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亡診斷書摔在我臉上時,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片白。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單,
還有林晚那張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尿毒癥終末期,腎功能衰竭,搶救無效死亡。
”醫(yī)生的話像一把生銹的鈍刀,一字一句地割著我的神經(jīng)。我一個字都聽不懂,我只知道,
那個總被我罵“矯情”、“裝病”的女人,真的死了。手機在這時瘋狂震動,是張薇薇。
我麻木地接起,電話那頭傳來她嬌嗲而不耐煩的聲音:“陳燁,你死哪去了?
我上個月看上的那個愛馬仕,你到底什么時候給我買?你老婆不是說攢了點錢做透析嗎,
你拿過來先給我嘛……”“她死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嘶啞,像破風箱。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即爆發(fā)出尖銳的刻?。骸八懒??死了正好!這下你總沒借口了吧?
我告訴你,那個包下周再不到我手上,我們倆就完了!”啪。我掛了電話,世界終于安靜了。
我看著林晚的遺體,她瘦得脫了形,手腕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我記起來了,
就是這只手,在我創(chuàng)業(yè)失敗、酩酊大醉的雨夜,曾死死拉住要沖向車流的我。也是這只手,
在我功成名就、夜夜笙歌時,遞上一杯又一杯溫好的蜂蜜水。而我,是用怎樣的一雙手,
從她手里搶走了那筆她用來續(xù)命的錢?我跪倒在地,想像狗一樣哀嚎,
喉嚨里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悔恨像黑色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殺了她。這個念頭,
如同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響。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醫(yī)院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渾渾噩噩地辦完所有后事。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我已經(jīng)站在了林晚的墓前。
照片上,她依然笑得溫柔,眼里的光,曾是我世界里唯一的星辰。如今,星辰隕落了。
我伸出手,顫抖地撫摸著冰冷的墓碑,就像撫摸她冰冷的臉。晚晚,我錯了。可我知道,
這世上,最沒用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如今,我唯一的歸宿,就是抱著她的墓碑,
等死。2雨絲,冰冷地打在我的背上,像是林晚無聲的眼淚。我抱著墓碑,渾身濕透,
卻感覺不到一絲寒冷。我的身體已經(jīng)麻木了,只有心臟的位置,被回憶的酷刑反復凌遲。
一年前,林晚第一次暈倒在廚房。我正和張薇薇視頻,看到她倒下,第一反應不是扶她,
而是煩躁地吼:“林晚!你又在玩什么把戲!不就是想讓我早點回家嗎?
你知不知道我應酬多累!”她臉色慘白,虛弱地說:“陳燁,我……我不舒服,
你帶我去醫(yī)院看看吧。”“不舒服?我看你是閑得慌!哪個女人不比你辛苦,就你最矯情!
”我摔門而出,那一晚,我在張薇薇的公寓里,一夜溫存。后來,她自己去了醫(yī)院,
查出了腎病。醫(yī)生說,需要長期服藥,注意休息,不能勞累。她把診斷單給我看,
我掃了一眼,輕蔑地扔在地上:“花錢買的吧?為了讓我對你好點,你真是煞費苦心。
”從那天起,“矯情”和“裝病”就成了我辱罵她的口頭禪。她默默承受了一切。
每天算著時間吃那些苦澀的藥片,戒掉了所有愛吃的辛辣食物,一個人扛起了所有家務。
而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把所有的時間和金錢,都花在了張薇薇身上。半年前,
她的病情惡化,醫(yī)生說必須開始做透析了。我記得那天,
她小心翼翼地從床下拿出一個鐵盒子,里面是她這些年省吃儉用、偷偷攢下的五萬塊錢。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的救命錢?!瓣悷?,”她幾乎是在哀求我,“這筆錢,
能不能……先不要動。醫(yī)生說,下周就要開始第一次透析了?!蔽铱粗莻€破舊的鐵盒,
眼里只有厭惡和不耐煩。因為就在前一天,張薇薇為了一個限量款的包,跟我大吵大鬧。
“林晚,你他媽有完沒完?”我一把搶過鐵盒,把里面的錢粗暴地倒在床上,“透析透析,
你就知道花錢!我賺錢容易嗎?你天天在家閑著,憑什么心安理得地花我的錢?
”“那是我自己攢的……不是你的……”她哭著想搶回來。我狠狠地推開她,
她的后背撞在桌角,發(fā)出一聲悶響。她痛得蜷縮在地,眼淚無聲地滑落。我沒有一絲心軟。
我抓起那些散落的、帶著她體溫的鈔票,摔門而出,
甚至能想象到張薇薇收到包時那驚喜的表情。我用我妻子的命,去換另一個女人的笑。
雨越下越大,我仿佛又看到了林晚倒在地上的樣子,那么瘦小,那么無助。
“晚晚……晚晚……”我用頭一下又一下地撞著冰冷的墓碑,直到額頭鮮血淋漓。疼痛,
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钪邮苓@場永無止境的審判。3我在墓地待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直到身體徹底虛脫,被墓園管理員發(fā)現(xiàn)送回了家。這個曾經(jīng)被我當成旅館的家,
如今處處都是林晚的影子??蛷d的沙發(fā)上,還放著她給我織了一半的毛衣。廚房的灶臺上,
溫著一碗早已冰冷的湯。臥室的床上,她的那一側,疊放著她最喜歡穿的棉布睡衣。
每一樣東西,都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上。我開始整理她的遺物,像一個虔誠的信徒,
完成遲來的儀式。她的東西很少,幾件舊衣服,幾本翻爛了的書。在一個上鎖的抽屜里,
我找到了她的日記。我顫抖著翻開,里面的字跡,娟秀而溫柔。“三月五日,晴。
陳燁今天又沒回家,張小姐的項鏈真好看?!薄八脑率?,雨。身體越來越難受了,
但我不敢告訴他,他會煩的。”“六月一日,陰。今天我生日,他忘了。沒關系,
我給自己煮了長壽面。”我一頁頁地翻,每一頁,都是對我罪行的控訴。
在日記本的最后一頁,我看到了一串潦草的字:“手機,密碼是你的生日。”手機?
我猛地想起,林晚有一個用了很久的舊手機,后來我給她買了個新的,
舊的那個就被她收起來了。我發(fā)瘋似的在房間里翻找,最后在床墊下面,
找到了那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舊手機。手機早已沒電,我充上電,開機。屏幕亮起,
需要密碼。我深吸一口氣,輸入了我的生日?!斑菄}”,鎖開了。在那一瞬間,
我的眼淚再次決堤。林晚,林晚,你到底有多愛我?又到底有多傻?手機桌面很簡單,
只有幾個基礎應用。我點開相冊,里面全是我的照片。有我喝醉后沉睡的樣子,
有我工作時專注的樣子,還有一張,是我們剛結婚時,我背著她在海邊大笑的樣子。
照片上的我,笑得那么燦爛,那么無憂無慮。我點開了短信。里面除了各種通知,
只有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未讀信息,時間是她去世前三天?!傲峙?,你吃的藥有問題,
盡快停掉。他們想讓你死?!蔽彝左E縮,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藥有問題?
他們想讓你死?他們是誰?我 frantically 地翻找通話記錄,
那個號碼是匿名的,無法回撥。我又點開手機里的文件管理器,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隱藏的文件夾,
名字叫“我的秘密”。我的心臟狂跳起來,一種巨大的恐懼和憤怒攫住了我。林晚的死,
不是意外!不是病逝!這是一場謀殺!那個瞬間,抱著墓碑等死的念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滔天的、要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殆盡的恨意。我要真相。我要讓那些害死她的人,血債血償!
4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職。在公司所有人的錯愕中,我遞交了辭呈,
沒有一句多余的解釋。我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事業(yè),追逐的名利,在林晚的死亡面前,
都成了骯臟的笑話。我開始變賣家產(chǎn)。房子、車子、股票……所有能換成錢的東西,
我都沒有絲毫留戀。我需要錢,大量的錢,作為我復仇的彈藥?!拔业拿孛堋蹦莻€文件夾里,
是林晚用生命記錄下的一切。她偷偷拍下了每一盒藥的照片,記錄了每次服藥后的身體反應。
從她的記錄來看,從半年前開始,也就是我搶走她透析錢之后,她服用的“特效藥”,
效果就變得微乎其微,甚至還帶來了更嚴重的副作用?!啊雇醇觿。瑖I吐,視力模糊。
和醫(yī)生說的一樣,這是正常排異反應??墒牵瑸槭裁次腋杏X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了?
”她的日記,字里行間充滿了困惑和恐懼。而醫(yī)院開具的官方病歷卻顯示,
她的病情“平穩(wěn)”,藥物反應“在可控范圍內(nèi)”。兩份記錄,截然相反!我拿著這些證據(jù),
沖進了當初林晚就診的醫(yī)院,找到了那個姓王的主治醫(yī)生。王醫(yī)生看到我,
眼神明顯有些閃躲。當我把林晚的手機拍在他桌上時,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瓣愊壬?,
我……我很遺憾林女士的去世,但她的病……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彼首麈?zhèn)定地推了推眼鏡。
“盡力?”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狠狠地按在墻上,雙目赤紅,“你告訴我,
為什么她的用藥記錄和你的病歷完全對不上?為什么她吃的藥沒有效果?那條短信是誰發(fā)的?
說!”“我不知道!你放開我!不然我叫保安了!”他驚恐地掙扎著。就在這時,
兩個穿著黑西裝的壯漢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我架開。其中一人一腳踹在我的腹部,
我疼得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陳燁,你鬧夠了沒有?”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我抬起頭,
看到了張薇薇,她挽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厭煩?!澳氵€真是陰魂不散?!睆堔鞭眳拹旱卣f道,
“死了老婆就發(fā)瘋了?跑到醫(yī)院來鬧事,你還要不要臉?”那個中年男人,我認識,
是本市有名的地產(chǎn)大亨,王總?!鞍阉映鋈??!蓖蹩偵踔翛]看我一眼,
就像在處理一只礙事的流浪狗。我被那兩個壯漢像拖死狗一樣拖出了醫(yī)院,
扔在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聽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
看著張薇薇和王總揚長而去的豪車,心中那股復仇的火焰,燃燒得更旺了。
王醫(yī)生、張薇薇、王總……這條罪惡的鏈條,開始變得清晰。我從地上爬起來,
擦掉嘴角的血跡。游戲,才剛剛開始。5我知道,僅憑我一個人的力量,
無法對抗王總這樣的地頭蛇。我需要一個盟友。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林晚的弟弟,林凡。
林凡是個剛退伍的軍人,在一家安保公司上班,性格火爆,最疼他姐姐。林晚去世,
我甚至沒敢通知他,我怕他會當場殺了我。但我現(xiàn)在別無選擇。我找到了林凡的公司,
他看到我,二話不說,一記重拳就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臉上。我沒有躲,
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拳,嘴里瞬間充滿了血腥味?!瓣悷睿∧氵@個畜生!你還敢來見我!
”林凡雙眼通紅,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揪著我的衣領,拳頭雨點般地落下。我沒有還手,
任由他發(fā)泄。周圍的同事想上來拉架,被他一聲怒吼嚇退了。直到他打累了,
我才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吐出一口血沫?!按蛲炅耍俊蔽移届o地看著他,“打完了,
就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看。是關于你姐姐的死?!绷址层蹲×?,眼中的憤怒多了一絲疑惑。
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我將林晚的舊手機推到他面前,將我的發(fā)現(xiàn)和在醫(yī)院的遭遇,
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林凡越聽,臉色越凝重。當他看到那條匿名的警告短信時,
他那雙軍人特有的、銳利的眼睛里,射出了駭人的殺氣。
“你的意思是……我姐是被人害死的?”他的聲音在發(fā)抖?!拔也恢馈!蔽覔u了搖頭,
“但我必須查清楚。林凡,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但現(xiàn)在,
只有我們能為你姐姐討回公道了。”林凡沉默了很久,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著。
最終,他抬起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昂谩!彼徽f了一個字,“我跟你干。但陳燁,
你記住,這不代表我原諒了你。等這件事了了,我們倆的賬,再慢慢算?!蔽尹c了點頭。
我知道,這是我應得的。有林凡的加入,事情變得順利了一些。
他利用自己當兵時學到的偵查和反偵察技巧,
很快就查到了那個王醫(yī)生的家庭住址和日?;顒右?guī)律。我們決定,不再通過正規(guī)渠道,
而是用我們自己的方式,讓他開口。那天晚上,我們堵在了王醫(yī)生下班回家的地下車庫。
看到我們,王醫(yī)生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跑。林凡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干凈利落地將他制服。
“王醫(yī)生,我們又見面了?!蔽覐年幱袄镒叱鰜?,聲音冰冷,“今天,我們想請你好好聊聊,
關于林晚的藥?!?我們將王醫(yī)生帶到了郊外一處廢棄的倉庫。林凡把他綁在椅子上,
一言不發(fā)地站在旁邊,身上散發(fā)出的軍人煞氣,讓王醫(yī)生抖如篩糠?!瓣悺愊壬?,
你們想干什么?綁架是犯法的!”王醫(yī)生色厲內(nèi)荏地喊道?!胺阜ǎ俊蔽依湫σ宦?,
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拍在他臉上,“你告訴我,把病人的救命藥換成淀粉片,犯不犯法?
”那張照片,是我請人化驗了林晚剩下的一盒“特效藥”后得出的成分分析報告??吹綀蟾?,
王醫(yī)生最后一絲僥幸也破滅了,他癱軟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不是我……不是我要害她的……”他終于崩潰了,痛哭流涕,“是張薇薇!是她找到我的!
她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把林晚的藥換掉……她說只是想給林晚一個教訓,
讓她早點跟您離婚,我不知道會死人的!”“張薇薇一個人,能有這么大的本事?
”我逼問道?!斑€有王總……是王總在背后支持她。”王醫(yī)生顫抖著說,
“王總看上了林女士父母留給她的一份巨額人壽保險,受益人是您。只要林女士死了,
您就能拿到那筆錢,張薇薇就能從您這里分一杯羹……”原來如此。原來,在他們眼里,
林晚的命,就只是一份可以被算計和掠奪的保險金。我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
滔天的憤怒幾乎要將我的理智吞噬。我從林凡腰間拔出他隨身攜帶的軍用匕首,
抵在了王醫(yī)生的喉嚨上?!澳氵@種人,就不配活著!”“不要!”王醫(yī)生嚇得屁滾尿流,
“我說!我什么都說!我有證據(jù)!我……我偷偷錄了音!”為了自保,這個謹慎的惡棍,
竟然偷偷錄下了他和張薇薇、王總之間的一些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