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了雷煥死氣的銅符碎片,仿佛被這更強大的同源力量徹底激怒。它血光暴漲,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嗡鳴。
其上的符文瘋狂流轉(zhuǎn),竟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猛地射出一道凝練到極致、帶著冰冷吞噬意志的血色光柱,并非迎擊,而是…直撲趙德芳。
快!快得超越了思維。
趙德芳正因黑袍人的斥罵和眼前突變而心神劇震,根本沒想到這詭異的銅符碎片會突然調(diào)轉(zhuǎn)矛頭攻擊自己。他只覺一股冰冷刺骨、帶著無盡惡意的血氣瞬間及體。
“不!”
趙德芳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而驚駭?shù)募饨?,護體的罡氣如同紙糊般被洞穿。
“噗!”血色光柱精準無比地洞穿了趙德芳的眉心。
沒有鮮血迸濺。
趙德芳臉上的驚駭、憤怒、恐懼瞬間凝固。他的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枯萎下去。
皮膚失去光澤,變得如同皺縮的樹皮,頭發(fā)瞬間灰白脫落。一股濃郁的精血之氣混合著他自身的修為本源,被那道血色光柱瘋狂地抽取、吞噬。
“呃…”
趙德芳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雙目圓睜,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死死地盯著陸琰,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
堂堂青州刺史,一方大員,竟在瞬息之間,被一枚失控的銅符碎片,吸成了一具枯槁的干尸。噗通一聲,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塵埃。
而那吞噬了趙德芳全身精血和修為的血色光柱,如同飽飲鮮血的魔龍,帶著更加狂暴、更加兇戾的氣息,猛地倒卷而回,匯入懸浮的銅符碎片之中。
“嗡~”
銅符隨即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血日當空般的刺目紅芒。一股狂暴、混亂、冰冷、貪婪到極致的恐怖氣息轟然噴涌,席卷整個房間。爐火被徹底壓制熄滅,墻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那撲向銅符的暗紅血河,竟被這股驟然爆發(fā)的兇戾血光硬生生逼得一滯。
“孽障!”
黑袍人發(fā)出又驚又怒的尖嘯,顯然沒料到這碎片在吞噬了死氣和活人精血后會變得如此兇悍。他托著陶罐的手猛地一抖,那暗紅血河驟然回縮,化作一條凝練的暗紅巨蟒,盤繞在他身前。
猩紅的蛇信吞吐,與那血色銅符遙遙對峙。
兩股同樣邪惡、同樣貪婪的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無形的沖擊波讓整個房間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陸琰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銅符爆發(fā)出的恐怖氣息沖擊得氣血翻騰,連退數(shù)步才穩(wěn)住身形。
他看著地上趙德芳那迅速干癟、死狀凄慘的尸身,又看向空中那如同魔主降世般散發(fā)著滔天兇威的血色銅符,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這銅符…到底是什么怪物?
就在兩股邪力對峙、一觸即發(fā)的瞬間。
“咳…殿…下…”地上,氣息微弱卻奇跡般穩(wěn)定下來的雷煥,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房間角落一個被木架陰影半掩著的、毫不起眼的黑色小鐵箱。
那是趙德芳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方才的混亂中,鐵箱的蓋子被氣浪震開了一條縫隙。
陸琰瞬間會意。
他強忍著那恐怖威壓帶來的窒息感,身體如同獵豹般撲向角落,一把掀開鐵箱。
箱內(nèi)沒有金銀珠寶,只有幾卷用金線捆扎的密信,以及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刻滿了詭異符文的…骨塤。
陸琰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那個玩意。直覺告訴他此物不凡。他毫不猶豫,一把抓起骨塤。
入手冰涼刺骨,仿佛握著一塊萬年玄冰。骨塤上的符文似乎感應到他的觸碰,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烏光。
就在陸琰關(guān)注骨塤的剎那。
嗡~
那懸浮在空中、兇威滔天的血色銅符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血光猛地一陣劇烈波動。
其核心處,竟隱隱浮現(xiàn)出一個極其微小、模糊不清的、如同眼睛般的暗紅色印記。那“眼睛”似乎極其渴望地“看”向了陸琰手中的骨塤。
“嗯?!”
黑袍人也瞬間感應到了骨塤的氣息,兜帽下的猩紅鬼火猛地一跳,發(fā)出一聲驚疑不定的低哼,“墨家的…‘鎮(zhèn)魂塤’?!碎片竟對此物有感應?”
就在這一分神的剎那,血色銅符碎片猛地一震。
它似乎本能地察覺到黑袍人帶來的致命威脅,又對骨塤產(chǎn)生了強烈的渴望,但自身剛剛吞噬了龐大力量,氣息混亂狂暴,根本無法同時應對。它那兇戾的氣息竟仿佛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短暫的混亂和猶豫。
“哼!無主兇兵,也想翻天?!”
黑袍人敏銳地抓住了這轉(zhuǎn)瞬即逝的破綻。他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嘯,盤繞身前的暗紅巨蟒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帶著吞噬天地的氣勢,狠狠噬向那血色銅符。
速度比之前更快,威勢更猛。
血色銅符碎片爆發(fā)出不甘的嗡鳴,血光瘋狂涌動試圖抵抗,但倉促之間,如何抵擋這蓄勢已久的致命一擊?
眼看暗紅巨蟒就要將銅符徹底吞噬。
陸琰腦中靈光乍現(xiàn)!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手中那冰冷刺骨的骨塤,狠狠砸向地面……
“當啷!”
骨塤撞擊在堅硬的地磚上,發(fā)出一聲清脆卻異常刺耳的裂響。一道無形的、帶著古老鎮(zhèn)封氣息的波紋,以骨塤落點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這波紋對血肉之軀毫無影響,但掃過空中那暗紅巨蟒和血色銅符的瞬間,暗紅巨蟒的動作猛地一滯。構(gòu)成它身體的暗紅氣流劇烈翻騰,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鳴。
血色銅符的血光也劇烈閃爍了一下,核心那模糊的“眼睛”印記似乎流露出一絲極其擬人的痛苦和憤怒。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不足半息的遲滯。
血色銅符碎片猛地爆發(fā)出一股決絕的兇戾之氣。它不再硬抗,血光驟然向內(nèi)坍縮凝聚,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血色細線,以超越極限的速度,如同瞬移般,險之又險地擦著暗紅巨蟒的血盆大口邊緣,激射而出。
目標,赫然是陸琰。
“噗?!?/p>
血色細線瞬間沒入陸琰的胸口。沒有傷口,沒有血跡,仿佛直接融入了他的身體。
“呃!”
陸琰只覺得一股冰冷狂暴、帶著無盡貪婪和毀滅意念的洪流猛地沖入體內(nèi)。眼前一黑,心臟如同被巨錘擊中,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瞬間將他淹沒。
“混賬!”
黑袍人暴怒的尖嘯幾乎要掀翻屋頂。暗紅巨蟒一口咬空,狂暴的力量將原地炸出一個深坑。他猩紅的鬼火死死鎖定陸琰,充滿了被戲耍的狂怒和更深的貪婪。
“竟敢讓血鑰碎片認你為主?!螻蟻!你也配?!”
狂暴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般壓向陸琰。那暗紅巨蟒再次凝聚,帶著更加恐怖的氣息,要將陸琰連同他體內(nèi)的銅符碎片一起吞噬。
陸琰渾身冰冷,身體因劇痛和那狂暴力量的沖擊而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死亡的巨口噬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咻!”
一道烏光,快得超越了視覺的捕捉。
那是一柄通體漆黑、毫無反光的匕首。它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毒蛇,無聲無息,卻又帶著一擊必殺的決絕,精準無比地從黑袍人身后一個極其刁鉆的死角射出。
目標,并非黑袍人本體,而是…他托在手中的那個古怪陶罐。
“嗯?!”黑袍人驚覺,但大部分心神被陸琰吸引,反應慢了半拍。
“呯!”
黑色匕首如同熱刀切黃油,精準無比地洞穿了陶罐的罐壁。
咔嚓……陶罐發(fā)出一聲脆響,罐壁上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罐內(nèi)那點暗紅光芒猛地一陣劇烈閃爍、明滅不定,仿佛受到了重創(chuàng)。
那撲向陸琰的暗紅巨蟒,如同被斬斷了源頭,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哀嚎,龐大的身軀瞬間變得虛幻、潰散。
“影閣?!”
黑袍人發(fā)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嘶吼,猛地轉(zhuǎn)身,但身后陰影處空空如也。只有那柄釘在破損陶罐上的黑色匕首,尾端微微顫動,如同毒蛇的獠牙。
機會來了。
陸琰體內(nèi)那股冰冷的狂暴力量似乎也因陶罐受損而受到干擾,沖擊力稍緩。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一切。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向側(cè)面一撲。
“轟!”
暗紅巨蟒潰散的能量擦著他的身體轟在墻壁上,留下一個巨大的、邊緣焦黑的深坑。
“走!”一個沙啞低沉、毫無感情的聲音,如同直接在陸琰耳邊響起。
陸琰根本來不及思考,也無力再救雷煥和白芷。他強忍著體內(nèi)翻江倒海般的劇痛和眩暈,連滾帶爬,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扇被雷煥撞開的、通往荒廢花園的暗門,亡命般沖了出去。
身影瞬間沒入門外濃重的黑暗之中。
“想走?!”黑袍人兜帽下的猩紅鬼火因暴怒而瘋狂跳動。他猛地抬手,一股陰冷的黑氣如同毒蛇般射向陸琰消失的暗門。
然而……
“咻!咻!咻!”
又是三道烏光,如同附骨之疽,從不同的陰影角落激射而出。兩道精準地攔截了黑袍人的黑氣,將其擊散。最后一道,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射黑袍人的后心。
黑袍人不得不回身防御,寬大的黑袍卷起一片黑霧,將匕首格開。
就這片刻的耽擱,陸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里。
“該死的蟲子!”
黑袍人發(fā)出憤怒的咆哮,整個房間都在他的怒火下顫抖。他猛地看向地上昏死的白芷和氣息微弱的雷煥,猩紅的目光又掃過那破損的陶罐和趙德芳的干尸。
最后落在陸琰消失的方向。
殺意在沸騰,但理智最終壓倒了沖動。影閣的殺手神出鬼沒,糾纏下去只會暴露更多。而且…血鑰碎片已經(jīng)認主,強行剝離風險太大。更重要的是…陶罐受損,需要立刻處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滔天怒火,那嘶啞干澀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骨髓凍結(jié)的冰冷,在充滿血腥和廢墟的房間和陸琰的腦海里響起,如同死神的宣告:
“三日…本座給你三日時間,小皇子…”
“要么,帶著那枚認你為主的‘鑰匙’,乖乖來城西龍王廟…換這兩條賤命…”
“要么…”
黑袍人寬大的袖袍猛地一揮,一股陰風卷起地上趙德芳那死不瞑目的干枯頭顱,如同踢皮球般,將其狠狠砸在墻壁之上。
“砰!”
干枯的頭顱如同腐朽的葫蘆般碎裂。
“…便如此獠,身首異處,魂飛魄散!”
話音落了,黑袍人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卷起那破損的陶罐和釘在上面的黑色匕首,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煙,瞬間從窗口遁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房間里,只剩下爐火徹底熄滅后的死寂,藥缽中殘留毒液散發(fā)出的甜膩腥臭,以及…地上一具無頭的干尸。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如同冰冷的裹尸布,重新覆蓋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