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妖被扔去后山喂刺猬精的第二天,墓園里彌漫著一股“揚眉吐氣”的氛圍。
李大爺逢鬼便說“小葉子和青媚姑娘聯(lián)手揍翻了妖怪”。
白小姐則拿著紙糊口紅,給圍觀的鬼魂們還原當(dāng)時的“名場面”。
連平時最懶的酒鬼鬼,都拎著他的破酒葫蘆,非要給我敬酒(雖然我只能用礦泉水代替)。
我被這群“熱心觀眾”纏得沒辦法,索性躲進(jìn)值班室翻爺爺?shù)摹蛾庩栯s記》。
青媚的靈體就坐在我對面的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晃著腿。
自從上次靈體凝實后,她就不怎么躲進(jìn)空竅了,說是“在外面透氣更舒服”,其實我知道,她是怕我再干出“用拳頭逼心頭血”的蠢事。
“你爺爺這字寫得真丑?!彼亮舜?xí)撋贤嵬崤づさ呐ⅰ?/p>
“比我家看門小妖畫的符還難看。”
“別這么說,”我護(hù)短似的把書往懷里挪了挪。
“這叫不拘一格?!?/p>
她嗤笑一聲,沒再反駁,視線卻落在書頁間夾著的一張泛黃紙片上。
那紙片邊緣都磨破了,看起來像張地圖,上面用朱砂畫著彎彎曲曲的線條,終點處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骷髏頭,旁邊還有爺爺標(biāo)志性的涂鴉:“黑風(fēng)那憨貨肯定找不到,哈哈哈”。
“這是什么?”青媚突然坐直了,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
我把紙片抽出來展開:“好像是張地圖,不知道畫的是哪兒?!?/p>
她湊近了些,手指輕輕點在地圖中央的位置:
“這是……萬妖令的封印之地!在北境的黑風(fēng)洞深處,我娘以前帶我去過一次!”
“真的?”我眼睛一亮。
“那上面標(biāo)的‘封印’是什么意思?”
“萬妖令其實是塊上古靈玉,里面鎖著歷代妖王的靈力,必須用王族血脈才能激活?!鼻嗝牡穆曇舫亮讼聛怼?/p>
“我娘當(dāng)年為了防止它落入惡人之手,特意設(shè)了三重封印,還說要教我‘以血養(yǎng)令’的口訣,用自己的血慢慢滋養(yǎng)封印,等我成年后就能徹底掌控它……”
她說到這兒突然頓住,臉微微泛紅,有點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那時候我貪玩,覺得口訣太繞,學(xué)了兩句就跑出去玩了,結(jié)果現(xiàn)在……全忘了。”
我看著她難得露出的窘迫模樣,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是祖?zhèn)鞯拿院俊?/p>
“要你管!”她瞪了我一眼,伸手想去搶地圖,結(jié)果靈體穿過了紙片,抓了個空。
她悻悻地收回手,嘟囔道,“都怪你,害我分心?!?/p>
“是是是,我的錯?!蔽亿s緊順毛捋。
“那現(xiàn)在怎么辦?沒有口訣,是不是就解不開封印了?”
“也不是不能解,”她皺著眉思索。
“用至親的心頭血也能暫時破開一層封印,只是……我娘已經(jīng)不在了?!?/p>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我看著她低落的樣子,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正想開口說點什么,目光落在了地圖角落的一行小字上——是爺爺用鉛筆寫的,字跡很輕,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三滴心頭血,可破首重封印,欠老青的,該還了?!?/p>
“老青”……應(yīng)該就是青媚的母親吧。
我猛地想起照片背面那句“欠她三滴心頭血”,還有爺爺書里寫的“親測有效,上次給老青喂了口芥末”,突然明白了什么。
“青媚,”我把地圖推到她面前,指著那行小字。
“你看這個。”
她低頭看去,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你爺爺?shù)淖郑俊?/p>
“嗯?!蔽尹c頭。
“我爺爺說,他欠你娘三滴心頭血。
現(xiàn)在看來,他早就料到有這么一天,特意把破封印的法子寫在了這兒。”
青媚的手指輕輕撫過那行字,眼眶微微發(fā)紅:“他……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大概是因為承諾吧?!蔽蚁肫馉敔斂傉f“做人不能欠賬”,心里暖暖的。
“我爺爺雖然愛耍小聰明,卻從來不會食言。
他當(dāng)年答應(yīng)了你娘,就一定會做到,哪怕要讓他的孫子來還?!?/p>
青媚沉默了很久,突然抬頭看著我,眼神亮晶晶的:“那你的意思是……用你的血?”
“理論上是這樣?!蔽颐嗣亲?,有點緊張。
“不過我這算不算‘隔代還賬’?能不能打個折?比如……一滴頂三滴?”
“你想得美!”她被我逗笑了,眼角的紅暈還沒退去。
“祖宗的債,一分都不能少。
不過你放心,我會盡量輕點,不會像上次那樣讓你咳血了?!?/p>
我看著她笑起來的樣子,突然覺得那三滴心頭血也沒那么可怕了。
正說著,李大爺飄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個小包袱:
“小葉啊,剛才打掃你爺爺以前住的那間值班室,在床底下摸到這玩意兒,看著像是你的?!?/p>
我接過包袱打開,里面是個小小的木盒子,打開一看,里面裝著三枚銅錢,一串桃木珠子,還有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
信紙是爺爺?shù)墓P跡,上面寫著:
“小葉,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估計已經(jīng)遇到青媚丫頭了。
那丫頭性子傲,跟她娘一個樣,你多擔(dān)待點。
萬妖令的封印口訣我記在雜記的最后一頁了,是當(dāng)年老青喝醉了念叨的,我偷偷記下來的,你別告訴她是我記的,免得她不好意思。
三滴心頭血的事,是我欠她娘的,本該我來還,可爺爺沒機會了。
你別怕,這血脈里的事,總得有個人擔(dān)著。
等你幫青媚穩(wěn)住了萬妖令,就去后山那棵老槐樹下,我埋了壇好酒,是給你慶功的。
對了,青媚丫頭要是欺負(fù)你,就拿桃木珠子打她,她最怕這個——別說是我教你的?!?/p>
我看著信,鼻子突然有點酸。
爺爺這老頭,居然連這些都安排好了。
青媚湊過來看完信,突然伸手捶了我一下(這次居然碰到了實體),臉上紅撲撲的:
“你爺爺才怕桃木珠子呢!我才不怕!”
“哦?是嗎?”我拿起那串桃木珠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果然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隨即又梗著脖子說:“我那是……是讓著你!”
看著她嘴硬的樣子,我和飄在旁邊的李大爺都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蔽沂掌鹦偶垺?/p>
“爺爺說口訣在雜記最后一頁,我們快找找?!?/p>
翻到最后一頁,果然看到爺爺用紅筆寫的口訣,字跡比平時工整了不少,旁邊還畫了個小狐貍的簡筆畫,估計是在調(diào)侃青媚的母親。
“找到了!”我指著口訣念道。
“‘以血為引,以心為媒,三代相承,萬妖來朝’……就這四句?”
“對,就是這四句!”青媚眼睛一亮。
“我娘當(dāng)年教我的就是這個,只是我沒記全?!?/p>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我:“準(zhǔn)備好了嗎?我們現(xiàn)在就試試?”
我握緊了手里的桃木劍,又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似乎能感受到萬妖令的微弱跳動。
“準(zhǔn)備好了?!蔽覍λα诵?。
“不過說好的,輕點啊?!?/p>
她白了我一眼,嘴角卻忍不住上揚:“知道了,膽小鬼。”
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灑在《陰陽雜記》上,把那行“以血為引”的口訣照得清清楚楚。
爺爺?shù)膫?,該還了。
而我們的路,才剛剛開始。