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的一個傍晚,郭雷剛換下廚師服準備下班,一個穿著西街樓伙計服飾的年輕人恭敬地攔住了他。
“郭大廚,留步。我家張媛媛小姐,在‘望江閣’設宴,想請您務必賞光一敘。小姐說,只為前日伙計的無禮,當面致歉?!?/p>
郭雷挑了挑眉。
道歉?美女掌柜張媛媛?那個把他當叫花子打發(fā)到對頭的女人?
他本能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但想到對方畢竟是個女子,又頂著西街樓大小姐的名頭,自己剛在海城老街站穩(wěn)腳跟,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帶路。”郭雷言簡意賅。
望江閣臨江而建,是海城數一數二的高檔食府,格調雅致,私密性極好。
張媛媛訂的包廂更是位置絕佳,巨大的落地窗外,海城的璀璨夜景和緩緩流淌的江水盡收眼底。
包廂里只有張媛媛一人。
她今晚顯然精心打扮過,換下了平日略顯清冷的旗袍,穿了一身剪裁合體的香檳色真絲連衣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段。
燈光下,她眉眼如畫,少了平日的精明銳利,多了幾分溫婉動人。
桌上已擺好了幾樣精致的冷碟,還有一瓶上好的白酒。
“郭大廚,請坐?!睆堟骆缕鹕硐嘤?,笑容溫婉得體,聲音如同珠落玉盤。
“前日伙計行事莽撞,媛媛管教不嚴,特備薄酒,向您賠罪。還請郭大廚大人大量,莫要介懷?!彼H自為郭雷拉開座椅,姿態(tài)放得極低。
郭雷點點頭,坐下,目光平靜地掃過張媛媛的臉。
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她,確實有讓人心旌搖曳的資本。但他心中那根警惕的弦,始終繃著。
菜一道道上來,都是酒店的頂級招牌,色香味俱全,顯然下了血本。
張媛媛談吐優(yōu)雅,話題巧妙地從餐飲趣事、海城風物,漸漸轉向郭雷那神乎其神的廚藝,言辭間充滿了真誠的仰慕和好奇。
她頻頻舉杯,姿態(tài)優(yōu)雅,言辭懇切。
“郭大廚,您那手‘虎皮煨蛋’,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我父親嘗過一次,回來念叨了好幾天,說那是他這輩子吃過最有意思的雞蛋!”
張媛媛巧笑倩兮,親自為郭雷斟滿一杯深紅色的酒液,“這杯,敬您巧奪天工的手藝!”
郭雷來者不拒。
說來也怪,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似乎天生就對酒精免疫。
幾輪推杯換盞下來,張媛媛白皙的臉頰已染上醉人的紅暈,眼波流轉間媚態(tài)橫生。
而郭雷,除了眼神更清亮了些,神色毫無變化。張媛媛心中暗暗焦急,她特意準備的后勁極強的混合烈酒,怎么對這個男人毫無作用?
計劃必須進行!
她借著幾分醉意,身子微微前傾,纖纖玉指似是無意地拂過郭雷的手背,帶著一絲微涼和若有似無的香氣。
“郭大廚您在南街園,真的開心嗎?”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醉后的沙啞和誘惑。
“李玉安那個人,表面豪爽,實則小肚雞腸,最是容不得人。他那合同分明是霸王條款,把您當搖錢樹,還拴上了鏈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給郭雷倒了一杯,“西街樓不一樣,只要您愿意來,條件隨您開!首席大廚的位置虛位以待!
合同?您說了算!分成?您占大頭!”
郭雷端起酒杯,看著杯中清澈的液體,又看看眼前這個眼波如水、吐氣如蘭的美人。
美人計?挖墻腳?
他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淡淡開口:“李老板待我不薄。”
張媛媛眼中閃過一絲挫敗,隨即又被更深的決心取代。
她站起身,腳步似乎有些不穩(wěn),輕輕晃了一下,柔聲道:“郭大廚稍坐,我去下洗手間?!彼闷鹱约旱男∈职?,裊裊婷婷地走了出去。
郭雷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的江景,心中一片清明。
他倒要看看,這位張大小姐,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幾分鐘后,張媛媛回來了,身上的香氣似乎更濃了些。
她重新坐下,又給郭雷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笑道:“讓郭大廚久等了。最后一杯,感謝您賞光,也祝您前程似錦!”
她率先舉杯。
郭雷也舉杯相碰。就在酒杯沾唇的瞬間,他敏銳地捕捉到張媛媛眼中一閃而逝的緊張和決絕。
酒液入口,一股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苦澀在舌尖飛快掠過,隨即被濃烈的酒味掩蓋。
郭雷心中警鈴大作!
下藥?
這女人瘋了,毒藥?情藥?
他不動聲色,借著喝酒的動作,用袖子飛快地掩住口鼻,將大部分酒液吐在了袖口內側的吸水布料上。
不停的夾菜,用動作,強行壓制住那一絲開始上涌的眩暈感,然后,他猛地捂住額頭,眉頭緊鎖,眼神瞬間變得迷離渙散。
“唔,這酒?”他聲音含糊,身體搖晃了一下,似乎坐不穩(wěn)當“后勁?好大!”
“郭大廚?您怎么了?”張媛媛立刻“關切”地湊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不是喝急了?我扶您去旁邊休息室躺一會兒吧?”
郭雷“嗯”了一聲,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任由張媛媛半扶半抱著,腳步虛浮地走向包廂內相連的、布置豪華的休息室。
他的身體很重,幾乎整個重量都壓在張媛媛嬌小的身軀上。
張媛媛費力地將郭雷扶到那張寬大柔軟的大床上,看著他“昏迷不醒”的樣子,她長長地松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但隨即被冰冷的算計取代。
成敗在此一舉!
她迅速從手包里拿出一個小巧的、早已準備好的相機。然后,她開始動手,帶著一種近乎機械的冷酷,解開郭雷的襯衫紐扣,露出他結實的胸膛。
接著,她咬了咬牙,飛快地解開了自己連衣裙側面的幾顆扣子,將肩頭的衣料拉下些許,露出圓潤的肩頭和精致的鎖骨。
她甚至用力揉亂了自己精心梳理的頭發(fā)
做完這一切,她爬上床,側身躺在郭雷身邊,拿起相機,調整角度,準備拍下這足以讓郭雷身敗名裂、被南街園掃地出門的“鐵證”!
就在她按下快門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只滾燙有力、如同鐵鉗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啊!”張媛媛嚇得魂飛魄散,相機脫手掉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她驚恐地轉頭,對上了一雙冰冷銳利、清醒得如同寒潭深水的眼睛!哪里還有半分醉意和迷離!
“張大小姐,”郭雷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壓迫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出戲,演得不錯??上?,收場得有點早?!彼哪抗鈷哌^她凌亂的衣衫和裸露的肩頭,眼神中沒有情欲,只有洞悉一切的嘲弄。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張媛媛!她奮力掙扎,卻感覺手腕像被燒紅的鐵箍死死鎖住,紋絲不動。
“放開我!你想干什么!”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尖銳變調。
“我想干什么?”郭雷猛地一個翻身,強壯的身軀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量,瞬間將張媛媛嬌小的身體牢牢地壓制在柔軟的床墊上!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燃燒著被算計后的怒火和一種原始的沖動“你處心積慮給我下藥,擺出這副任君采擷的樣子,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他的氣息灼熱地噴在張媛媛臉上,帶著酒氣和一種令人心悸的男性力量。
張媛媛徹底慌了,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冷靜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土崩瓦解。她拼命扭動身體,手腳并用地踢打、抓撓,像一只陷入絕境的貓。
酒精的余威、被算計的憤怒、身下掙扎帶來的摩擦,混合成一股失控的洪流!
“這是你自找的!”郭雷低吼一聲,最后一絲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他俯下身,帶著懲罰和征服的意味,狠狠吻住了張媛媛因恐懼而微張的唇,堵住了她所有的嗚咽和咒罵。
窗外,海城的萬家燈火依舊璀璨,江水無聲流淌。
豪華的休息室內。
一場精心設計的陷阱,最終以獵人的徹底淪陷而告終。
不知過了多久,風暴停歇。
郭雷翻身躺到一邊,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結實的肌肉線條滑落。
他側過頭,看向身旁蜷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無聲流淚的張媛媛。
凌亂的床單上,一抹刺目的、如同紅梅初綻般的血跡,狠狠地刺進了他的眼底。
那抹鮮紅,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郭雷心頭所有的怒火和沖動,只剩下冰冷的清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兩輩子老子終于成了男人!
這個心機深沉、算計他的女人,竟然?
郭雷坐起身,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眼神復雜地看著那個縮在床角、哭得梨花帶雨、渾身寫滿破碎感的女子。
之前的精明、算計、冷傲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只剩下一個被徹底摧毀了所有防備和尊嚴的、可憐兮兮的小女人。
一股強烈的懊悔和莫名的責任感,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心頭。
他沉默地起身,走進浴室。很快,里面?zhèn)鱽韲W嘩的水聲。幾分鐘后,他圍著浴巾出來,手里拿著一條用溫水浸濕的干凈毛巾。
他走到床邊,動作有些僵硬,但還是盡量放輕了力道,將溫熱的毛巾遞到張媛媛面前,聲音低沉沙?。骸安敛??!?/p>
張媛媛猛地一顫,抬起淚眼朦朧的臉,驚恐地看著他,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像受驚的小鹿。
郭雷看著她這副樣子,嘆了口氣,把毛巾放在床邊,轉身去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他沉默地、一件件地穿上自己的衣服,動作有些沉重。
穿好衣服,他站在床邊,看著依舊在無聲流淚、緊緊抓著被角遮掩身體的張媛媛,沉默了很久。
終于,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某種重大的決心,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地開口:
“別哭了。”
“我負責?!?/p>
“離開南街園,去西街樓?!?/p>
“還有?”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床單上那抹刺目的紅痕,又落回張媛媛蒼白淚濕的臉上,“我娶你?!?/p>
張媛媛的哭泣聲猛地頓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紅腫的眼睛里充滿了驚愕、茫然,還有一絲被巨大沖擊震得無法思考的空白。淚水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將落未落。
郭雷沒有再說什么,轉身走到門口,拉開了休息室的門。門外,是望江閣寂靜的走廊。
他停住腳步,沒有回頭,聲音恢復了平日的冷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明天上午,我來西街樓找你父親談。準備好合同?!?/p>
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里漸行漸遠,留下房間里一片死寂和那個徹底懵了的女人。
海城老街餐飲界再次被投入了一顆威力遠超之前的超級炸彈!
南街園橫空出世、橫掃千軍的首席大廚郭雷,竟然毫無征兆地跳槽到了死對頭西街樓!
據小道消息,郭大廚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因為與張大小姐情投意合,才毅然決然地“棄暗投明”!
消息傳開,整個海城老街一片嘩然。
南街園內,李玉安聽到消息時,正志得意滿地翻看著新一季的利潤報表。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手中的報表被捏得變了形,發(fā)出刺耳的“嘎吱”聲。
“郭雷!你這個背信棄義的王八蛋??!”李玉安目眥欲裂,猛地將手中的報表狠狠砸在地上,紙張如同雪片般四散飛落。
他像一頭暴怒的雄獅在辦公室里瘋狂踱步,雙眼赤紅,“簽了合同!拿了老子那么多錢!轉頭就為了個女人跑了?還他媽的跑到西街樓去??!”
他越想越氣,抓起桌上的一個青花瓷茶杯,狠狠摜在地上,摔得粉碎!
“合同??!”他咆哮著,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把合同給我找出來!我要告死他!讓他賠得傾家蕩產!身敗名裂!”
當找來的法務總監(jiān)滿頭大汗地將那份燙金的合同副本攤開在李玉安面前,指著那份郭雷親筆簽下的附加條款時。
李玉安如同被瞬間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條款白紙黑字:郭雷的十五道菜,唯南街園獨享。
僅限于那十五道菜!
“廢物!一群廢物!!”李玉安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法務總監(jiān)的鼻子破口大罵。
“當初怎么擬的合同?怎么讓他鉆了這么大一個空子!”他明白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