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活動?"我盯著公司內(nèi)部通知,眉毛都快挑到發(fā)際線去了,"這次又是誰出的餿主意?"
陳默推了推眼鏡:"年度員工福利活動,陸總親自批準的。這次是去青峰山,當天往返。"
我撇撇嘴。想象一下陸謹言那種西裝革履的精英爬山的樣子,八成會穿著定制皮鞋帶著咖啡師上山吧?
"必須去?"我垂死掙扎。
"全員參與,"陳默頓了頓,補充道,"計入年終考核。"
...我就知道。
周六一早,我穿著運動背心、登山褲和專業(yè)的徒步鞋,戴著遮陽帽出現(xiàn)在集合點。大部分同事都穿著休閑裝,但也沒像我這么專業(yè)。小張看到我,吹了聲口哨:"蘇董事,您這是要攀登珠穆朗瑪峰???"
"專業(yè)素養(yǎng)懂不懂?"我拍拍背包,"里面還有急救包和求生哨呢。"
正說笑著,一陣騷動傳來。陸謹言到了——穿著熨燙筆挺的淺灰色休閑西裝,锃亮的皮鞋,手里拿著...一杯咖啡。我憋笑憋得肚子疼。
"陸總,"我走過去,忍不住調(diào)侃,"您這是要去山頂開董事會?"
陸謹言掃了一眼我的裝束,目光在我露出的手臂和鎖骨上停留了半秒,隨即移開:"標準著裝要求里沒規(guī)定運動裝。"
"但常識告訴我們,爬山不適合穿皮鞋。"我小聲嘀咕。
他假裝沒聽見,轉(zhuǎn)身去安排分組。我注意到他的后頸已經(jīng)微微泛紅——這才早上七點,太陽都沒多烈呢。
大巴開到山腳下,領(lǐng)隊宣布了路線:"全程約五公里,海拔上升六百米,預計三小時登頂。體力不支的同事可以坐纜車..."
"我坐纜車。"陸謹言立刻說。
所有人都愣住了。陸謹言,那個每天健身兩小時的工作狂,居然選擇纜車?
領(lǐng)隊尷尬地咳嗽:"呃,陸總,纜車今天檢修..."
陸謹言的下巴線條繃緊了:"那就改路線,選平緩的。"
"但這條是風景最好的..."領(lǐng)隊弱弱地說。
我看著陸謹言微微發(fā)白的指節(jié),突然明白了什么:"陸總,您該不會是...恐高吧?"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射向陸謹言。他的表情像是被當場抓到了什么致命把柄。
"我只是認為效率更重要。"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哎呀,恐高很正常啦!"我故意大聲說,"我小時候也怕,后來我媽媽教我一個訣竅——上山時別看遠處,只看腳下三步的距離。"
陸謹言盯著我,眼神復雜。最終他深吸一口氣:"按原計劃進行。"
登山開始后,我故意放慢腳步,走在陸謹言附近。他爬得異常專注,眼睛死死盯著地面,額頭已經(jīng)沁出汗珠。當路徑變窄、一側(cè)出現(xiàn)懸崖時,他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試試我的方法,"我小聲說,"只看腳下。"
陸謹言瞥了我一眼,居然照做了。漸漸地,他的步伐穩(wěn)了一些。
"你媽媽經(jīng)常帶你爬山?"他突然問。
"嗯,"我點頭,"我爸出軌后,她經(jīng)常帶我去戶外散心。說大自然是最好的心理醫(yī)生。"
陸謹言沉默了一會兒:"我父母去世后,我被送到寄宿學校,很少有機會接觸自然。"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自己的童年。我正想追問,前面的隊伍停了下來——到觀景臺了。
"大家休息二十分鐘!"領(lǐng)隊宣布。
同事們?nèi)齼蓛膳恼杖チ?。我走到懸崖邊的欄桿處,壯麗的云海盡收眼底。"陸總,快來看!超美的!"
陸謹言站在原地沒動,臉色發(fā)白:"你們看吧。"
我跑回去拉住他的手腕:"來嘛!克服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面對它!我拉著你,保證安全!"
令我驚訝的是,陸謹言居然任由我拉著他慢慢走到欄桿邊。他的手腕在我掌心微微發(fā)抖,體溫透過皮膚傳來,比想象中溫暖得多。
"別往下看,"我輕聲說,"看遠處,想象那是云做的海洋。"
陸謹言深吸一口氣,目光投向遠方。陽光照在他的側(cè)臉上,勾勒出完美的輪廓。我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睫毛那么長,在陽光下幾乎透明。
"確實...很美。"他低聲說。
不知為何,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登頂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陸謹言雖然全程緊繃,但沒再表現(xiàn)出明顯的恐懼。午餐時,我特意坐到他旁邊,遞給他一個飯團:"嘗嘗,我自己做的。"
他接過飯團,有些驚訝:"你會做飯?"
"生存技能,"我眨眨眼,"我媽走后,我只能自己照顧自己。"
陸謹言咬了一口飯團,微微點頭:"不錯。"
這兩個字的評價竟然讓我心里泛起一絲雀躍。瘋了,我什么時候這么在意他的看法了?
下山時,天色突變。原本晴朗的天空轉(zhuǎn)眼烏云密布。
"要下雨了,加快速度!"領(lǐng)隊喊道。
我們剛走到半山腰,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山路瞬間變得濕滑難行。
"前面有個護林站,大家先去那里避雨!"領(lǐng)隊指著不遠處的小屋。
人群開始奔跑。我正要跟上,突然聽到身后一聲悶響。回頭一看,陸謹言滑倒了,正艱難地想爬起來。
"沒事吧?"我跑回去扶他。
"腳踝..."他的聲音因疼痛而緊繃。
我蹲下檢查,他的右腳踝已經(jīng)腫了起來。"扭傷了,不能走了。來,扶著我。"
陸謹言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臂搭在我肩上。我們艱難地向前移動,但速度太慢了。雨越下越大,能見度急劇下降。
"這樣不行,"我看了看四周,"那邊有個獵人小屋,我們先去那里躲躲!"
小屋破舊但干燥,里面有一張簡易床、一個爐子和幾把椅子。我扶著陸謹言坐下,立刻去檢查他的腳踝。
"得冷敷,"我從背包里掏出急救包,"幸好我?guī)Я藦椥钥噹Ш捅?
陸謹言看著我的專業(yè)動作,挑眉:"你真是準備充分。"
"說了是專業(yè)素養(yǎng)嘛,"我得意地說,一邊幫他脫掉鞋襪,"不過你的腳要遭罪了——這雙襪子看起來比我的內(nèi)衣還貴。"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陸謹言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我趕緊低頭專心包扎,假裝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么蠢話。
包扎完畢,我掏出手機:"我打電話問問大部隊..."
"沒信號。"陸謹言已經(jīng)試過了。
"好吧,看來要等雨停了。"我嘆了口氣,從背包里掏出保溫杯,"幸好我還帶了熱茶,要喝嗎?"
陸謹言接過杯子,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一絲微妙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我趕緊縮回手,假裝整理背包。
"你總是這樣嗎?"陸謹言突然問。
"哪樣?"
"對所有人都這么...周到。"
我笑了:"這叫生存智慧。我媽走后,我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永遠做好最壞的打算。"
陸謹言沉默地喝著茶。屋外的雨聲越來越大,敲打著屋頂?shù)蔫F皮,形成一種奇特的韻律。
"我父母去世時,我十歲。"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車禍。顧振海是我父親的商業(yè)伙伴,也是我名義上的教父,所以收養(yǎng)了我。"
我屏住呼吸,不敢打斷這難得的傾訴。
"顧家從不缺我吃穿,但也從不把我當家人。"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顧振海培養(yǎng)我,只是為了讓我成為他商業(yè)帝國的完美工具。"
雨聲中,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孤獨。我忍不住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所以你才這么拼命工作?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
陸謹言看著我們相觸的手,沒有抽開:"一開始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只有掌握實權(quán),才能保護自己。"
"就像你現(xiàn)在做的,"我恍然大悟,"你在顧氏建立自己的勢力,是為了不被顧振海控制。"
他微微點頭:"顧振海最近頻繁接觸其他股東,包括拉攏你妹妹。他想重組董事會。"
"為了削弱你的權(quán)力?"
"也為了你那8%的股份。"陸謹言直視我的眼睛,"蘇曉,你母親的車禍...可能不是意外。"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有證據(jù)?"
"沒有確鑿證據(jù)。但我查過,你母親去世前正在調(diào)查一些事情,關(guān)于十五年前我父母的車禍。"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兩起車禍,兩個家庭破碎,中間連著顧振海...這太巧合了。
"你認為...顧振海與我父母的死有關(guān)?"陸謹言問出了我不敢想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說,"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現(xiàn)在把我們兩個放在身邊,是什么意思?"
陸謹言的眼神變得銳利:"也許是為了監(jiān)視。也許...另有目的。"
雨聲漸小,但天色已暗??磥砦覀兊迷谶@里過夜了。我從背包里掏出能量棒和礦泉水:"晚餐時間,雖然簡陋了點。"
陸謹言接過能量棒,嘴角微微上揚:"你的背包是哆啦A夢的口袋嗎?"
我瞪大眼睛:"陸謹言,你居然知道哆啦A夢?還會開玩笑?"
"我也有童年,"他輕聲說,"雖然很短暫。"
我們分享著簡陋的晚餐,聊著無關(guān)緊要的話題——喜歡的電影、音樂、食物。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屋里,陸謹言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備,變得幾乎...平易近人。
夜里,氣溫驟降。小屋只有一張窄床,我們不得不背靠背擠在一起取暖。陸謹言的背部緊貼著我,體溫透過單薄的衣物傳來。
"蘇曉,"黑暗中,他的聲音格外清晰,"無論顧振海有什么計劃,我們一起面對。"
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讓我在這寒冷的雨夜感到一絲溫暖。我輕輕"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第二天清晨,救援隊找到了我們。陸謹言的腳踝已經(jīng)好多了,但還是需要攙扶。當我們狼狽但完好地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陸總!蘇董事!"小張跑過來,"你們沒事吧?我們擔心了一整晚!"
"沒事,"我笑著說,"陸總講故事可好聽了,一晚上都不無聊。"
陸謹言警告地看了我一眼,但眼神里沒有真正的怒意?;爻痰拇蟀蜕?,他破天荒地坐在我旁邊。
"下次團建,"他低聲說,"我選地點。"
我忍不住笑了:"好啊,我建議圖書館或者咖啡廳,絕對安全。"
陸謹言嘴角微揚:"考慮一下。"
這次意外之后,我們的關(guān)系明顯變了。董事會上,我開始認真分析他的提案,并在關(guān)鍵時刻給予支持;而他也開始關(guān)心我的日常工作,甚至會在午餐時間"恰好"路過我的辦公室,問我要不要一起吃飯。
有一次我感冒了,第二天桌上就出現(xiàn)了一盒進口藥和一杯熱蜂蜜水。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誰。
陳默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曖昧,但我假裝沒看見。我和陸謹言之間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盟友?朋友?還是...我不敢想下去。
但有一點我很確定——那個只想躺平的蘇曉已經(jīng)消失了。現(xiàn)在的我,有了想要守護的人和必須查清的真相。
而這一切的中心,是那個曾經(jīng)讓我避之不及的陸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