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沉悶的敲門聲在302室門板上砸了三下,
王磊拎著兩袋還沾著水珠的進口櫻桃,胳膊肘夾著鼓囊囊的文件袋,指節(jié)都被勒得泛白。
文件袋里是昨晚熬到三點幫發(fā)小林成整理的項目方案,本來約好今早九點送過來,
結(jié)果路上堵了四十分鐘,這會兒都快十點了。他抬眼掃了眼門牌號,確認(rèn)沒找錯地方,
又往后退了兩步,視線不由自主往樓梯間上方瞟——3單元的聲控?zé)羰侨ツ瓴艙Q的LED燈,
亮得晃眼,可從5樓往上走,光線突然暗了半截,
最頂層6樓的入口處那里赫然拉著道刺眼的黃色警戒線,線繩上貼著張蓋了紅章的封條,
邊角被穿堂風(fēng)吹得卷起來,像塊破布似的飄著,看著格外滲人?!皝砹藖砹耍〈呙?!
”門內(nèi)傳來林成帶著倦意的吼聲,伴隨著拖鞋蹭地的“嘩啦”聲。門剛拉開條縫,
一股混雜著煙味和泡面味的空氣就涌了出來。王磊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迫不及待伸著脖子往樓上瞅,壓低聲音問:“老林,你這樓咋回事???6樓那戶咋還封了?
我剛才上來的時候瞅著,封條都快被風(fēng)吹掉了,難不成出啥大事了?
”林成往樓道里飛快掃了眼,趕緊伸手把王磊拽進屋里,反手“咔嗒”一聲鎖了門。
客廳的遮光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留了道指寬的縫透進點微光,他走到窗邊把窗簾又扯了扯,
直到屋里只剩臺燈那點昏黃的光,才轉(zhuǎn)身對著一臉疑惑的王磊嘆口氣:“你是沒趕上這事兒,
前天才剛發(fā)生的,現(xiàn)在整個小區(qū)業(yè)主群都炸了——6樓那戶,劉河他們家,一家五口,
全沒了!”“啥?!”王磊手里的櫻桃袋“咚”地砸在茶幾上,紅得發(fā)亮的櫻桃滾了一地,
有的直接滾到了沙發(fā)底下,“劉河?就是那個天天穿個熨得筆挺的西裝,走路鼻孔朝天,
見了業(yè)主連個招呼都不打的物業(yè)經(jīng)理?他們家咋能出這種事?
我上次來還瞅見劉河他媽在樓下花壇邊跟賣菜的吵架呢,怎么說沒就沒了?
”林成彎腰撿起幾顆滾到腳邊的櫻桃,隨手扔回袋子里,又給自己和王磊各倒了杯涼白開,
指尖捏著杯壁,指節(jié)都泛了白,像是還沒從那事兒里緩過神:“你先坐,這事兒說起來,
邪乎得能寫本小說,從頭到尾全是他們家自己造的孽,真是應(yīng)了那句‘惡有惡報’,
半點兒都不冤?!蓖趵谮s緊拉過凳子坐下,連滾到腳邊的櫻桃都忘了撿,
眼睛直勾勾盯著林成:“你快說說,到底咋回事?我上次來的時候,
還看見劉河他兒子劉小寶在樓下把人家小姑娘的風(fēng)箏線扯斷了,那小姑娘哭得跟啥似的,
劉河他媽不僅不道歉,還說‘小孩子玩鬧咋了?你個小丫頭片子事兒真多’,
當(dāng)時好多人都看著,沒一個敢管的!”“這事兒還得從劉河他爸劉洋說起。
”林成喝了口涼水,聲音壓得更低了,“你也知道,咱小區(qū)1號樓那邊有個張大姐,心善,
天天早上七點準(zhǔn)時在花壇邊放貓糧喂流浪貓,有時候還會帶點狗糧,
小區(qū)里那幾只流浪狗見了她都搖尾巴。劉洋就看不順眼,天天在業(yè)主群里罵,
說那些貓狗吵得他睡不著覺,還說臟得很,到處拉屎拉尿,把小區(qū)搞得烏煙瘴氣。
”“前周一早上,我去樓下取快遞,正好撞見劉洋蹲在花壇里頭,背對著我,
手里攥著個黑色塑料袋,鬼鬼祟祟地往冬青叢里塞東西。我當(dāng)時還納悶,他一個大男人,
退休在家沒事干,咋跟做賊似的。我故意咳嗽了一聲,他嚇得手一抖,塑料袋差點掉地上,
回頭看見是我,臉一下子就紅了,還嘴硬說‘我就是看看這冬青長得好不好’,
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绷殖深D了頓,又補充道:“后來我才知道,
他那塑料袋里裝的是摻了老鼠藥的臘腸!他前一天晚上在菜市場買的,
特意挑了那種肥瘦相間的,還跟老板說‘要最香的,我家貓愛吃’,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摻了老鼠藥,
想毒死那些流浪貓狗!他怕被人發(fā)現(xiàn),還特意把臘腸切成小段,用油紙一包一包分開藏,
想著這樣貓狗更容易吃下去?!蓖趵诼牭醚劬Χ贾绷耍骸安皇前??就因為討厭貓狗,
至于下毒藥嗎?這也太缺德了!那些流浪貓流浪狗又沒招他惹他,張大姐每天都清理貓砂,
我上次還看見她帶著消毒水給花壇消毒,哪有到處拉屎的情況?”“缺德的還在后頭呢。
”林成冷笑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劉洋把毒臘腸藏好后,
還特意在旁邊守了一會兒,見沒貓狗過來,才慢悠悠回家。結(jié)果那天中午十二點多,
劉河他媽郭夏花去樓下買菜,路過花壇的時候,
聞著臘腸的香味了——你也知道郭夏花那性子,一輩子沒認(rèn)過字,沒上過一天學(xué),
就愛占小便宜。買菜的時候都得跟攤主多要兩根蔥,不然就不走;有時候去超市,
還會偷偷把糖果往兜里塞,被發(fā)現(xiàn)了就撒潑說‘我沒看見,是它自己掉進去的。
”“她當(dāng)時提著個菜籃子,里面裝著剛買的白菜和蘿卜,路過花壇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
抽著鼻子往里頭聞,嘴里還念叨‘啥玩意兒這么香,跟肉似的’。她扒開冬青叢一瞅,
看見那幾包用油紙包著的臘腸,油光锃亮的,看著就好吃。她左右瞅了瞅,沒看見人,
趕緊蹲下來把臘腸全揣進菜籃子里,還用白菜葉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生怕別人看見。
”“到家的時候,劉洋正在客廳看電視,播的是抗日劇,他看得津津有味,
手里還拿著個茶杯,時不時喝一口,嘴里還罵罵咧咧‘小鬼子真壞’。
郭夏花把菜籃子往廚房一放,就湊到劉洋跟前,獻寶似的把臘腸拿出來:‘老頭子,
你看我撿著啥了?這么好的臘腸,看著比咱上次買的還香,晚上咱煲湯喝,給你下酒!
’”“劉洋當(dāng)時光顧著看電視了,壓根兒忘了自己早上放毒臘腸的事兒,
他還樂呵呵地湊過去聞了聞,點頭說‘嗯,是挺香,說不定是哪個有錢人家扔的,沒開封呢,
正好晚上喝口熱湯’。郭夏花一聽,更高興了,趕緊把臘腸放進冰箱冷藏層,又去廚房擇菜,
嘴里還哼著老家的小調(diào),琢磨著晚上喝了湯,要去樓下跟老姐妹們顯擺顯擺自己運氣好。
”“那郭夏花呢?她沒喝那鍋湯?”王磊忍不住插了句嘴,眼睛瞪得溜圓?!八故窍牒?,
可沒趕上?!绷殖蓳u搖頭,語氣里帶著點說不出的諷刺,“那天下午三點半,
劉河那兒子劉小寶幼兒園提前放學(xué),郭夏花得去接。她三點的時候就把臘腸從冰箱里拿出來,
切成小塊放進砂鍋里,倒了半鍋水,還放了點姜片、料酒和枸杞,說要燉得軟爛點,
劉洋牙口不好。她想著等接完孫子回來正好喝,臨走前還怕湯熬干了,特意把火調(diào)到最小,
又在鍋蓋上壓了個瓷盤子,才拎著書包出門。”“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她下樓的時候,
為了省事兒,直接從家里搬了個小板凳——就是那種紅色的塑料凳,凳面都有點裂了,
平時她在樓下乘涼、跳廣場舞都坐的——卡在電梯門中間。咱這樓的電梯本來就老,
是十年前小區(qū)剛建成的時候裝的,早就該報廢了。劉河當(dāng)物業(yè)經(jīng)理這三年,
業(yè)主們反映了無數(shù)次,說電梯晃得厲害,有時候還會突然停在兩層樓中間,門半天打不開,
讓他找人修修,他每次都拿‘沒錢’‘要等總公司審批’當(dāng)借口。
”“上次有個住在3樓的大哥,因為電梯突然下墜差點受傷,找劉河要說法。
劉河還說‘你自己運氣不好,電梯好好的咋就你出事’,最后那大哥氣不過,
去物業(yè)辦公室鬧了一場,劉河才勉強找了個維修師傅來看,結(jié)果師傅說‘這電梯得換零件,
最少要五千塊’劉河一聽就不樂意了,說‘太貴了,先湊合用吧’,
最后就給電梯上了點潤滑油,照樣讓業(yè)主們用?!薄肮幕ㄟ@一卡凳子,電梯直接就死機了。
當(dāng)時電梯里還有個住在2樓的王阿姨,正要下樓買醬油,結(jié)果電梯門突然不動了,
燈閃了兩下就滅了,只剩下緊急燈亮著。王阿姨嚇得趕緊按緊急呼叫鈴,
可物業(yè)辦公室根本沒人接——那天下午物業(yè)的人都被劉河叫去幫他搬新家的家具了,
就留了個實習(xí)生,還在玩手機,沒聽見鈴聲。最后還是王阿姨自己打電話給兒子,
讓兒子從樓梯跑下來,扒開電梯門把她救出去的。”王磊聽到這兒,
氣得“啪”地拍了下桌子,杯子里的水都晃出了不少:“我就知道!我上次來的時候,
電梯就晃得厲害,我還跟你說過,這電梯早晚得出事!郭夏花也太過分了,
她不是第一次干這事兒了吧?上次我來送資料,就瞅見她卡電梯,有個住在5樓的李老太太,
腿不好,拄著拐杖,著急去醫(yī)院做透析,跟她商量‘大妹子,你把凳子挪開唄,
我趕時間去醫(yī)院’,她倒好,直接往地上一坐,撒潑打滾說‘我孫子還等著我接呢,
你急關(guān)我屁事?有本事你飛下去啊’!”“當(dāng)時好多人都圍著勸,她不僅不聽,
還伸手推了李老太太一把,差點把老太太推倒。最后還是李老太太的兒子來了,怕她賴上,
只能忍氣吞聲背著老太太走樓梯。郭夏花還在后面罵‘老東西,活該走樓梯’,
氣得周圍的人都想上去理論,可又怕她年紀(jì)大了碰瓷,只能作罷。”“可不是嘛。
”林成揉了揉太陽穴,語氣里滿是無奈,“那天郭夏花把電梯卡住,
整棟樓的人都沒法用電梯。有個住在4樓的孕婦,懷了七個多月,肚子大得都快看不見腳了,
本來要去醫(yī)院做產(chǎn)檢,只能讓老公扶著,一步一步往下挪。走到2樓的時候沒站穩(wěn),
差點摔下去,幸好旁邊有個小伙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還有個住在5樓的張老爺子,今年都八十二了,腿有風(fēng)濕,平時出門都靠輪椅,
那天要去社區(qū)醫(yī)院拿藥,兒子只能背著他下樓。老爺子體重不輕,兒子背到3樓就喘得不行,
只能歇一會兒再走,下樓的時候還差點崴了腳。大家都在業(yè)主群里@劉河,
讓他管管他媽的所作所為,劉河半天沒吭聲,最后只回了句‘老年人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
大家多擔(dān)待點’,氣得好多業(yè)主都說要聯(lián)合起來換物業(yè)?!薄翱晒幕ǜ静划?dāng)回事。
她接了劉小寶回來的時候,都快五點了,看見電梯門口圍了一堆人,
還聽見有人在罵‘哪個缺德的卡電梯’,她不僅不心虛,還湊過去說‘是我卡的咋了?
我接孫子著急,你們走樓梯鍛煉身體不好嗎?一個個嬌生慣養(yǎng)的’。說完就把凳子挪開,
硬拉著劉小寶進了電梯?!薄皠⑿毊?dāng)時還拉著她的衣角說‘奶奶,電梯壞了,
老師說壞電梯不能坐’,可郭夏花根本不聽,摸著他的頭說:“乖,奶奶天天卡電梯,
啥事兒沒有,咱坐電梯快,回家就能喝肉湯了?!眲⑿毮昙o(jì)小,
被奶奶一哄就忘了老師的話,乖乖進了電梯?!薄敖Y(jié)果報應(yīng)來得比誰都快。
”林成的聲音頓了頓,眼神里多了幾分復(fù)雜,“電梯門剛關(guān)上,郭夏花按了6樓,
還得意地跟劉小寶說‘你看,奶奶沒騙你吧,電梯好著呢’。結(jié)果話音剛落,
就聽見‘哐當(dāng)’一聲巨響,電梯突然往下墜!劉小寶嚇得尖叫起來,郭夏花也慌了,
伸手想抓扶手,可扶手太滑,根本抓不住,整個人都飛了起來,頭重重地撞在電梯頂上,
血一下子就流了下來,順著臉頰往下滴,滴在了劉小寶的衣服上。
”“電梯墜到負(fù)一樓的時候,幸好下面有緩沖器,沒直接摔成肉泥,但沖擊力太大,
郭夏花和劉小寶都被甩到了電梯角落。劉小寶當(dāng)時就暈過去了,額頭上裂了個大口子,
血把頭發(fā)都浸濕了;郭夏花還有點意識,她掙扎著想去摸劉小寶,可胳膊動不了,
只能掏出手機,手抖得厲害,半天都按不對號碼,最后好不容易撥通了劉河的電話,
哭著說‘兒子,快……快叫救護車,
我和小寶在電梯里……電梯墜了……我們在負(fù)一樓……’”“我的天!
”王磊嚇得身子一哆嗦,手里的水杯都差點掉在地上,“那電梯直接墜到負(fù)一樓了?
當(dāng)時還有別人在電梯里嗎?”“沒有,就她們倆?!绷殖傻穆曇舫亮讼氯ィ瑤еc唏噓,
“因為電梯被郭夏花卡了大半天,好多人都知道電梯壞了,沒人敢坐。
有個住在6樓的小伙子,本來想坐電梯回家,看見郭夏花帶著劉小寶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