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那句云淡風(fēng)輕的“有哥在”,像一劑定心針,瞬間撫平了秦纓心中的恐懼。
但對于周圍的百姓和地上呻吟的崔健來說,這三個字,卻無異于火上澆油的狂妄之言!
“有你在?哈哈哈……有你在又如何!”
崔健忍著斷臂的劇痛,面目扭曲地從牙縫里擠出聲音,眼中滿是怨毒與瘋狂,“你以為你很能打?我告訴你,在這登州城,能打是最沒用的東西!
你得罪了我,得罪了清河崔氏!我保證,你和你這個小賤人妹妹,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話音未落,街道的另一頭,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鏗鏘有力!
“踏!踏!踏!”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只見一隊(duì)身穿甲胄、手持長戈的隋軍士卒正快步趕來,足有三四十人,甲葉碰撞之聲鏗鏘作響,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讓周圍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
為首一人,約莫二十五六歲,同樣身披鎧甲,面容與崔健有幾分相似,但更顯剛毅,腰間佩刀,眼神銳利如鷹。
崔健一看到來人,臉上瞬間涌起狂喜之色,仿佛看到了救星,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堂兄!崔浩堂兄!救我!快救我??!”
他指著一臉平靜的秦牧,對那名為首的鎧甲將領(lǐng)哭嚎道:“堂兄!就是這個狗東西!
他不僅打斷了我的手,還……他還當(dāng)街辱罵我清河崔氏,說我們崔家都是一群廢物!你快!快把他給我抓起來,我要將他千刀萬剮!”
被稱作崔浩的校尉眉頭一擰,銳利的目光掃過現(xiàn)場。
當(dāng)他看到崔健那不成樣子的手臂,和躺了一地的家丁時,瞳孔微微一縮。
再看到躲在秦牧身后、衣著樸素卻難掩清麗的秦纓,以及周圍百姓那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他心里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
又是這個不爭氣的堂弟惹是生非,強(qiáng)搶民女,結(jié)果碰上了硬茬子!
崔浩心中閃過一絲厭惡,但隨即被一股更濃的家族榮辱感所取代。
不管起因是什么,他崔健是清河崔氏的子弟,如今在登州城內(nèi)被人當(dāng)街打成這樣,丟的是整個崔家的臉面!
“崔家的榮耀,高于一切!”
崔浩心中冷哼一聲,不再多想。他緩緩拔出腰間的橫刀,刀尖遙遙指向秦牧,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不管你是誰,來自哪里。在登州城傷我崔氏子弟,便是自尋死路!”
“來人!”他暴喝一聲,“此人當(dāng)街行兇,意圖不軌,給我拿下!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喏!”
身后數(shù)十名甲士轟然應(yīng)諾,齊齊上前一步,長戈林立,殺氣騰地一下升騰起來,直逼秦牧兄妹!
秦纓的小臉?biāo)查g血色盡失,死死地抓著秦牧的衣角。
秦牧眼中殺機(jī)一閃而逝。
逃?
帶著妹妹,面對這數(shù)十名精銳士卒,根本不可能安然逃脫。
既然不能逃,那就只能……殺出一條血路!
就在這劍拔弩張,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之際——
“住手!”
一道清脆悅耳,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的女聲,突兀地從人群外傳來。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仿佛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讓那群正要撲上的甲士動作齊齊一滯。
崔浩眉頭緊鎖,循聲望去。
只見人群分開,一名身穿淡紫色羅裙,梳著雙環(huán)髻,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在一眾侍衛(wèi)的簇?fù)硐戮従徸邅怼?/p>
少女明眸皓齒,容顏絕美,但眉宇間卻帶著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英氣與貴氣,行走之間,自有一股威儀。
崔浩和那數(shù)十名士卒一看到這名少女,臉色“唰”的一下全變了,之前的囂張與殺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畏。
“噗通!”
崔浩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收刀抱拳,頭顱深埋。
“末將崔浩,參見郡主!”
他身后那數(shù)十名甲士更是齊刷刷地單膝跪地,動作整齊劃一,甲葉碰撞之聲嘩啦作響。
“參見郡主!”
郡主?
秦牧眼神一動,看向那名少女。她就是靠山王楊林的……女兒?
少女并未理會跪了一地的士卒,她那雙美麗的鳳眸淡淡地掃了一眼地上哀嚎的崔健,又看了看一臉緊張的崔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聲音清冷。
“好大的官威啊,崔校尉。本郡主倒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登州城,成了你們清河崔氏的天下了?”
一句話,讓崔浩的額頭上瞬間滲出了冷汗!
他頭埋得更低了,聲音都在發(fā)顫:“末將……末將不敢!郡主明鑒,是此人當(dāng)街行兇,重傷舍弟,還出言不遜……”
“哦?”少女,也就是靠山王楊林的義女——楊玉兒,挑了挑秀眉,冷笑道:“他出言不遜,說了什么?”
崔健見郡主來了,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惡人先告狀,忍痛叫道:“郡主!此人辱我崔家,還說……還說靠山王府也不過如此!請郡主為我崔家做主??!”
他想把王府也拖下水,讓郡主不得不站在他這邊。
“是嗎?”楊玉兒臉上的冷笑更盛了,“當(dāng)本郡主是瞎子,還是聾子?”
她環(huán)視一圈,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從你調(diào)戲這位姑娘開始,到這位公子出手教訓(xùn)你,再到你堂兄帶兵前來耀武揚(yáng)威,本郡主……可是在旁邊的茶樓上,看得一清二楚!”
轟!
此言一出,崔浩和崔健二人如遭雷擊,渾身劇震,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郡主竟然就在旁邊,目睹了所有的一切!
“郡……郡主……我……”崔浩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楊玉兒看都懶得再看他們一眼,語氣決絕:
“崔浩,你身為王府校尉,不思巡城守備之責(zé),反而濫用職權(quán),為你這無賴堂弟張目,公報(bào)私仇!從現(xiàn)在起,革去你校尉之職,暫為一白身!待父王平叛歸來,再做定奪!”
“至于你,崔?。 彼哪抗廪D(zhuǎn)向地上的崔健,厭惡之色溢于言表,“滾!帶著你的狗腿子,立刻從我眼前消失!再敢仗著崔家的名頭在登州城為非作歹,本郡主親自打斷你的另一只手!”
處理完這二人,楊玉璇才將目光轉(zhuǎn)向從始至終都一臉平靜的秦牧。
她那雙漂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好奇與贊許,隨即對著秦牧微微一福,歉然道:
“這位公子,實(shí)在抱歉。此事是我王府御下不嚴(yán),讓你們兄妹受驚了。我叫楊玉兒,保證今日之事,日后絕不會再發(fā)生。”
這番舉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高高在上的郡主,竟然會向一個外地來的草民道歉?
秦牧心中也是一動,對這位行事果決、明辨是非的郡主生出了幾分好感。他抱了抱拳,沉聲道:“郡主言重了,此事與王府無關(guān)。在下秦牧,多謝郡主解圍?!?/p>
“秦牧……”楊玉璇輕聲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將他記在心里。
“滾!還不快滾!”她轉(zhuǎn)頭對著還愣在原地的崔家兄弟呵斥道。
崔浩如蒙大赦,連忙爬起來,也顧不上去扶他那鬼哭狼嚎的堂弟,連滾帶爬地帶著一群同樣惶恐不安的士卒灰溜溜地跑了。
那崔健也在剩下的家丁攙扶下,夾著尾巴,狼狽不堪地消失在了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