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舒一口氣,這才注意到殿內(nèi)跪了一地的人——太醫(yī)、宮女、太監(jiān),還有...被五花大綁的李貴妃?
"皇上!臣妾冤枉??!"李貴妃哭喊著,"臣妾真的什么都沒做!"
蕭景琰看都不看她,只盯著我:"她對你做了什么?"
我搖搖頭:"她沒碰我...只是說了些難聽的話。"突然想起什么,"對了,她身上有很濃的麝香味..."
蕭景琰眼神一厲:"麝香?"轉(zhuǎn)向太醫(yī),"查!"
太醫(yī)趕緊去檢查我換下的衣物。片刻后回報:"回皇上,沈妃娘娘的裙角確實沾了麝香,分量不輕,若非發(fā)現(xiàn)及時..."
"李月華!"蕭景琰猛地站起來,"你好大的膽子!"
李貴妃面如死灰:"不是臣妾...是...是有人給臣妾的香囊里加了料...皇上明鑒?。?
蕭景琰冷笑:"拖下去,打入冷宮!等朕查清真相,再行發(fā)落!"
李貴妃被拖走后,蕭景琰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殿內(nèi)只剩我們兩人,他突然一把抱住我,抱得那么緊,我?guī)缀醮贿^氣。
"青梧..."他的聲音在發(fā)抖,"朕差點失去你們..."
我僵在他懷里,不知如何回應(yīng)。這個擁抱太突然,太親密,與我記憶中那個冷酷無情的暴君判若兩人。
"我沒事。"最終,我輕輕推開他,"皇上不必?fù)?dān)心。"
蕭景琰松開手,眼神復(fù)雜:"你總是這樣...明明最該生氣的是你,卻反過來安慰朕。"
我垂下眼睛:"臣妾只是累了。"
"好好休息。"蕭景琰站起身,"朕已經(jīng)加派了人手保護長春宮。從今以后,你的飲食衣物都由專人負(fù)責(zé)。"
我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事:"皇上,那些卷宗..."
"等你身體好了再看。"他打斷我,"不急在這一時。"
他轉(zhuǎn)身要走,我叫住他:"皇上打算怎么處置李貴妃?"
蕭景琰回頭,眼中閃過一絲冷酷:"那要看她能供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了。"
我心頭一凜。李貴妃是李崇義的親侄女,蕭景琰這是要借題發(fā)揮?
"睡吧。"蕭景琰的聲音柔和下來,"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他走后,我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思緒萬千。李貴妃今日的舉動太過明顯,簡直像故意送上門來...會不會是蕭景琰設(shè)的局?借我的手除掉李崇義在宮中的眼線?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若真如此,蕭景琰的心機也太深了...
?
養(yǎng)病的日子過得很快。李貴妃被打入冷宮后,后宮安靜了許多。我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爾看看蕭景琰送來的閑書,不再碰那些沉重的卷宗。
這天傍晚,我正在庭院里散步,忽然聽見一陣琴聲。那琴聲清越悠揚,卻又透著說不出的孤寂,聽得人心頭發(fā)酸。
"誰在彈琴?"我問小桃。
小桃小聲道:"回娘娘,是皇上?;噬厦糠晷那椴缓脮r,就會在御花園的涼亭里撫琴。"
我心頭一動。蕭景琰也會心情不好?在我印象里,他永遠(yuǎn)是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扶我去看看。"我說。
小桃猶豫:"娘娘,這不合規(guī)矩..."
"就說是散步偶然碰見的。"我已經(jīng)往琴聲方向走去。
御花園的涼亭里,蕭景琰獨自坐著,面前擺著一張古琴。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孤獨的輪廓。他沒穿龍袍,只著一件素白常服,看上去竟有幾分書卷氣。
琴聲戛然而止。蕭景琰抬頭,正對上我的眼睛。
"臣妾參見皇上。"我慌忙行禮,"臣妾散步至此,無意打擾..."
"過來。"他打斷我。
我走過去,在離他三步遠(yuǎn)的地方站定。蕭景琰拍拍身邊的石凳:"坐。"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近距離看,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似乎很久沒睡好了。
"身體好些了?"他問。
"托皇上的福,好多了。"
蕭景琰輕笑:"又來了。朕不是說過嗎,私下里不必這么拘禮。"
我不知如何接話,只好低頭看琴。這是張很舊的琴,琴尾有燒焦的痕跡。
"好奇?"蕭景琰順著我的目光問。
我點點頭。
"這是母后的琴。"他輕撫琴弦,"二十年前那場大火,她為了救朕,自己沒能逃出來...只留下這張琴。"
我心頭一震。先帝的賢德皇后死于火災(zāi),這事我知道,卻不知詳情。原來蕭景琰當(dāng)時也在場?
"那年朕才八歲。"蕭景琰的聲音很平靜,眼神卻飄得很遠(yuǎn),"母后把朕推給太監(jiān),自己回去救妹妹...結(jié)果誰都沒能出來。"
我不知該說什么,鬼使神差地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他的手很涼。
蕭景琰愣了一下,隨即反手握緊我的手指:"青梧,你知道嗎?有時候朕真羨慕你。"
"羨慕我?"我愕然。
"至少...你父親是愛你的。"他苦笑,"而朕的父皇,到死都沒正眼看過朕。"
我心頭一酸。原來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這樣的傷痛...
"皇上..."我剛要說話,突然腹中一陣抽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蕭景琰立刻緊張起來:"怎么了?"
"沒事...孩子踢了我一下。"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蕭景琰眼睛一亮:"真的?"他不由分說把手放在我肚子上,"讓朕摸摸。"
他的手很大,很暖,輕輕覆在我的腹部。奇妙的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感應(yīng)到了,真的又動了一下。
"他動了!"蕭景琰像個發(fā)現(xiàn)新奇玩具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青梧,你感覺到了嗎?"
我點點頭,心頭涌起一股暖流。這一刻,他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妃子,只是兩個期待孩子降生的普通父母。
"青梧。"蕭景琰突然正色道,"等孩子出生,若是皇子...朕立你為貴妃。"
我心頭一跳。貴妃之位僅次于皇后,是莫大的榮耀。但...
"若是公主呢?"我輕聲問。
蕭景琰笑了:"那朕就等你給朕生個皇子。"
我臉一熱,抽回手:"皇上說笑了。"
"朕從不說笑。"蕭景琰認(rèn)真道,"青梧,朕知道你現(xiàn)在還不信朕。但總有一天,朕會證明給你看。"
證明什么?他沒說,我也沒問。夜風(fēng)拂過,帶來一陣花香。我們就這樣并肩坐著,誰也沒再說話,卻比任何時候都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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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蕭景琰派人送來一個錦盒。打開一看,是塊通體碧綠的玉佩,上面雕著并蒂蓮。
"皇上說,這是給娘娘安胎用的。"小太監(jiān)恭敬道,"皇上還問,娘娘今日可要去看卷宗?"
我摩挲著玉佩,想起昨晚的對話,心頭微暖:"去。"
養(yǎng)心殿側(cè)殿有個小書房,蕭景琰專門辟出來給我看卷宗。我到的時候,他正在批奏折,見我來了,只是點點頭,示意我自己去拿。
我熟門熟路地找到標(biāo)記著"李崇義案"的箱子,開始翻閱。這些天我已經(jīng)看了大半,對李崇義的罪行有了大致了解。但今天,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份新添的文件——北狄密信。
信是用一種奇怪的文字寫的,旁邊有譯文。我仔細(xì)閱讀,越看越心驚。這竟是李崇義與北狄可汗的往來密信!信中提到"沈明堂已除",還說"大事可期"...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這封信寫于我爹死后第三天,足以證明爹的死與李崇義通敵賣國有關(guān)!
"看完了?"蕭景琰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
我指著密信:"這...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蕭景琰在我身邊坐下,"朕也是最近才拿到。李崇義為了掩蓋貪污軍餉的事,不惜勾結(jié)敵國,借北狄之手除掉你爹。"
我咬緊嘴唇:"為什么?貪污雖然是大罪,但也不至于通敵?。?
"因為..."蕭景琰壓低聲音,"你爹查到的不僅是貪污,還有更可怕的事。"
"什么事?"
蕭景琰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走到書架旁,按下一個隱蔽的機關(guān)。書架無聲地移開,露出后面的暗門。
"來。"他向我伸出手,"朕帶你去看真正的秘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在他掌心。蕭景琰帶我穿過暗門,沿著狹窄的樓梯向下,來到一個地下密室。
密室中央有張桌子,上面攤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我湊近看,發(fā)現(xiàn)是北疆邊防圖,上面標(biāo)注了許多紅點。
"這是..."
"北疆的軍事布防。"蕭景琰沉聲道,"三年前,有人把這些情報賣給了北狄,導(dǎo)致我軍連敗三場,損失五萬將士。"
我倒吸一口冷氣:"是李崇義?"
"不止他一個。"蕭景琰冷笑,"朝中有人與北狄勾結(jié),想借外敵之力逼朕退位。"
我心頭一震:"誰這么大膽?"
蕭景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抽屜里取出一封信:"看看這個。"
我打開信,是我爹的筆跡!信是寫給他的老友——兵部侍郎周大人的,里面提到他懷疑"景"與北狄有聯(lián)系...
"景?"我疑惑地抬頭。
蕭景琰面色陰沉:"朕的皇叔,攝政王蕭景桓。"
我手一抖,信紙飄落在地。攝政王!那可是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你爹查到了蕭景桓通敵的證據(jù),所以必須死。"蕭景琰撿起信紙,"李崇義不過是執(zhí)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蕭景桓。"
我腦中一片混亂。如果真是這樣,那爹的案子比想象中復(fù)雜得多...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顫聲問,"皇上不怕我..."
"報仇心切,打草驚蛇?"蕭景琰苦笑,"朕考慮過。但你有權(quán)知道真相。而且..."他輕輕撫摸我的肚子,"朕相信,為了孩子,你會謹(jǐn)慎行事。"
我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五味雜陳。蕭景琰說得對,我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不能沖動...
"皇上打算怎么做?"
"等。"蕭景琰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蕭景桓勢力太大,朕需要更多證據(jù)。最重要的是..."他看向我,"等你平安生下孩子。"
我心頭一暖。他這是在關(guān)心我?
"走吧,上去吧。"蕭景琰牽起我的手,"這里太陰冷,對你和孩子不好。"
回到地面,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那堆卷宗上。我突然覺得,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隱藏著太多鮮血與陰謀。而我,已經(jīng)不知不覺深陷其中...
"青梧。"蕭景琰突然喚我,"答應(yīng)朕,無論發(fā)生什么,保護好自己和孩子。"
我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中竟有一絲懇求。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個擔(dān)心妻兒的普通男子。
"我答應(yīng)你。"我輕聲說。
蕭景琰笑了,那笑容溫暖而真實。他伸手想撫摸我的臉,卻在半途停住,改為拍拍我的肩:"回去吧,好好休息。"
我行禮告退,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皇上..."
"嗯?"
"謝謝...告訴我真相。"
蕭景琰的眼神柔和下來:"不客氣,沈青梧。"
走出養(yǎng)心殿,陽光正好。我摸著肚子,心里默默道:孩子們,你們的娘親曾經(jīng)只想報仇,但現(xiàn)在...她有了更重要的責(zé)任。
因為真相,才剛剛開始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