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詩雨的離開，像抽走了霍景深心中最后一絲可以逃避的屏障。
他開始無法控制地將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沈清歡身上。
那份被江詩雨點破的、他極力否認的在意，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纏繞著他的理智。
他推掉了不必要的應(yīng)酬，開始刻意地“早歸”。
這天，他特意推掉了一個重要晚宴，下午便回到了別墅。
他想和沈清歡好好談?wù)?，哪怕只是安靜地一起吃頓飯。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一室空寂。
“太太呢？”他問正在打掃的保姆，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太太下午就出去了，說是去參加一位好朋友的生日派對，特意交代過可能會玩得晚一些，讓先生您不用等她，早點休息。”保姆恭敬地回答。
霍景深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他獨自坐在空曠的客廳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四合，房間里沒有開燈，一片昏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往常這個時候，他要么在公司忙碌，要么在應(yīng)酬，從未覺得等待是如此煎熬。
晚上十點，沈清歡沒有回來。
十一點，依舊毫無音訊。
一種莫名的焦慮和煩躁像野草般在霍景深心頭瘋長。
他再也按捺不住，拿起手機撥通了沈清歡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嘈雜的歡笑聲。
“喂？”沈清歡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被音樂掩蓋的模糊和……輕松？
“你在哪里？”霍景深的聲音不自覺地繃緊，透著一股冷意。
“在朋友家，參加生日聚會啊。”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隨意。
“幾點回來？”他追問，語氣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強硬。
“不一定哦，大家玩得正高興呢?？赡堋瓡ν淼??！鄙蚯鍤g似乎捂著話筒對旁邊人說了句什么，傳來一陣模糊的笑聲，然后她的聲音重新清晰起來，“您不用等我，先休息吧?！?/p>
“沈清歡！”霍景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怒氣，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干脆利落的忙音——“嘟…嘟…嘟…”
霍景深握著被掛斷的手機，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從未被沈清歡如此對待過！
一股強烈的、被忽視甚至被挑釁的怒火混合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在他胸腔里燃燒。他像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在昏暗的客廳里煩躁地踱步。
當客廳的古董座鐘指向凌晨一點時，玄關(guān)終于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霍景深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
沈清歡走了進來。
她臉頰帶著明顯的紅暈，眼波流轉(zhuǎn)間帶著微醺的慵懶，身上還沾染著淡淡的酒氣和香水味。
她似乎有些疲憊，踢掉了高跟鞋，赤腳踩在地毯上。
“你喝酒了？”霍景深幾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眉頭緊鎖，語氣冰冷。
“嗯，喝了一點，朋友生日，開心嘛?！鄙蚯鍤g抬眼看他，眼神有些迷離，語氣卻很隨意，甚至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
她試圖繞過他上樓。
“誰送你回來的？”霍景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失控。
她的手腕纖細冰涼，讓他心頭莫名一顫，但更多的是那股無法抑制的煩躁。
沈清歡停下腳步，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微微蹙眉看著他，眼中帶著明顯的不解和一絲被冒犯的不悅：“朋友啊，怎么了？”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霍景深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他自己都未曾預(yù)料到的、濃烈的質(zhì)問口吻。
沈清歡徹底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
她臉上的慵懶和微醺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清醒和洞悉一切的嘲諷。
她微微揚起下巴，目光銳利如冰凌，直直刺向他：
“霍先生，”她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吐出這個稱呼，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您這是在查我的崗嗎？還是……在履行您作為‘丈夫’的‘職責(zé)’？”
“丈夫”兩個字被她咬得極重，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霍景深被她的話和眼神釘在原地，一時語塞。
是啊，他憑什么質(zhì)問？他以什么身份質(zhì)問？
沈清歡看著他瞬間僵硬難看的臉色，唇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繼續(xù)說道：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話還是您親口說的——我們之間，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對嗎？
既然是‘名義上’的，那么請問，您有什么權(quán)利和立場來干涉我的私生活、過問我和誰交往呢？”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緊握的拳頭和鐵青的臉，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只有一片冰冷的疏離和決絕：“請您記住您的身份，也請您，尊重我的界限?！?/p>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踏上了樓梯。
那決絕的背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霍景深的臉上，也扇醒了他混沌的頭腦。
客廳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和死一般的寂靜。
霍景深頹然地跌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插入發(fā)間。
這一刻，他終于無比清晰地、痛苦地意識到：
他好像……真的在吃醋。
他好像……真的對這個他曾經(jīng)棄如敝履的妻子，產(chǎn)生了強烈的占有欲。
他好像……真的，愛上她了。
然而，這份遲來的認知，伴隨著的，是她已經(jīng)筑起的高墻和冰冷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