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姑沈明珠是鎮(zhèn)遠(yuǎn)侯府嫡長女,身份尊貴,相貌出眾,卻是個是非不分的戀愛腦。
而且專坑娘家人。在她心里,父母、兄嫂、侄子侄女都不如她的混蛋夫君重要。
1 劍拔弩張祖母房中的內(nèi)室里,熏香裊裊,卻掩不住那股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沈明珠跪坐在祖母腳邊,一張嬌艷的臉哭得梨花帶雨,發(fā)髻微亂,額角還貼著一小塊膏藥,
顯然是新傷。她攥著祖母的袖子,聲音尖利:"母親!您得替我做主!
哥哥昨日闖進(jìn)定遠(yuǎn)伯府,二話不說就把世子打了!如今我在夫家如何自處?他們都指責(zé)我,
說我仗著娘家橫行霸道!"祖母眉頭緊鎖,手中的佛珠捏得咯吱響:"明珠,
你這話說得沒良心!前日不是你捂著臉上的傷跑回來哭訴,說你夫君打了你?你哥哥心疼你,
才去替你討個公道!""那也不能動手??!"沈明珠聲音拔高,
"夫妻之間哪有不磕磕絆絆的?我不過是回來訴訴苦,誰讓他去鬧了?現(xiàn)在倒好,
世子惱了我,婆婆更是冷著臉,我在府里寸步難行!"我站在屏風(fēng)后,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帕子。姑姑向來如此,每次在夫家受了委屈,就回娘家哭天搶地,
可一旦父兄真替她出頭,她又反過來埋怨他們讓她難做人。"你哥哥是鎮(zhèn)遠(yuǎn)侯,他親自上門,
是給你撐腰!"祖母氣得拍案,"你倒好,不領(lǐng)情就算了,還要他去賠罪?""撐腰?
"沈明珠冷笑,"他這是害我!母親,您不知道,世子說了,若哥哥不去賠罪,就要休了我!
"祖母臉色鐵青,猛地站起身:"你……你真是糊涂!他們打你在先,如今反倒要我們低頭?
沈家的臉面往哪兒擱?他要休就讓他休,我沈家還養(yǎng)得起你!"沈明珠見祖母動了怒,
又軟了語氣,抽抽噎噎道:"母親,
您就疼疼女兒吧……我、我也是沒法子啊……"我實在聽不下去,轉(zhuǎn)身悄悄退了出去。
廊下冷風(fēng)一吹,腦子才清醒些。姑姑竟然如此糊涂,如此是非不分。
2 家族紛爭我正思量間,便見母親帶著丫鬟從院門處走來。
母親想是已經(jīng)聽說了姑姑在祖母這兒鬧事,但神色卻極為平靜,不見半點焦急之意。"母親。
"我迎上去行禮。母親輕輕拍了拍我的手,低聲道:"別在外面站著,跟我進(jìn)去吧,外面涼。
" 我點了點頭,隨母親進(jìn)了室內(nèi)。姑姑見母親進(jìn)來,眼神愈發(fā)尖刻,
對祖母說道:"嫂嫂來得正好!哥哥動手打人定是嫂嫂挑唆的!哥哥平日最聽她的話,
若不是她在背后攛掇,哥哥怎會去定遠(yuǎn)伯府動手?她就是見不得我好!"祖母皺眉:"明珠!
你胡說什么?這事與你嫂嫂何干?""怎么無關(guān)?"姑姑聲音拔高,"她一向看我不順眼!
我出嫁前,她就處處給我臉色看,如今我嫁出去了,她還要害我在夫家難做人!
"我聽得心頭火起。姑姑出嫁前,明明是她在府里處處刁難母親,仗著祖母的寵愛,
連晨昏定省都要母親等她半個時辰。母親從不與她計較,如今她倒打一耙,
反倒成了母親的不是?母親沉默不語,只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連眼神都未動一下。
姑姑見狀,越發(fā)惱怒:"母親!您就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欺負(fù)?哥哥不去也行,讓嫂嫂去!
她既然教唆哥哥去打人,如今也該她去定遠(yuǎn)伯府賠罪!”"胡鬧!"祖母一拍桌子,
"你嫂嫂是侯府主母,豈能去給人低頭?""您就是想逼死我!"姑姑突然哭嚎起來,
"我在夫家活不下去,您也不管!"正鬧得不可開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祖父負(fù)手站在門口,臉色陰沉:"鬧夠了沒有?"屋內(nèi)霎時一靜。
祖父冷冷掃了姑姑一眼:"沈家不會去定遠(yuǎn)伯府道歉,你若還想鬧,現(xiàn)在就滾出去。
"姑姑臉色一白:"父親!您……""不走?"祖父打斷她,"來人,把姑奶奶'請'出去!
"姑姑終于閉了嘴,恨恨地瞪了母親一眼,甩袖離開。屋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
只剩下一縷熏香幽幽地飄著。3 忍讓之道姑姑走后,祖父并未立即離開,
而是沉著臉看向祖母:"明珠這般任性妄為,你往日太過縱容她了。"祖母捏著帕子,
眼眶微紅,卻并未反駁:"是我糊涂了,總想著她是女兒家,
多疼些也無妨……可今日她這般行事,確實傷了我的心。"祖父神色稍緩:"你明白就好。
侯府的顏面,不能由著她糟踐。"祖母點頭:"侯爺放心,我日后斷不會再任由她胡鬧。
涉及侯府的榮辱,我還是拎得清的。"祖父又轉(zhuǎn)向母親,語氣難得溫和:"明遠(yuǎn)媳婦,
這些年委屈你了。往后明珠若再無理取鬧,你不必忍讓。"母親恭敬地福身:"兒媳明白。
"離開祖母的院子,母親牽著我的手慢慢往回走。春日的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地上,
我忍不住問道:"母親,您為何一直忍讓姑姑?
她那樣欺負(fù)您……"母親輕輕嘆了口氣:"她是祖母的女兒,我若與她計較,
祖母心里會怎么想?你父親夾在中間,又該如何自處?"我似懂非懂地點頭。
母親摸了摸我的發(fā)髻:"有時候忍讓未必是吃虧,而事事掐尖要強(qiáng),也未必就是好事。
你姑姑的性子,便是你祖母慣出來的,而我的忍讓,又何嘗不是助長了她的是非不分?
"我心頭一震,從未想過這一層。"你今年十五了,過兩年也要議親了。"母親溫聲道,
"這些道理,該懂了。"我眨了眨眼:"所以現(xiàn)在祖父祖母對姑姑失望,
也讓您不必再忍讓了?"母親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釋然:"其實忍忍她也沒什么,
她這樣的性子,早晚會把自己作死。"我看著母親輕松的神情,也跟著笑起來。樹影搖曳,
將我們母女的影子拉得很長,漸漸融在了一起。父親下朝回來得知姑姑來鬧事后,
臉色陰沉了好一陣子。他們兄妹感情也算好,他沒想到姑姑竟然如此恩將仇報,
完全不顧及他的臉面和侯府的顏面。他對母親說以后姑姑的事他不會再管,
讓母親也不要多插手。4 討要丫鬟姑姑有一段時日沒再回侯府,
后來聽母親說祖父曾找定遠(yuǎn)伯?dāng)⒘藬⑴f,定遠(yuǎn)伯世子就消停了下來。連著幾場秋雨過后,
姑姑終于又回了侯府。她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盒進(jìn)門,臉上堆著笑,先給祖母行了禮:"母親,
女兒知錯了。"說著還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這些日子在伯府閉門思過,
才知自己從前多有不是。"祖母拉著她的手,眼眶都紅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你父親前些日子去找了定遠(yuǎn)伯,想必是把話說開了。"我坐在一旁整理絲線,
看見母親嘴角微微抿了抿。"嫂嫂,"姑姑轉(zhuǎn)身又對母親福了福,"這是特意給你帶的云錦,
就當(dāng)是賠罪了。"母親接過錦緞,溫聲道:"妹妹有心了。"寒暄過后,
姑姑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我身邊缺個得力的大丫鬟,看秀琴就不錯。嫂嫂不如把她給我?
"祖母一愣:"伯府難道還缺丫鬟使喚?""那些粗手笨腳的,哪比得上秀琴伶俐。
"姑姑挽住祖母的手臂撒嬌,"女兒就喜歡她嘛。"母親輕輕放下茶盞:"秀琴跟了我十年,
我已答應(yīng)替她尋門好親事。""不過是個丫鬟,"姑姑臉上的笑容淡了,"嫂嫂也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母親語氣平和,"是承諾在先。""呵,"姑姑松開祖母的手,
"說到底,嫂嫂就是看不起我這個出嫁女,覺得我不配用侯府的人!
"祖母皺眉:"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母親!"姑姑聲音陡然拔高,"您看看,
我在這個家連個丫鬟都要不來!"母親依舊平靜:"妹妹若真缺人,
我可以幫你物色幾個好的。但秀琴,不行。""你就是存心與我作對!"姑姑猛地站起身,
茶盞被她袖子帶翻,茶水潑了一桌,"自從你進(jìn)了門,我在這個家就什么都不是!
"祖母拍案而起:"夠了!一回來就鬧,成何體統(tǒng)!"5 真相大白"你給我說實話!
"祖母重重拍了下桌子,茶杯震得叮當(dāng)作響,"到底為什么非要秀琴不可?
別拿什么'喜歡'來糊弄我!"姑姑絞著帕子,
眼神飄忽:"就是...就是覺得她做事伶俐...""放屁!"祖母氣得直接罵出了粗話,
"你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屋里靜得可怕。姑姑被逼急了,
突然抬頭:"是世子看上她了!想納她做妾!""什么?!"祖母猛地站起身,
手指都在發(fā)抖,"你...你竟然幫著丈夫討要娘家的丫鬟做妾?
我們侯府的姑娘就這么下作?!"我站在一旁,注意到姑姑帶來的大丫鬟百合梳了婦人發(fā)髻。
母親朝我使了個眼色,我拉著百合悄悄退了出去。來到廊下,我故作天真地問:"百合姐姐,
你怎么梳了這個發(fā)式?"百合眼圈一紅,低聲道:"奴婢...奴婢已經(jīng)做了世子的通房。
""你愿意嗎?"我壓低聲音問。她猛地抬頭,
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奴婢家里還有青梅竹馬的表哥等著...""我可以幫你,
"我湊近她耳邊,"但你要替我留意伯府的消息。"百合咬著嘴唇,重重點頭。回到屋里,
姑姑還在糾纏:"母親!不過是個丫鬟,給了就給了!
難道女兒在婆家的臉面還比不上一個下人?""你還要不要臉!"祖母氣得直喘,
"堂堂侯府千金,竟要親手給丈夫送妾室?"母親臉色鐵青,手指緊緊攥著帕子。
我突然驚呼:"祖母!您怎么了?"只見祖母捂著胸口,臉色發(fā)白地歪在榻上。
母親立即上前扶?。?快請大夫!"姑姑見狀,不但沒有上前幫忙,反而驚慌地后退兩步,
轉(zhuǎn)身就往外跑,連聲招呼都沒打。"逆女...這個逆女..."祖母氣若游絲地念叨著,
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淌。母親一邊給祖母順氣,一邊冷靜地吩咐下人:"去把老參取來,
再派人去請?zhí)t(yī)。"我站在一旁,看著祖母痛苦的樣子,又想起姑姑逃跑時慌亂的身影,
心里像壓了塊石頭。百合的事,怕是沒那么簡單。6 往事如煙祖父和父親下衙回來后,
母親和他們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祖父手中的茶盞"砰"地砸在地上,碎瓷片四濺。"混賬東西!
"他額頭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攥著太師椅扶手,"定遠(yuǎn)伯府這是存心羞辱我們侯府!
"父親臉色陰沉得可怕:"想必是徐志遠(yuǎn)的主意,他這是記恨上次挨打的事,
故意讓明珠回來要人。他這是吃定了我們不會拿明珠怎么樣,存心惡心我們呢。
"祖父突然重重捶了下桌子,震得筆墨紙硯都跳了起來:"早知今日,
當(dāng)初就該送她去庵里當(dāng)姑子!"這話像一把刀,猛地剖開了塵封的往事。
十三年前的上元燈會,姑姑偷溜出府,在朱雀大街遇見了徐志遠(yuǎn)。自此之后,
兩人多次私下相見。徐志遠(yuǎn)最擅長花言巧語,將姑姑哄得神魂顛倒,非他不嫁。"父親,
母親,女兒非他不嫁!"姑姑跪在祖母院中,哭得梨花帶雨。祖父氣得渾身發(fā)抖,
"你知不知道徐志遠(yuǎn)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道吃喝嫖賭!"可姑姑鐵了心,
被關(guān)在房里絕食三日,最后竟從后窗翻出去,一夜未歸。第二天清早,她衣衫不整地回來,
脖子上還帶著曖昧的紅痕。"現(xiàn)在...你們總該答應(yīng)了吧?"她當(dāng)時的神情,
我至今記得清清楚楚——那種混合著得意與羞恥的扭曲表情。祖母當(dāng)場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