便跟著他，
開始了所謂的“云游”。旅途的初期是甜蜜的。我們坐著綠皮火車，
穿過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城市。他會體貼地幫我打理好一切，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他身上有種奇異的安寧感，只要在他身邊，我就覺得無比心安。但漸漸地，
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李臺諸選擇落腳的地方，都極其偏僻。而且無一例外，
都在山的北面，也就是山陰處。那些地方潮濕、陰冷，常年不見陽光，長滿了滑膩的青苔。
我有些不適應(yīng)，他卻似乎如魚得水。他的體溫也低得嚇人。即使在炎熱的夏天，
他的皮膚也總是冰涼的，像一塊玉。我開玩笑說他是冷血動物，他只是笑笑，不說話。
他從不吃葷腥，這我知道。但我后來發(fā)現(xiàn)，他甚至不吃任何陽氣盛的東西，
比如韭菜、大蒜、生姜。他的飲食清淡到了極致，幾乎只食瓜果和一些不知名的草根。
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們路過很多香火旺盛的大廟，比如城隍廟、關(guān)帝廟，他都繞著走，
從不踏入半步。我問他為什么，同為道門，為何不進(jìn)去參拜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解釋：“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的法門陽氣過盛，會擾我清修?！币淮危?/p>
我們落腳在一個叫“陰山”的地方。這名字聽著就讓人發(fā)毛。
整座山都籠罩在一種灰蒙蒙的霧氣里，樹木長得奇形怪狀，幾乎看不到任何活物。
我們在山腰一間廢棄的石屋住下。那晚，我被凍醒，發(fā)現(xiàn)身邊的李臺諸不見了。我心里一慌，
披上衣服出去找。然后我看到，在不遠(yuǎn)處的一塊空地上，
他正對著一輪慘白的下弦月盤膝而坐，雙手結(jié)著一個奇怪的印，嘴里念念有詞。
他的聲音很低，在寂靜的山林里顯得格外詭異。我不敢出聲，悄悄退回了石屋。
我問他去哪了，他依舊用那套“聚陰練氣”的說辭來搪塞我。那一刻，
一絲微小的、幾乎不可察覺的疑慮，像一顆種子，在我心里悄悄發(fā)了芽。我愛他，我信他，
但那些揮之不去的怪異細(xì)節(jié)，像陰山終年不散的霧氣，一點點將我包裹。04在陰山的日子，
我的疑慮在潮濕陰冷的環(huán)境里瘋狂發(fā)酵。李臺諸對我依舊溫柔，但那種溫柔里，
似乎多了一絲刻意的疏離。他有一個青布法袋，從不離身。無論吃飯、睡覺、還是“打坐”，
那個法袋都始終在他身邊一臂之內(nèi)的地方。我曾好奇地問他里面有什么，他只是笑笑，
說是些吃飯的家伙，不讓我碰。越是不讓碰，我越是好奇。終于，我找到了一個機(jī)會。
那天深夜，他又像往常一樣，說要去山中“打坐”，并且告訴我，今晚子時陰氣最重，
是他修行的關(guān)鍵時刻，讓我不要離開石屋，更不要去找他。他走后，我躺在冰冷的石床上，
輾轉(zhuǎn)反側(cè)。那個青布法袋就放在離我不遠(yuǎn)的桌子上，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
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好奇心最終戰(zhàn)勝了理智。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顫抖著手解開了袋口的繩子。里面東西不多。幾枚銅錢，一個巴掌大的龜甲，
幾張畫著鬼畫符的黃紙，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法器。我的手在袋子里摸索，
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方塊。我把它拿了出來。那是一本用線裝訂的冊子，封面是深褐色的，
已經(jīng)磨損得看不清字跡。冊子的紙張泛黃，帶著一股陳舊的霉味。這竟然是一本日記，
或者說，是一本記錄。字是用毛筆寫的，繁體，豎排，字跡瘦金，力透紙背，
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柔之氣。我借著昏暗的燭光，匆匆翻閱。開頭的幾頁，
是一些修煉的心得，晦澀難懂。我耐著性子往后翻，然后，我的呼吸停滯了。其中一頁，
赫然寫著：“吾祖乃前朝胤光帝近侍，司禮監(jiān)掌印，位同首輔。惜天道不公，令其身有殘缺，
終生不得享人倫之樂……”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司禮監(jiān)掌?。磕遣痪褪恰O(jiān)嗎？
李臺諸的祖上，是個大太監(jiān)！我繼續(xù)往下看，心臟狂跳，手腳冰涼。后面的內(nèi)容，
比他祖上的身份更讓我毛骨悚然?！啊?zhèn)髅胤ㄓ性疲梢躁幯a(bǔ)陽，借陽續(xù)陰。
若覓得純陰命格之女子，取其生辰八字，于極陰之地、至陰之時，行活祭之禮，締結(jié)冥婚，
可引其魂魄為我所用，延我殘魄，假以時日，或可重塑陽根，再造人身……”“活女祭天，
締結(jié)冥婚”！這八個字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刺進(jìn)我的眼睛。下面還配著一些詭異的符文，
和對“祭品”的詳細(xì)要求?！袄ぴ欤缮昴?，七月十七，午時生人，命格至陰，
乃上上之選……”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這不就是我的生辰八字嗎？當(dāng)年在筑金山，
他一語道破，我還驚為天人，原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一切！我嚇得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