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顧迢迢，今年二十七歲，職業(yè)是——呃，曾經(jīng)是——網(wǎng)紅飲品測評博主，
全網(wǎng)粉絲剛過七十萬，日常就是拿著手機“噸噸噸”地喝奶茶，
再給每一杯打分：甜度、小料、顏值、回甘，連珍珠有沒有嚼勁都要寫三百字。
我爸媽說我不務正業(yè)，可他們哪知道，我把愛好干成了事業(yè)，一個月廣告費頂我爸半年工資。
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喝遍三界，評盡萬杯”，然后拍個史詩級紀錄片，
名字我都想好了——《迢迢的奶茶星球》。結果夢想沒實現(xiàn)，我先把自己喝沒了。
那天是我飛升渡劫的大日子。沒錯，我雖然是凡人，但修仙資質(zhì)逆天，
師門說我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先天混沌奶茶圣體”——聽著離譜，
可誰讓我一出生就抱著奶瓶不撒手，三歲能用吸管畫符、五歲能把靈泉煉成布丁？
師父拍著我的肩：“徒兒，等你九九雷劫一過，直接位列仙班，
到時候想喝多少瓊漿玉露都有！”我信了。我興沖沖上了落霞峰，
穿著連夜定制的珍珠白法袍，腰間別著限量聯(lián)名“芝士雪頂”飛劍，
頭頂還飄著應援燈牌“迢迢勇敢飛，粉絲永相隨”。雷云滾滾，第一道雷劈下來，
我抬手用吸管畫了個“避雷符”，輕松；第二道雷，我甩出奶茶蓋當盾牌，
穩(wěn)；第三道、第四道……直到第八十道，我依舊發(fā)型不亂，
甚至抽空在直播間發(fā)了條彈幕：“家人們，渡劫比排隊買限定款簡單，關注走一波！
”第八十一道雷遲遲不來。烏云越壓越低，紫電像吸管一樣在空中攪啊攪，
忽然“咔嚓”一聲巨響——那雷沒劈我天靈蓋，拐彎劈我腳脖子！
我整個人像被一只無形大手薅住，連人帶劍直挺挺栽了下去。耳邊風聲呼嘯，
直播間彈幕瘋狂刷屏：“主播咋掉線了？” “我靠，這是特效嗎？” “快報警??！
”我想說話，可一張嘴灌了滿口腥咸的水。那水黑得像熬糊的黑糖，卻透著刺骨寒意，
我撲騰兩下，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條大河中央，河面漂著殘破的紙錢和發(fā)霉的彼岸花瓣。
更離譜的是，我手機居然還有一格信號，鏡頭正對著我——直播間在線人數(shù)暴漲到三百萬，
禮物特效刷得我眼睛疼。我還沒來得及喊“家人們救命”，一只枯瘦的手突然從水里伸出，
精準掐住我后脖頸，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提上岸。我“呸呸”吐出兩口黑水，
抬頭一看：面前站著個老太太，滿臉褶子，頭發(fā)卻烏黑發(fā)亮，腦后梳著個超大丸子頭，
簪子是一根粗大的……攪拌棒？她穿著圍裙，胸前繡著“孟”字LOGO，
手里拎著一把比我還高的銅勺，勺柄上刻著“奈何橋限定款”?！靶」媚?，我孟婆。
”老太太開口，聲音沙啞卻帶勁兒，“三萬年了，我攪湯攪得手抽筋，今天開始，你接班。
”我差點原地去世——雖然可能已經(jīng)死了。我結結巴巴：“大、大媽，您認錯人了吧？
我是來飛升的，不是來應聘的！”孟婆翻個白眼，手指一點，我手機“啪”一聲黑屏，
直播間瞬間斷流，彈幕停在最后一條：“主播涼了？”我欲哭無淚，我的七十萬粉絲，
我的廣告商，我的奶茶星球紀錄片！“飛升？”孟婆嗤笑，
“你那第八十一道雷叫‘定向就業(yè)雷’，
專門把陽壽已盡又有點天賦的小倒霉蛋劈來地府上崗。你陽壽剛好到昨晚十一點五十九分，
別掙扎了?！蔽夷X子“嗡”一聲，想起昨晚熬夜剪視頻，
凌晨十二點整我發(fā)完“明天飛升沖鴨”的動態(tài)，還配了張自拍。原來那不是勵志，
是死亡預告。我腿一軟，坐在地上。孟婆遞過來一把勺子，沉甸甸的，
柄上還刻著二維碼——掃碼關注“孟婆官方賬號”。我機械地接過，
聽見她說：“試用期一個月，底薪零功德，提成按忘川流量算。干得好，三年后給你轉正，
干不好……”她指了指河面，“看見那些泡泡沒？都是前任孟婆的KPI失敗者，
現(xiàn)在連人帶記憶一起炸了。”我渾身發(fā)冷，卻也注意到她話里的漏洞：“等等，您說前任？
孟婆不是一個人嗎？”孟婆聳肩：“時代變了，現(xiàn)在叫‘孟婆事業(yè)部’，我是退休返聘的。
你這種年輕人，有活力，懂營銷，地府需要你。”她湊近我，眼睛閃著狡黠的光，
“我看過你直播，你測評奶茶那勁兒，忽悠……啊不，安撫亡靈肯定一絕?！蔽覐埩藦堊?，
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發(fā)干。低頭一看，
“顧迢迢，入職編號：M-B2025-忘川-001，崗位：孟婆（見習）?！蔽蚁肟蓿?/p>
可忘川的風一吹，眼淚剛冒出來就凍成冰碴子。孟婆拍拍我肩：“別喪，地府也有KPI，
但咱們不卷，畢竟客戶跑不了。”她指了指遠處排隊的鬼魂，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最前面是個穿龍袍的哥們，正拿著手機自拍：“朕要發(fā)朋友圈，定位奈何橋，
文案都想好了——‘下輩子還做皇帝，但先喝杯奶茶’。”我：“……”孟婆把圍裙解下來，
往我脖子上一掛：“歡迎加入地府大家庭。哦對了，工作服自備，你這身珍珠法袍不行，
容易讓客戶誤會我們是奶茶店?！蔽业皖^看看自己的袍子，
又看看孟婆手里那口黑黢黢的湯鍋，鍋邊還沾著疑似芝士奶蓋的殘渣。忽然，
一個荒謬的念頭冒了出來：如果……如果我把孟婆湯做成奶茶呢？
加珍珠、加椰果、加脆啵啵，口感分層，喝完忘憂，豈不爆款？我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到了，
卻又隱隱興奮。孟婆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挑眉：“別打歪主意，傳統(tǒng)配方不能改，
不然……”她指了指天，“上面有人盯著?！蔽翼樦种傅姆较蚩慈?，忘川上空烏云翻滾，
一道紫電若隱若現(xiàn)，像在警告我別亂來。但不知怎的，
我胸口那股不服輸?shù)膭艃荷蟻砹恕钊四茏屇虮锼溃克廊艘膊荒茏寽y喝死！
我深吸一口氣，攥緊勺子，對孟婆露出一個標準的營業(yè)微笑：“前輩，
咱們這湯……能試喝嗎？”孟婆瞇眼，像老狐貍看小雞：“能啊，不過試喝之后，
你就會忘記自己是誰?！蔽倚θ萁┳?，但下一秒又恢復燦爛：“沒關系，我記性差，
說不定忘了更好?！泵掀哦⒘宋胰?，忽然大笑，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有意思！三萬年，
你是第一個說‘忘了更好’的。”她轉身往橋頭走，背影佝僂卻輕快，“跟上，小家伙，
我?guī)闳}庫看看原料——忘川水、彼岸花、黃泉土，還有……”她回頭，沖我眨眨眼，
“你意想不到的驚喜。”我拖著沉重的勺子，一步一步跟上去，
心里卻盤算著：忘川水當茶底，彼岸花做天然色素，黃泉土……算了，這個太黑暗，
換成椰果。我要活下去，還要活得比誰都滋潤。飛升算什么？我要讓三界都喝上我做的奶茶！
風更冷了，吹得我直打哆嗦，但奇怪的是，我竟不覺得絕望。相反，
一種詭異的期待在胸口翻騰——也許，這才是我真正的“仙途”。我緊了緊圍裙，
追上孟婆的腳步。遠處，奈何橋上的燈籠一盞一盞亮起來，
像極了我直播間那串“666”的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