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何晨光站在隊伍里,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昨晚那頓揍,簡直是刻骨銘心。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王滟兵,對方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
眼眶青紫,嘴角高高腫起。
再看看其他人,李二牛、宋凱飛……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掛了彩。
整個新兵方隊,看上去就像一個剛從戰(zhàn)場上拖下來的傷兵營,慘不忍睹。
“都給我站直了!”
范天雷的聲音,炸雷般在眾人耳邊響起。
他背著手,邁著四方步,從隊伍前緩緩走過。
那雙眼睛,在每個新兵的臉上掃來掃去。
當(dāng)他看到何晨光和王滟兵那副尊容時,腳步停了下來。
“喲?”
范天雷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們這是什么情況?”
“昨晚宿舍遭賊了,跟賊搏斗了?”
他指著何晨光的臉,嘖嘖稱奇。
“還是說,你們倆半夜不睡覺,研究怎么用臉剎車?”
周圍傳來幾聲壓抑的偷笑,但很快就消失了。
何晨光把頭埋得更低,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奇恥大辱!
他深吸一口氣,甕聲甕氣地回答。
“報告參謀長!”
“昨晚……昨晚地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哦?地滑?”
范天雷挑了挑眉,又看向王滟兵。
“你呢?也是地滑?”
王滟兵梗著脖子,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報告!是!”
“哈哈,有意思?!?/p>
范天雷樂了。
“你們這跤摔得可真有水平,全部摔在臉上,還摔得這么對稱?!?/p>
“狼牙的地板,都這么有個性嗎?”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掃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說道。
“看來,昨晚摔跤的人,還不少啊?!?/p>
所有被點到名的新兵,都把頭埋得死死的,不敢與他對視。
承認(rèn)?
怎么可能承認(rèn)!
被一個人,在幾分鐘內(nèi),像打兒子一樣揍趴下?
這種事說出去,他們這群所謂的“兵王”,以后還怎么在狼牙混?
范天雷心里跟明鏡似的。
這群刺頭,肯定是惹了不該惹的人,被人給收拾了。
能把這群天之驕子揍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
他的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李銳那張平淡的臉。
除了那個變態(tài),他想不出第二個人。
不過,既然這群小子自己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他也不打算戳破。
年輕人嘛,吃點虧,受點教訓(xùn),是好事。
就在這時,一輛軍用吉普車緩緩駛來,停在了訓(xùn)練場邊。
車門打開,一個身姿挺拔,肩扛大校軍銜的中年軍官走了下來。
正是狼牙特戰(zhàn)旅旅長,何志軍。
“旅長!”
范天雷立刻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敬禮報告。
何志軍回了個禮,目光掃過那群鼻青臉腫的新兵,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天雷,這就是今年的苗子?”
“報告旅長,是的!”
范天雷大聲回答。
“我看了他們的檔案,都是從各大軍區(qū)選拔出來的精英,個頂個的優(yōu)秀!”
“優(yōu)秀?”
何志軍指了指何晨光他們。
“那他們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還沒開始選拔,就自己先打起來了?”
“報告旅長!”
范天雷憋著笑,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
“他們說是昨晚宿舍地滑,摔的?!?/p>
何志軍瞥了他一眼,沒再追問。
他當(dāng)然不信這種鬼話。
“行了,別耽誤時間了。”
何志軍擺了擺手。
“開始吧。我今天過來,就是想親眼看看,今年的狼崽子,成色如何。”
“是!”
范天雷轉(zhuǎn)身,面向所有新兵,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嚴(yán)肅。
“都給我聽好了!”
“從現(xiàn)在開始,地獄周選拔,正式拉開序幕!”
“在這里,你們的名字、軍銜、過去的榮譽,通通作廢!”
“你們只有一個代號,那就是菜鳥!”
“而你們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留下來!”
“今天的第一個考核內(nèi)容……”
范天雷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隊伍中的一個身影。
那個人,跟周圍那群鼻青臉腫的“傷員”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不是李銳,又是誰?
范天雷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李銳!”
他吼道。
“你不在你的辦公室待著,跑到這來干什么?”
“隊列是你隨便站的嗎?滾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李銳身上。
那些新兵的眼神里,充滿了憤怒,還有一絲……畏懼。
李銳卻毫不在意。
他往前踏出一步,看著范天雷,語氣平淡。
“報告參謀長,我來參加考核。”
“什么?”
范天雷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來參加考核?!?/p>
李銳重復(fù)了一遍,聲音不大,但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想親身體驗一下,狼牙的選拔,究竟有多難。”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一個少尉軍官,要跟新兵一起參加選拔?
這是什么操作?
范天雷先是一愣,隨即怒極反笑。
“李銳,你是不是沒睡醒?”
“這里是狼牙選拔!不是軍官體驗中心!”
“考核一旦開始,就沒有軍官和士兵的區(qū)別,只有通過和淘汰!”
“你要是通不過,被淘汰了,你這張臉,你這身軍裝,往哪兒擱?”
他這是在用話激李銳,想讓他知難而退。
誰知,李銳根本不吃這套。
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
“如果我通不過,我自己打報告,申請調(diào)離狼牙。”
“絕不給參謀長你添麻煩。”
轟!
這句話,比剛才那句“參加考核”的沖擊力還要大!
這家伙,是瘋了嗎?
居然拿自己的前途當(dāng)賭注?
范天雷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本來是想借機(jī)給李銳一個下馬威,讓他以后在狼牙老實點。
沒想到,對方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還沒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李銳環(huán)視了一圈那些新兵。
又看了看遠(yuǎn)處嚴(yán)陣以待的考核標(biāo)準(zhǔn),輕輕搖了搖頭。
然后,說出了那句足以引爆全場的話。
“我看了一下,好像……挺簡單的。”
簡單?
這兩個字,狠狠地抽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臉上!
尤其是何晨光他們。
他們昨晚剛被李銳用“你太菜了”四個字侮辱得體無完膚。
今天,這家伙居然又當(dāng)著旅長和參謀長的面,說狼牙的選拔“簡單”?
“啊啊啊!這家伙太囂張了!”
“他以為自己是誰?”
“干他!參謀長,一定要在考核里弄死他!”
新兵們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個氣得雙眼通紅。
要不是軍紀(jì)約束,他們現(xiàn)在就想沖上去把李銳給生吞活剝了。
就連一向沉穩(wěn)的何志軍,此刻的臉上也寫滿了疑惑。
他看向范天雷,聲音里帶著幾分審視。
“天雷,什么時候,我們狼牙的選拔,可以用‘簡單’來形容了?”
狼牙的選拔,是全軍出了名的殘酷。
每年,無數(shù)精英來到這里,最后能留下來的,不足十分之一。
用“九死一生”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現(xiàn)在,居然有人說它“簡單”?
范天雷的臉,已經(jīng)黑得能滴出墨水了。
他感覺自己的權(quán)威,被李銳按在地上,反復(fù)摩擦。
好!
很好!
李銳,這是你自己找死!
范天雷深吸一口氣。
他指著遠(yuǎn)處的終點線,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
“所有人聽令!”
“武裝越野八十公里!”
“負(fù)重三十公斤!”
“時限七個小時!”
“七小時內(nèi),無法返回終點,或者排名在后五十位的,全部給我卷鋪蓋滾蛋!”
“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
新兵們用嘶吼回應(yīng),聲音里充滿了被壓抑的憤怒。
他們要把所有的屈辱,都發(fā)泄在這場考核里!
他們要用實際行動,告訴那個狂妄的家伙,狼牙的考核,到底簡不簡單!
“出發(fā)!”
隨著范天雷的一聲令下。
數(shù)百名新兵,朝著前方瘋狂地沖了出去。
塵土飛揚。
李銳不緊不慢地跟在隊伍的最后面,悠閑自在。
何志軍看著李銳遠(yuǎn)去的背影,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他轉(zhuǎn)過頭,問身邊的范天雷。
“這個李銳,到底什么情況?”
范天雷的怒氣還未消散,咬著牙說道。
“報告旅長!他就是上次我跟您提過的,上面硬塞下來的那個關(guān)系戶!”
“我估計,就是哪個領(lǐng)導(dǎo)家的公子哥,下來體驗生活,鍍金來了!”
“我正愁找不到由頭把他弄走,沒想到他自己撞到槍口上來了!”
范天雷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八十公里武裝越野,負(fù)重三十公斤!
我就不信,他這個細(xì)皮嫩肉的公子哥能撐得下來!”
“正好,借這個機(jī)會,讓他自己滾蛋!”
他已經(jīng)想好了,等李銳累成死狗一樣趴在地上的時候,他要怎么去“安慰”對方。
然而,何志軍聽完他的話,卻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讓范天雷摸不著頭腦的話。
“是嗎?”
“可我查過他的檔案?!?/p>
“他可沒什么背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