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紫微宮內(nèi)的暗流涌動(dòng),遠(yuǎn)在登州的秦牧自然無從知曉。
此刻的秦牧,正在靠山王府的書房內(nèi),接受著楊林的親自“考教”。
“秦牧,”楊林坐在主位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目光如炬,“你如何看待如今遍布天下的反王?”
這已經(jīng)不是楊林第一次問他類似的問題了。
自那日慶功宴后,一連數(shù)日,楊林但凡有空,便會(huì)將秦牧召至府中。
從兵法韜略,到民生政務(wù),幾乎無所不問。
秦牧心中雪亮,這既是靠山王對自己的考察,也是一種變相的栽培。
他略一沉吟,朗聲對答:“回王爺,天下反王,看似勢大,實(shí)則不過是癬疥之疾?!?/p>
“哦?”楊林眉毛一挑,來了興致,“何出此言?”
“反王之所以能聚眾,非因其德高望重,實(shí)乃民不聊生?!鼻啬恋穆曇舫练€(wěn)而有力,與他十八歲的年紀(jì)截然不符,“陛下三征高句麗,耗盡國庫,又修大運(yùn)河,役使百萬,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反王們不過是順勢而起,振臂一呼,應(yīng)者云集罷了。”
“他們根基不穩(wěn),內(nèi)部派系林立,各懷鬼胎,實(shí)則一盤散沙,一戰(zhàn)即潰,便是明證!”
楊林緩緩點(diǎn)頭,眼神中的贊許之色愈發(fā)濃郁:“那依你之見,當(dāng)如何處置?”
秦牧上前一步,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當(dāng)分而治之!以雷霆之勢,剿其首惡,如朱燦、吳可玄之流,絕不姑息!以安撫之策,收其流民,開倉放糧,減免徭役,使其有衣穿,有飯吃。民心若定,則反王不攻自破!”
“說得好!”
楊林猛地一拍大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繞著秦牧走了兩圈,仿佛在看一件絕世珍寶。
“哈哈哈哈!本王本以為,你只是戰(zhàn)場上的一員絕世猛將,一匹能沖鋒陷陣的千里馬!卻不曾想,你胸中竟還有如此溝壑,有帥才之能!”
他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勇猛無雙,已是萬中無一。
竟還深諳兵法政略,有經(jīng)緯之才!
此子,絕非池中之物,假以時(shí)日,必成國之棟梁!
楊林不敢再想下去,他看著秦牧的眼神,越發(fā)火熱。
……
次日,登州大營,校場之上。
“喝!喝!喝!”
上千名兵士赤著上身,在烈日下?lián)]汗如雨。
他們的吼聲整齊劃一,匯聚成一股驚人的聲浪,直沖云霄。
而在隊(duì)列的最前方,秦牧手持天龍破城戟,親自操練著這支屬于他的千人隊(duì)。
他并未多言,只是將一套戟法使得龍飛鳳舞,虎虎生風(fēng)。那桿數(shù)百斤重的長戟在他手中,輕如鴻毛,每一次揮動(dòng),都帶起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卷起漫天塵土!
“將軍威武!”
“將軍威武!”
一眾將士看得熱血沸騰,只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操練起來也愈發(fā)賣力。
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對強(qiáng)者的狂熱崇拜!
校場邊緣,一眾前來觀摩的將校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議論紛紛。
“嘶……你們看秦將軍那桿戟,怕不是得有幾百斤重吧?在他手里跟根稻草似的!”
“何止??!你們看那些兵,一個(gè)個(gè)跟打了雞血一樣!這才幾天功夫,這支新兵蛋子組成的千人隊(duì),精氣神都快趕上王爺?shù)挠H衛(wèi)了!”
“這秦將軍,不光自己能打,帶兵也是一把好手啊!”
人群之中,一道清脆的喝彩聲顯得尤為突出。
“好!秦將軍太厲害啦!”
楊玉兒一身勁裝,英姿颯爽地站在那里,小臉興奮得通紅,一雙美目中異彩連連,毫不掩飾自己的崇拜之情,喊得比誰都大聲。
不遠(yuǎn)處,楊林帶著幾名親衛(wèi)巡查軍務(wù),恰好看到這一幕。
他看著自家那個(gè)平日里眼高于頂、誰都瞧不上的義女,此刻卻像個(gè)小迷妹一樣為秦牧吶喊助威,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捋了捋胡須,莞爾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
是夜,靠山王府,燈火通明。
書房內(nèi),楊林與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對坐品茶。
此人乃是楊林的首席謀士,徐文。
“徐先生,”楊林放下茶杯,開門見山,“對于秦牧此子,你如何看?”
徐文雙眼微閉,仿佛在回味茶香,片刻后才緩緩開口:“此子,乃潛龍也。勇冠三軍,智可謀國,更難得的是,家世清白,無派系牽扯。王爺若能得其輔佐,則如虎添翼?!?/p>
“不錯(cuò)?!睏盍稚钜詾槿?,“本王也是這般想的。只是……此等麒麟兒,該如何才能將其徹底綁在我楊家的戰(zhàn)車之上?”
徐文聞言,睜開眼睛,渾濁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精光。
他輕笑一聲,反問道:“王爺今日可見到郡主殿下了?”
“嗯?”楊林一愣,隨即想到了白天在校場上的一幕,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老家伙,看得倒是通透!我那女兒,眼里如今哪還有別人!”
徐文撫須笑道:“郡主殿下之心,恐怕早已系于秦將軍之身。而秦將軍少年英雄,與郡主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王爺何不順?biāo)浦郏瑢⒖ぶ髟S配給秦將軍?”
“如此一來,秦將軍便成了王爺?shù)呐觥R砸鲇H為紐帶,遠(yuǎn)勝過任何賞賜與許諾。他日,他便是為了郡主,為了王府,也必將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妙!此計(jì)甚妙!”
楊林一拍桌子,臉上的笑意再也無法掩飾。
……
翌日清晨。
秦牧被一紙王令,召至靠山王府正廳。
當(dāng)他踏入廳堂時(shí),卻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靠山王楊林高坐主位,而他的數(shù)名義子,如太保羅方等人,皆分列左右,神情肅穆。
“秦牧,拜見王爺?!鼻啬凉硇卸Y。
“免禮,賜座。”
楊林?jǐn)[了擺手,待秦牧坐下后,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朗聲道:“今日召集爾等前來,是有一樁天大的好事,要當(dāng)眾宣布!”
眾義子皆是一臉好奇。
只見楊林將目光鎖定在秦牧身上,聲音洪亮如鐘:“秦牧,你少年英才,屢立奇功,本王對你甚是喜愛。本王膝下有一義女,名為玉兒,想必你也識得。”
秦牧心中一動(dòng),隱約猜到了什么。
果然,楊林下一句話,便如平地驚雷,響徹整個(gè)大廳!
“本王,欲將玉兒許配于你,讓你做我楊林的女婿!你,可愿意?”
“什么?
羅方等義子臉色大變,齊齊驚呼出聲,滿臉的不可思議!
將郡主許配給他?
這……這小子何德何能!
要知道,楊玉兒名為義女,實(shí)則與親生女兒無異,乃是王府的掌上明珠!他們這些義子,平日里見了都要敬稱一聲“小妹”!
如今,這天大的福氣,竟然要落在一個(gè)剛來沒幾天的毛頭小子身上?!
一時(shí)間,數(shù)道混雜著嫉妒、不甘、審視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秦牧。
秦牧迎著眾人的目光,站起身來,不卑不亢地對楊林一抱拳。
“承蒙王爺厚愛,秦牧……愿意?!?/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誠懇地補(bǔ)充道:“只是,婚姻大事,還需尊重郡主本人之意。”
此言一出,楊林眼中的欣賞之色更濃。不貪功,不驕躁,還能顧及女兒家的顏面,好!好一個(gè)秦牧!
“哈哈哈哈!”楊林大笑道,“好!你既有此心,本王便更放心了!來人,去請郡主出來!”
片刻后,屏風(fēng)之后,楊玉兒在侍女的攙扶下,面帶紅霞,蓮步輕移地走了出來。
她不敢看秦牧,只是對著楊林盈盈一拜,聲音細(xì)若蚊蚋:“女兒……見過義父?!?/p>
楊林笑呵呵地問道:“玉兒,本王方才的話,你都聽見了。你的意思呢?”
楊玉兒的臉?biāo)查g紅到了耳根,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挺拔而立的秦牧,心臟“砰砰”亂跳,羞赧地低下了頭。
“女兒……全憑義父做主?!?/p>
“好!好!好!”
楊林連道三聲好,猛地站起身,龍行虎步,一把拉住秦牧的手,又拉過楊玉兒的手,將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此事宜早不宜遲!今日,本王便為你二人,訂下婚約!待入京面圣歸來,便擇良辰吉日,為你們完婚!”
羅方等義子面面相覷,雖然心中百般滋味,但見王爺心意已決,也只能強(qiáng)壓下情緒,紛紛上前一步,齊齊拱手。
“恭喜義父!賀喜義父喜得良婿!”
“恭喜秦將軍!”
一時(shí)間,廳堂之內(nèi),恭賀之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