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池騁倒沒說錯。
接下來幾個小時,池騁就是躺在病床上看手機,或者盯著吳所畏,他發(fā)現這小子,除去捧著漫畫書傻樂,就是看著天花板發(fā)呆,還總唉聲嘆氣的。
這兩抹完全不同的情緒相互交替的十分自然,自然的池騁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么,晚飯沒吃飽?”池騁歪頭看著他問,偶爾還總扯動傷口,隱隱撕裂著地疼。
吳所畏撇著嘴搖搖頭:“我還真的吃得挺飽的。”
“那唉聲嘆氣的干嘛?”
這下池騁直接轉過身側臥對著他。
吳所畏唇角依舊微微向下,“我在想去哪兒賣糖人比較好?!?/p>
“賣糖人?”這不在池騁認知里,“你所說的創(chuàng)業(yè),莫非就是推著車去賣糖人?”
池騁這樣身價的人問出這樣的話不奇怪。
但吳所畏聽著還是不服氣,開始同池騁爭辯:“那咋了,自己當老板,怎么不算?!?/p>
“那你再來看我,帶一個來讓我品鑒品鑒,要是味道行,我爸集團底下有個集市,我同老頭子說一聲,推薦你——”
“那怎么能行,那不是走后門嗎!”
賣個糖人還要走后門的話,那他幾乎沒什么事能做得成了。他是想在池騁這兒多積累些人脈,但沒想直接走后門。
“別人想走還未必能入我的眼呢——”
池騁笑了笑,話音落,拿起一旁床頭柜上的煙和打火機,煙殼盒蓋一開一合,煙被他夾在指節(jié),剛想叼進嘴里,吳所畏猛地起身,光腳踩地,一個橫跨步過去將池騁手中的煙盒和打火機一同沒收。
動作行云流水,讓池騁看傻了眼。
對這小子的反應速度不禁佩服。
“你干嘛?”池騁被氣笑了。
吳所畏將煙又塞進煙盒。
揚著下巴,晃了晃手,煙盒跟著晃。
“有我在這兒,你就別想抽煙,抽煙不利于傷口恢復不知道嗎,忍一忍怎么了——”
說完,怕放在別處池騁偷偷抽,就干脆裝進自己褲兜,又躺了回去。
枕著手臂,神情明顯比剛才暢快。
兩腿交疊,嘴里哼著歌,腳也跟著晃。
池騁不知道這小子究竟有什么魔力,無論他做什么,總能慢慢將他心底的那份空缺填滿,甚至某種情緒正抑制不住的往外狂涌。
就連郭子都不敢這么管著他。
但他倒挺心甘情愿被吳所畏牽動。
這種感覺,讓他心安。
“剛剛聽我說,喜歡男的,你別嚇到了?”
吳所畏垂眸,心事被戳中一半。
不算嚇到,就是稍微有些驚訝。
“害!”吳所畏咧著嘴笑笑,“這有什么可被嚇到的,我合租室友,也喜歡男的?!?/p>
“合租,室友?”喜歡男的?
聽了這話,池騁莫名覺得胸口發(fā)悶。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卻又熟悉。
或許在他丟失掉的記憶里,他也曾對其他人有過這樣的感覺,可沒有現在更激烈。
聽出他語氣的不對,吳所畏忙解釋:
“他喜歡男的,但我喜歡女的!我跟他就只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他忙著擺手,拼命證明自己不是gay。
“直男也是可以被掰彎的——”
病床上的池騁喃喃自語道。
“?。俊眳撬窙]聽清,看著池騁,“你說啥呢?”
池騁搖搖頭:“沒什么,睡覺吧。”
他說過,轉過身背對著他。
露出后腦包著傷口的紗布,那紗布還輕微溢出血,吳所畏見狀,驀地皺眉。
“你這傷口,沒事吧?”
池騁:“沒事?!?/p>
就是稍微有點疼。
他說著沒事,但吳所畏看著有點滲人。
掀被子起身,穿著拖鞋走到池騁床前,彎下腰身,眸光細細落在那還滲著血的傷口,試探著用指腹抹了抹。
“我怎么感覺,你傷口裂開了,你沒感覺嗎?”
少年溫和話音落在耳畔,池騁聞聲回身。
動作剛起,吳所畏怕他血蹭到被子上,忙用手托著他脖頸,急得嘴角都咧開著。
他掌心溫度傳至池騁泛涼脖頸,眉頭深深皺起,想不通池騁是怎么挺著這傷口同他聊這么久的。
“就是感覺有點疼?!?/p>
“……”
池騁側著臉,看不清吳所畏臉上神情,但感受到他微微從鼻息間傳出的嘆息。
睫毛彎起弧度,微微輕顫,喉結微滾。
“我去叫醫(yī)生,你別亂動?!?/p>
池騁乖乖點頭。
沒過一會兒,醫(yī)生跟著吳所畏來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進病房,隔壁病房的岳悅見此還以為是池騁出了什么事,走到病房門口抻著脖子往里面看。
“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是只傷到頭了嗎?怎么來這么多人?”
“他還那么年輕,不至于命這么短——”
病房內遲遲沒傳出動靜,岳悅站在門口,一臉擔憂得看著她想要嫁入的豪門。
“放心,他的命沒那么短——”
熟悉入骨的嗓音從身后傳來。
岳悅聞聲回聲,打量著端著水盆的吳所畏。
“你怎么還沒走,不會是知道池騁喜歡男的,你開始做嫁入豪門的美夢了吧?”
吳所畏不屑冷笑,那極具少年感的面容掛著壞笑卻透不出痞勁。
“嫁入豪門的美夢不一直都是你在做嗎?”
“讓開,你擋著我路了?!?/p>
別說,懟前女友這行當,還挺爽。
他現下倒慶幸池騁是喜歡男人。
否則說不定他還真逃不出岳悅的手掌心。
自己的失敗固然可怕,前女友的成功才更扎心窩,他必須在岳悅嫁入豪門前,先一步成為她高攀不起的豪門。
話說,池騁這人是真淡定。
醫(yī)生掀開紗布,傷口已是血糊的一片,他還盤腿坐著,耷拉著眉眼看向吳所畏,黝黑清亮的眸子透著委屈。
不知道是真委屈還是假委屈。
反正看在吳所畏眼里就是委屈。
他上前一步,拉起池騁垂在膝蓋邊的手,掌心相合,感受彼此體溫,而后抿緊唇,拍了拍池騁手背。
“別怕,我在呢?!?/p>
他的手比池騁要白,皮膚也比池騁細嫩。
握在手心里,是溫熱的,有溫度的。
池騁不自覺揚唇,笑意被掩藏進垂頭陰影里。
他話音很輕,透著不屬他這稚嫩模樣的正經認真,微蹙著眉,眉毛被醫(yī)生護士的每個動
作牽動。
“醫(yī)生,醫(yī)生,你輕點兒——”
醫(yī)生:“……”我還沒用力呢。
頭一次見病人沒急,家屬先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