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薄紗窗簾,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柔和的暖黃。樂舟年是被窗外清脆的鳥鳴聲吵醒的,他動了動手指,觸到一片毛茸茸的質(zhì)感,睜眼一看,是枕邊的鯊魚公仔正歪著頭“看”著他
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連肩膀都裹得密不透風,像是怕他著涼似的。身上的睡衣還是昨晚那件,只是換了件干凈的,帶著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他愣了幾秒,混沌的腦子像生銹的齒輪,咯吱咯吱轉(zhuǎn)了半天才卡到關鍵節(jié)點——昨晚的事,像被打碎的玻璃碴子,突然一股腦地扎進記憶里
發(fā)情期的灼熱感、失控的渴望、陸盛深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還有后頸腺體那陣尖銳又奇異的疼痛……以及他抱著對方哭著要標記的蠢樣
樂舟年猛地坐起身,動作太急扯到了后頸,一陣輕微的刺痛傳來。他手忙腳亂地摸向腺體,指尖觸到一片光滑的皮膚,只有按壓時才會隱隱作痛。那里沒有想象中的紅腫,卻像烙印似的,時刻提醒著昨晚發(fā)生的一切
他低頭檢查衣服,看到睡衣完好地穿在身上,松了口氣的同時,心里又莫名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杯壁還掛著細密的水珠,顯然是剛倒不久。他端起來一飲而盡,溫水滑過干澀的喉嚨,稍微緩解了身體的不適感,卻壓不住心頭的慌亂
陸盛深呢?
昨晚做完臨時標記就走了?
樂舟年咬著下唇,手指攥緊了鯊魚公仔的鰭。Alpha都這樣嗎?趁人之危就算了,事后還拍拍屁股走人,連句交代都沒有。他越想越氣,對著空氣小聲罵了兩句:“混蛋……不負責任……”
“罵誰呢?”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樂舟年嚇得差點把鯊魚公仔扔出去。他猛地轉(zhuǎn)頭,看見陸盛深站在臥室門口,身上換了件簡單的白T恤和運動褲,手里提著好幾個早餐袋,鼓鼓囊囊的,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
晨光落在他肩上,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喉結隨著說話的動作輕輕滾動。樂舟年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臉頰瞬間燒了起來
“沒、沒罵誰?!彼琶Φ拖骂^,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不敢看陸盛深的眼睛
陸盛深走進來,把早餐袋放在床頭柜上,袋子摩擦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多買了點?!彼穆曇艉芷届o,聽不出什么情緒,“有豆?jié){、包子、油條,還有你上次畫里出現(xiàn)過的那家三明治。吃不完我吃,別浪費。”
樂舟年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袋子里果然塞滿了各種早餐,甚至還有一小盒精致的草莓蛋糕。他記得那幅畫是上個月畫的,畫里的主角手里拿著這家店的三明治,沒想到陸盛深居然注意到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里更亂了
“你……你沒走?”他小聲問,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驚訝
陸盛深靠在門框上,雙臂抱在胸前,目光落在他泛紅的耳垂上。“昨晚看你睡熟了,就沒叫醒你。在客廳沙發(fā)對付了一晚?!彼D了頓,補充道,“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再睡會兒?或者去洗漱吃早餐?”
他的語氣很自然,像在關心一個普通朋友,可樂舟年卻覺得每一個字都帶著滾燙的溫度。他不敢再和陸盛深對視,抓起旁邊的衣服就往衛(wèi)生間跑,“我去洗漱!”
關門的瞬間,他靠在門板上大口喘氣,手撫上發(fā)燙的臉頰。鏡子里的人眼眶微紅,嘴唇還有點腫,后頸的腺體隱隱作痛,每一處都在提醒他昨晚的放縱
溫水撲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些。他擠了牙膏刷牙,泡沫在嘴里泛起細膩的白,腦子里卻反復回放著昨晚的畫面——他撲進陸盛深懷里,哭著要標記,還有陸盛深咬上他腺體時那陣尖銳的疼……
他用力漱了漱口,把那些羞人的畫面連同泡沫一起吐掉
等他磨磨蹭蹭地走出衛(wèi)生間,陸盛深已經(jīng)把早餐擺到了餐桌上。陽光透過餐廳的落地窗灑進來,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豆?jié){和包子的香氣。陸盛深坐在餐桌旁,手里拿著一份報紙,見他出來,抬眸看了一眼:“過來吃吧?!?/p>
樂舟年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他拿起一個肉包,小口小口地啃著,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瞟向?qū)γ娴娜恕j懯⑸畛缘煤芩刮?,動作不急不躁,偶爾會翻一下報紙,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談,只有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
這頓早餐仿佛吃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樂舟年覺得每一秒都很煎熬,手里的包子明明是他平時喜歡的口味,此刻卻味同嚼蠟。他幾次想開口說點什么,比如謝謝,或者問問昨晚的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能感覺到陸盛深的目光時不時落在他身上,帶著一種探究的意味,讓他渾身不自在
終于,陸盛深放下了筷子,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拔业葧阂ビ柧殹!彼_口打破了沉默,聲音平靜無波,“你今天好好休息,別熬夜,別吃辛辣的東西。桌上有藥,是緩解發(fā)情期后不適的,記得吃?!?/p>
樂舟年低著頭,小聲應了句:“哦?!?/p>
陸盛深站起身,拿起沙發(fā)上的外套。“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彼D了頓,又補充道,“早餐記得吃完,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了。門被輕輕帶上,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樂舟年這才松了口氣,緊繃的身體瞬間垮了下來。他趴在餐桌上,看著剩下的早餐,突然覺得臉頰發(fā)燙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走到陽臺,推開窗戶。清晨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進來,拂起他額前的碎發(fā)。他看見陸盛深走出單元樓,坐進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里。車子發(fā)動,緩緩駛出小區(qū),很快消失在路的盡頭
樂舟年靠在欄桿上,望著空蕩蕩的路口,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又好像空落落的。他抬手摸了摸后頸的腺體,那里還有淡淡的痛感,卻奇異地帶著一絲安心。
他轉(zhuǎn)身回到客廳,看著餐桌上剩下的早餐,突然笑了笑
也許,事情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夜晚的街道上,窗外的路燈連成一片流動的光河樂舟年歪在后座,腦袋隨著車身的輕微顛簸一點一點,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水,意識在清醒與混沌之間反復拉扯
這是他休息一周后復工的第五天
片場的燈光比盛夏的太陽還要灼人,連續(xù)三場高強度打戲拍下來,防護服里的襯衫早就被汗水浸透。導演喊“卡”的那一刻,他幾乎是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布景板上,全靠助理扶著才站穩(wěn)
“年年,你臉色好差。”副駕駛座的顧星轉(zhuǎn)過頭,遞過來一瓶溫水,“要不明天跟導演請個假?你這狀態(tài)不對勁。”
樂舟年擰開瓶蓋喝了兩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微驅(qū)散了些疲憊。他搖搖頭,聲音帶著濃重的倦意:“沒事,最后一場戲了,拍完就能殺青?!?/p>
顧星看著他眼下的烏青,嘆了口氣。作為樂舟年的經(jīng)紀人兼多年好友,他比誰都清楚這小子有多拼。上周突然請假說身體不適,電話里聲音虛得像隨時會暈過去,她嚇得差點直接沖去他家,卻被一句“真沒事,就是有點累”擋了回來。
現(xiàn)在看來,哪里是有點累那么簡單
顧星從后座拿了條薄毯,小心翼翼地蓋在樂舟年身上,剛掖好邊角,就聽見身邊人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囈語,尾音軟得像棉花糖:“陸盛深……”
顧星的手頓在半空
他愣了幾秒,懷疑自己聽錯了,車里很安靜,只有空調(diào)的低鳴和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可那句帶著依賴的道謝分明清晰地鉆進了耳朵
陸盛深?藍鯊七號陸盛深?他顧星的偶像陸盛深?
樂舟年不是很討厭陸盛深嗎?怎么睡覺還說他的名字?在夢里也要罵他?
顧星皺著眉,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樂舟年的后頸,車內(nèi)昏暗的光線下,那截露在衣領外的皮膚白皙細膩,可仔細看,能發(fā)現(xiàn)靠近腺體的地方有一圈極淡的、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的紅痕
那形狀……像極了臨時標記留下的印子
顧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呼吸都跟著屏住了,他猛地別開視線,手卻控制不住地有些發(fā)抖
Omega的腺體是最私密的地方,標記更是等同于宣告所有權,樂舟年從出道起就對外宣稱單身,合約里更是明明白白寫著五年內(nèi)不能有公開的戀愛關系,尤其是Alpha伴侶——這在娛樂圈是默認的規(guī)則,Omega藝人一旦被曝出有標記對象,尤其是在事業(yè)上升期,粉絲流失、資源降級都是必然的事
他怎么敢的?
顧星的腦子里亂糟糟的,無數(shù)個疑問像氣泡一樣冒出來,上周請假是不是因為發(fā)情期?那個標記是陸盛深做的?他們倆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車子緩緩駛入樂舟年住的小區(qū),保安熟稔地抬手放行,顧星熄了火,轉(zhuǎn)頭看后座,樂舟年睡得很沉,眉頭微微蹙著,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穩(wěn)的夢。他推了推他的肩膀:“年年,到家了?!?/p>
沒反應
顧星無奈,只好繞到后座,費力地把人架起來,樂舟年看著清瘦,抱起時卻能感覺到實打?qū)嵉闹亓?,他咬著牙把人從車里拖出來,半扶半抱地往單元樓?/p>
電梯里的燈光亮得刺眼,顧星低頭喘著氣,鼻尖突然嗅到一絲陌生的氣息,不是樂舟年身上那股淡淡的陽光味,而是一種冷冽的、帶著海鹽質(zhì)感的味道,很淡,卻極具侵略性——是Alpha的信息素
這味道在樂舟年家門口時變得稍微清晰了些
顧星的心沉得更厲害了,他用樂舟年口袋里的鑰匙打開門,借著玄關燈的光看清了屋里的景象,客廳很整潔,和他上次來沒什么兩樣,可那股Alpha信息素的味道,像一層無形的網(wǎng),悄無聲息地籠罩著這個屬于Omega的空間
她把樂舟年背進臥室,輕輕放在床上。床墊陷下去一塊,樂舟年哼唧了兩聲,翻了個身,懷里還緊緊抱著那個鯊魚公仔,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顧星站在床邊,看著他蒼白的側臉,氣不打一處來
“你可真是行啊樂舟年?!彼麎旱吐曇?,語氣里又氣又急,“上周請假在家就是干這個了?不是說好了現(xiàn)階段不談戀愛嗎?忘了你當初怎么跟我保證的?”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把毯子拉到樂舟年胸口,手指不小心碰到他后頸的腺體,對方瑟縮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了
“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事業(yè)在上升期?被人拍到你跟Alpha走得近都夠麻煩了,現(xiàn)在居然被標記了?還是陸盛深?他那種級別的Alpha,粉絲能把你撕成碎片你信不信?”
顧星越說越氣,叉著腰在臥室里踱了兩步,她不是反對樂舟年談戀愛,只是這個時間點太敏感了,作為Omega,尤其是沒公開過第二性別的藝人,被標記幾乎等同于把軟肋送到別人面前,更別說對方還是陸盛深那樣自帶流量和爭議的人物
“平時看著挺聰明,怎么一到這種事上就犯糊涂……”他嘆了口氣,聲音軟了些,“發(fā)情期難受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嗎?非要自己扛著,還鬧出這種事……”
顧星也是Omega,他感同身受樂舟年的發(fā)情期多難受 ,床上的人沒任何反應,大概是真的累極了,呼吸均勻得像小貓
顧星看著他眼下的烏青,終究還是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她替樂舟年掖好被角,又檢查了一遍門窗,才輕手輕腳地退出臥室,帶上門
走到玄關換鞋時,她又聞到了那股屬于陸盛深的信息素味。這一次,她清晰地辨認出其中夾雜的、極淡的安撫氣息——看來陸盛深那個Alpha還不算太混蛋
顧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拉開門走進電梯。不管怎么說,這事必須得跟樂舟年好好談談,就算是臨時標記,也得有個說法
電梯門緩緩合上,映出她一臉凝重的表情。窗外的霓虹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像她此刻亂成一團的心情
翌日,樂舟年對著鏡子扯了扯衣領,后頸的皮膚還帶著點若有似無的麻意,臨時標記的效力比他想象中持久,已經(jīng)過去半個月,那種被alpha信息素包裹的安穩(wěn)感仍像溫水似的裹著他,連帶著睡眠質(zhì)量都好了不少
高助理敲門進來時,正看見他對著鏡子發(fā)呆:“年年,該出發(fā)去片場了,今天拍夜戲,估計要到后半夜。”
“知道了。”樂舟年轉(zhuǎn)過身,眼底的青色淡了許多,連帶著氣色都好了大半,前陣子被發(fā)情期反復折磨的憔悴像是被水洗過,臉頰重新透出點少年氣的粉
高助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哥,你這幾天狀態(tài)真好,是不是偷偷用了什么護膚品?”
樂舟年指尖頓了頓,下意識摸了摸后頸,含糊道:“可能是……最近睡得好?!?/p>
其實他知道,這不是睡眠的問題,是陸盛深的信息素太霸道,像在他腺體上蓋了個無形的章,把那些亂竄的躁動因子都鎮(zhèn)壓得服服帖,那天晚上在家里,alpha俯身靠近時的海洋味氣息突然炸開的瞬間,他幾乎是本能地軟了腿的屈服著陸盛深
保姆車駛進片場時,導演正對著監(jiān)視器皺眉。看見樂舟年下車,導演眼睛亮了亮:“小樂今天狀態(tài)不錯啊!正好,先拍你那場情緒爆發(fā)的戲?!?/p>
樂舟年點點頭,走到布景前站定。這場戲講的是主角發(fā)現(xiàn)摯友背叛,在暴雨里崩潰質(zhì)問的橋段。前幾次拍的時候,他總找不到那種極致的撕裂感,導演說他眼神里缺了點“被連根拔起的痛”。
場記板落下的瞬間,冰冷的雨絲從高空潑下來。樂舟年仰起頭,雨水順著下頜線往下淌,視線穿過雨幕落在遠處的打光燈上時,腦子里卻莫名閃過陸盛深賽車服上的藍色號碼——7。
那天晚上陸盛深抱著他,釋放很多信息素安撫他,他說“忍著”,指尖按在他后頸時,信息素像帶著電流,瞬間擊潰了他所有的防備
“卡!完美!”導演的喊聲把他拽回現(xiàn)實,“小樂,這遍情緒太到位了!就這么演!”
樂舟年抹了把臉上的水,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喊出的臺詞里,有多少是角色的痛,多少是自己藏不住的慌亂
收工回到家時已經(jīng)十一點,手機在玄關柜上震動了兩下,是顧星發(fā)來的消息:“明早十點直播,別忘了。”
樂舟年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回了個“好”,踢掉鞋子癱在沙發(fā)上??蛷d沒開燈,只有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片冷清的白。他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看了會兒,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機,點開了那個幾乎從不打開的對話框
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上周前,是他發(fā)給陸盛深的——“我沒事”,對方?jīng)]回
聊天框干干凈凈,像他們之間的關系,只有那晚短暫的交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樂舟年手指懸在輸入框上,打了刪刪了打,最后還是鎖了屏
第二天晚上的直播是早就定好的,樂舟年剛坐下,彈幕就刷得飛快
“崽崽今天狀態(tài)絕了!”
“是不是偷偷去做美容了?皮膚也太好了吧!”
“前排等一個手勢舞!”
他對著鏡頭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鯊魚公仔抱在懷里——那是去年粉絲七年糕送的就抱著了,后來他才知道七年糕是陸盛深干脆就一直抱著,反正也毛茸茸的
“今天不聊別的,”樂舟年調(diào)整了下麥克風,“教大家跳最近很火的那個舞,我練了好幾天,要是跳錯了……你們就當沒看見。”
音樂響起時,他跟著節(jié)奏抬臂、扭胯,動作不算特別標準,卻帶著股少年氣的鮮活。直播間的禮物特效刷個不停,火箭和游艇的動畫在屏幕上炸開,他瞥了一眼,笑著說:“別送了,省點錢買奶茶喝?!?/p>
跳完舞坐下時,額角已經(jīng)沁出薄汗。他拿起水杯喝了口,彈幕里的風向突然變了
“剛才那個轉(zhuǎn)身好蘇!崽崽是不是有情況了?”
“感覺最近心情很好啊,是不是談戀愛了?”
“快說實話!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談戀愛”三個字跳出來時,樂舟年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陸盛深的臉毫無預兆地闖進腦?!愜嚪溊巾斅冻龅暮斫Y,俯身時落在他頸側的視線,還有離開前那句沒頭沒尾的“有事找我”。
他指尖在鯊魚公仔的鰭上捏了捏,對著鏡頭搖頭:“沒有,你們想多了。我現(xiàn)在只想搞事業(yè)?!?/p>
“騙人!”有粉絲立刻反駁,“你剛才笑的時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就是!眼睛里有光!絕對是戀愛了!”
樂舟年無奈地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感覺后頸有點發(fā)燙。不是疼痛,是那種被信息素標記過的腺體,在某種情緒波動時會泛起的微熱,他下意識地往衣領里縮了縮,避開鏡頭的角度
“真沒有,”他加重了語氣,卻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飄,“我這種工作狀態(tài),哪有時間談戀愛?!?/p>
彈幕還在追問,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聊起最近看的電影,又回答了幾個粉絲關心的問題。半個多小時很快過去,他跟大家道別時,屏幕上還在刷“保護我方早戀(不是)”。
關掉直播的瞬間,樂舟年癱回椅子上,把鯊魚公仔往臉上一捂。絨毛蹭著鼻尖,帶來點熟悉的安全感,可后頸的熱度還沒退,像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口是心非
他到底在慌什么?
明明只是臨時標記,明明說好了只當是一場意外,可這幾天,陸盛深的影子總在他腦子里打轉(zhuǎn),背臺詞時想,拍戲時想,連睡覺都能夢見賽場的轟鳴聲,夢見那抹藍黑色的賽車服
樂舟年把臉埋在鯊魚公仔柔軟的肚子上,悶聲悶氣地嘆了口氣。他好像……是真的有點想陸盛深了
這個認知讓他有點慌,他猛地坐直身體,把公仔扔回床上,抓起手機點開瀏覽器。搜索欄里敲下“陸盛深”三個字時,指尖都在發(fā)燙
最新的新聞跳出來,標題鮮紅奪目:“陸盛深再奪冠軍!深鯊俱樂部提前鎖定年度積分榜第一!”
配圖里,陸盛深站在領獎臺上,穿著紅色賽車服,手里舉著獎杯,嘴角勾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笑,陽光照在他發(fā)梢,亮得晃眼。樂舟年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手指無意識地劃過屏幕上他的臉,心里又酸又軟
他往下翻了翻,看到一篇賽事分析,末尾附了深鯊俱樂部接下來的賽程表。下個月中旬,全國錦標賽決賽,地點就在本市的賽車場
樂舟年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他很久沒去現(xiàn)場看比賽了,上一次還是在云城,他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縮在人群里,看著陸盛深的車沖過終點線時,第一個帶頭尖叫起來
要不……去看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瘋長,他可以像上次一樣,戴口罩帽子,找個不起眼的位置,就遠遠看一眼,看完就走,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
他點開賽程表反復確認了日期,正好那天沒有安排工作。一股隱秘的喜悅從心底涌上來,像汽水開瓶時的氣泡,爭先恐后地往上冒
樂舟年轉(zhuǎn)身撲到床上,抓起那個鯊魚公仔,對著它圓滾滾的腦袋親了一口,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雀躍:“到時候帶你去看主人比賽!”
公仔的絨毛蹭著臉頰,軟乎乎的,他抱著公仔滾了兩圈,把臉埋進柔軟的肚子里,嘴角忍不住一直往上揚,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毯上投下細長的光帶,空氣里好像都飄著甜甜的味道
沒過多久,均勻的呼吸聲在臥室里響起,樂舟年抱著鯊魚公仔蜷縮在床上,眉頭舒展著,像是做了個很美的夢
同一時間,市賽車場的訓練區(qū)還亮著刺眼的燈光,引擎的轟鳴聲刺破夜空,藍黑賽車像道閃電,貼著彎道的護欄疾馳而過,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尖銳的嘶鳴
“吱——”
賽車猛地停在維修區(qū),陸盛深摘下頭盔,隨手扔給旁邊的機械師,額角的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淌,砸在賽車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深哥,你這狀態(tài)也太嚇人了吧!”謝征扶著護欄干嘔了兩聲,臉色慘白,“從下午練到現(xiàn)在,連口氣都沒喘,你是鐵做的啊?”
陸盛深沒說話,拿起水瓶往嘴里灌了大半瓶,喉結滾動的弧度利落又性感。他今天的訓練強度是平時的兩倍,連經(jīng)驗最豐富的機械師都勸了他好幾次,可他像是聽不進去,一趟接一趟地跑,賽道上的胎印都快疊成了網(wǎng)
“不是,”謝征緩過勁來,湊到他身邊,“全國賽我們又不是沒贏過,犯得著這么拼命嗎?你這樣練下去,不等比賽開始就得累垮了?!?/p>
陸盛深扯了扯賽車服的拉鏈,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聲音帶著點剛劇烈運動后的沙?。骸昂猛妗!?/p>
“好玩?”謝征瞪大了眼睛,“我看你是瘋了!”他剛才跟著跑了三圈,現(xiàn)在腿還在發(fā)軟,胃里翻江倒海,“我算是服了,你就是個魔鬼!”
陸盛深沒理他,視線掃過維修區(qū)的時鐘,晚上十一點半。他拿出手機解鎖,屏幕上干干凈凈,沒有新消息
那個上周前前發(fā)來的“我沒事”還孤零零地躺在對話框里,他沒回,樂舟年也沒再發(fā)來新的
陸盛深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退出微信,點開了那個短視頻APP,關注欄里敲下“樂舟年”三個字,最新發(fā)布的視頻就是今晚的直播回放
他點進去,屏幕上的人正抱著個藍撲撲的東西跳手勢舞,動作有點笨拙,卻透著股鮮活的勁兒,陸盛深的目光落在他懷里的東西上,眼神忽然定住了
那是個鯊魚公仔,深藍色,圓眼睛,肚子鼓鼓的——是他去年拿著七年糕的小號送給樂舟年的禮物
樂舟年跳完舞坐下時,把公仔抱得更緊了,手指還在它的鰭上輕輕摩挲,彈幕里有人問那是什么,他笑了笑,說:“一個粉絲送的”
陸盛深盯著屏幕上那個被抱在懷里的公仔,嘴角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上揚
原來在他眼里,自己送的這個鯊魚公仔這么重要,都愛不釋手
陸盛深靠在賽車旁,看著屏幕里樂舟年跟粉絲插科打諢,看著他被逗笑時瞇起的眼睛,看著他下意識往懷里蹭的鯊魚公仔,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甜甜的,像小時候偷偷吃的糖,藏著不敢讓人知道的甜
直播回放結束時,謝征湊過來,看見他手機屏幕上的樂舟年,嘖嘖兩聲:“看什么呢?笑得跟偷了雞似的?!?/p>
陸盛深收起手機,踹了他一腳:“滾去收拾東西。”
“切?!敝x征揉著被踹的胳膊,嘟囔道,“肯定是看樂舟年呢吧?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你……”
后面的話被陸盛深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謝征識趣地閉了嘴,轉(zhuǎn)身招呼機械師收拾工具,陸盛深看著賽車的方向盤,指尖在上面輕輕敲著,剛才心里那點甜還沒散去,又蒙上了層說不清的復雜
他到底……該怎么跟樂舟年相處?
回到家時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別墅里沒開燈,陸盛深換鞋時,卻看見客廳的方向透出暖黃的光。他愣了一下,這個點,家里通常沒人
“回來了?”
陸深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陸盛深走進去,看見父親穿著睡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本翻開的書
“爸?”他有點驚訝,“您怎么回來了?”
陸深是業(yè)內(nèi)有名的醫(yī)學博士,常年泡在實驗室,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
“項目告一段落,回來歇歇。”陸深合上書,抬頭看他,“訓練到這么晚?”
“嗯?!标懯⑸铧c點頭,正要往樓上走,玄關處忽然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他回頭,看見李盛走了進來。西裝革履,領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帶著點酒氣,卻依舊挺拔
陸盛深更驚訝了,李盛經(jīng)常在盛陽集團里做新的數(shù)據(jù)庫跟別的業(yè)績,跟陸深更是聚少離多,這十年里,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家里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得過來
“回來了?!崩钍⒚撓峦馓走f給傭人,語氣平淡,像是早就知道陸深在家
陸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等你半天了?!?/p>
李盛在他旁邊坐下,目光掃過站在原地的陸盛深:“訓練完了?”
“嗯?!标懯⑸钣X得這氣氛有點詭異,兩個常年不見面的父親突然同時出現(xiàn),還一副“等你很久了”的樣子,總覺得沒好事
“盛深站著干什么?坐?!标懮钪噶酥笇γ娴纳嘲l(fā)。
陸盛深剛坐下,陸深就開了口,語氣隨意得像在聊天氣:“最近跟晨晨聯(lián)系了嗎?”
馬晨晨?陸盛深皺了皺眉,馬晨晨是馬晨飛的Omega兒子
“沒有。”他如實回答,“最近訓練忙,沒聯(lián)系?!?/p>
陸深哦了一聲,沒再追問,旁邊的李盛忽然開口,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點審視:“你今年二十四了吧?”
“嗯?!?/p>
“二十四,”李盛重復了一遍,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著,“也該找個Omega談談戀愛了,總不能一直這么單著?!?/p>
陸盛深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來了
“我暫時沒這個想法?!彼罂苛丝?,拉開距離
“沒想法也得想想了。”陸深在旁邊幫腔,語氣里帶著點調(diào)侃,“我看晨晨就不錯,知書達理,跟你也算是門當戶對,他父親馬晨飛又是你爸的左膀右臂,你們要是成了,也能互相幫襯?!?/p>
李盛點點頭:“馬晨飛的兒子,我見過幾次,懂事,穩(wěn)重,跟你挺配。”
陸盛深簡直無語,又是這樣,從小到大,他的人生好像永遠被規(guī)劃著,連談戀愛都要考慮“門當戶對”“互相幫襯”
“我說了,沒想法。”他站起身,語氣冷了下來,“我的事不用你們操心。”
“盛深?!崩钍⒌穆曇舫亮顺?,“我們不是逼你,只是……”
“沒什么只是。”陸盛深打斷他,“我累了,先回房了。”
他轉(zhuǎn)身就往樓上走,腳步快得像是在逃,身后陸深和李盛的聲音還在隱約傳來,似乎在爭論著什么,可他一點都不想聽
回到房間,陸盛深把自己摔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fā)呆,馬晨晨?他連對方喜歡吃甜的還是咸的都不知道,談什么戀愛?而且自己只是把他當?shù)艿?,當親戚看待,更不會萌生其他想法
他拿出手機,點開那個鯊魚公仔的照片——是剛才看直播時截的屏,屏幕上,樂舟年正抱著公仔笑得眉眼彎彎,陽光落在他發(fā)梢,亮得像撒了金粉
陸盛深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過他的臉,心里那點被父母攪起來的煩躁,忽然就淡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把手機扔到一邊,扯過被子蒙住頭,反正不管怎么樣,下個月的比賽,他得贏
還要……想辦法讓那個抱著鯊魚公仔的笨蛋,再來看一次,這次打算把獎杯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